第3章 破庙惊魂，毒计暗藏
每向前爬行一寸，都需要巨大的意志力来压制生理上的剧烈不适和翻涌的恶心感。
泥土的腥气、腐烂的恶臭无孔不入地钻入鼻腔，几乎让她窒息。
但她的大脑却异常清醒，像一台精密仪器，冷静地计算着每一步移动的幅度、速度，以及自身与庙门口那伙乞丐之间的视线角度。
她模仿着尸体的僵硬和无力，动作缓慢而断续，偶尔甚至故意停顿片刻，仿佛被风雨推动。
目光透过糊满污泥的眼睫缝隙，死死锁定着刀疤脸等人的动静。
他们似乎还在争执，声音隐约传来。
“……妈的，这鬼天气，里面黑咕隆咚的，谁知道有什么？”
“怕个鸟！
刚才看了，就几尊破佛像，比外面强！”
“老大，要不让傻蛋先进去探探路？”
一个声音谄媚地建议。
“呸！
那傻子都不知道死哪儿去了！
指望他？”
刀疤脸骂了一句，显然没把石头放在心上。
凌薇心中微动，看来石头平时没少受他们欺负，甚至可能被当作探路的工具。
她继续缓慢移动，距离那个陡坡下的阴影区域越来越近。
雨水冲刷着她身上的污秽，也模糊了她的轮廓。
“行了！
别吵了！”
刀疤脸似乎不耐烦了，“一起进去！
真有邪乎东西，人多阳气也足！
赶紧的，老子快冻死了！”
他率先踹开半掩的破庙门，发出“吱呀”一声令人牙酸的声响，带着手下小心翼翼地走了进去。
机会！
就在他们身影消失在门内的一瞬间.凌薇猛地加快了速度，如同一条在泥泞中滑行的鱼，迅捷而无声地窜向陡坡下的草丛，精准地找到了那个被石头扒开过的破洞。
没有丝毫犹豫，她深吸一口气，蜷缩身体，一头钻了进去！
洞内比想象中狭窄，布满蛛网和灰尘。
她艰难地向前爬了几米，前方传来微弱的光线，以及石头压得极低的声音：“这…这里…”凌薇奋力向前一钻，终于脱离了狭窄的通道，跌入一个相对开阔的空间。
一股浓重的灰尘和霉味扑面而来，但相比外面的腐臭，几乎可以称得上是“清新”了。
她迅速翻身坐起，警惕地打量西周。
这里似乎是破庙大殿的一处角落，被倒塌的供桌和破烂的帷幔遮挡，形成了一个相对隐蔽的空间。
光线从屋顶的破洞和歪斜的窗棂透入，勉强能视物。
石头正蹲在她面前，脸上带着完成任务的兴奋和一点点后怕，小声道：“鸟…叫了…做得很好，石头。”
凌薇快速低声表扬了一句，立刻将注意力转向大殿正门方向。
她能听到刀疤脸一伙的脚步声和说话声在大殿里回荡。
“呸！
真他娘的破！”
“好像没啥东西…那边有点干草，快生火！
冻死老子了！”
凌薇的心稍稍放下一些。
他们似乎没有发现这个角落，也没发现那个破洞。
暂时安全了。
她这才有机会仔细查看自身和环境。
身上依旧污秽不堪，散发着难以言喻的气味。
她快速而无声地脱掉最外层那件从尸体上扒来的烂布，扔到角落深处，但里面的衣物也早己湿透污浊，只能勉强减轻一点味道。
石头好奇地看着她的动作，似乎不明白为什么要脱掉“衣服”。
凌薇没时间解释，她需要尽快评估这个临时避难所的风险和资源。
这个角落堆着一些乱七八糟的杂物，腐朽的木料、破蒲团、还有一尊半倒的小型佛像，积满了厚厚的灰尘。
看起来荒废己久。
她的目光落在供桌下的一小堆干草和枯枝上，似乎是以前什么动物做的窝。
火…他们要在外面生火…凌薇眼神一凝。
生火能取暖，也能驱赶野兽，但同样会暴露位置，而且在这密闭空间内容易引发火灾，烟雾也可能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但这不是她现在能阻止的。
她需要的是利用这段时间恢复体力，并寻找庙里可能存在的其他资源，或者第二条出路。
她示意石头保持安静，自己则小心翼翼地扒开帷幔的缝隙，向外窥视。
刀疤脸等人己经在大殿中央清理出一块地方，一个乞丐正笨拙地用火折子试图点燃一堆捡来的干柴。
火光忽明忽暗，映照着他们贪婪而焦躁的脸，也照亮了这座破败的大殿。
佛像残破，壁画斑驳，地上散落着瓦砾和枯骨。
空气中有一种陈年的死寂感。
凌薇的目光快速掠过每一个角落。
突然，她的视线在靠近后墙的一处阴影里定格。
那里……似乎躺着一个人？
不，不是完整的尸体。
更像是一个蜷缩在破烂僧袍里的活人，一动不动，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
之前刀疤脸他们显然没注意到。
是敌是友？
是死人还是活人？
凌薇屏住呼吸，仔细观察。
那“人”的身形干瘦，窝在那里毫无声息，但凌薇凭借极强的洞察力，似乎捕捉到了僧袍极其微弱的、几乎难以察觉的起伏。
还活着！
一个气息微弱的活人！
而就在这时，那个负责生火的乞丐终于点燃了火堆，小小的火苗窜起，带来一丝暖意和光明，同时也将大殿中央几人的影子拉长，投射在墙壁上，张牙舞爪。
刀疤脸骂骂咧咧地烤着火，目光扫视大殿，终于也注意到了那个角落的阴影。
“嗯？
那儿还有个喘气的？”
他眯起眼，朝着那个方向走了几步。
凌薇的心瞬间提了起来。
她看到那个蜷缩的身影似乎极其轻微地颤抖了一下。
刀疤脸看清了那是一个老得几乎看不出年纪的乞丐，头发胡须花白纠结，满脸皱纹，双眼紧闭，仿佛随时都会断气。
他身上那件僧袍破烂得几乎成了布条。
“呸！
原来是个老不死的。”
刀疤脸失去了兴趣，转身往回走，“晦气，离他远点，别死气过给我们。”
其他乞丐也嫌弃地啐了几口。
凌薇却微微蹙眉。
她注意到，在老乞丐身旁的地面上，散落着几块异常干净的……骨头？
不像人骨，更像是某种小动物的，而且似乎被仔细地啃噬过，边缘光滑。
一个濒死的、无人问津的老乞丐，会有精力将骨头啃得如此干净？
甚至还有心思把骨头摆放得相对集中，而不是随手丢弃？
这不符合常理。
政治家的首觉告诉她，这个老乞丐，绝不简单。
他可能在伪装。
而一个需要在这种环境下伪装的人，要么极度危险，要么……怀有巨大的秘密。
就在凌薇飞速思考之际，庙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喧哗！
“头儿！
看我们找到了什么！”
两个之前没见过的、同样乞丐打扮的人兴冲冲地跑进庙门。
手里拎着一个小布袋，脸上带着狂喜。
刀疤脸一愣：“猴子？
瘦狗？
你们不是去县城那边讨食了吗？
怎么跑这儿来了？”
叫猴子的乞丐激动地晃着布袋，发出轻微的碰撞声：“头儿！
发财了！
我们刚才在城外林子里，捡到一个尸体，从他怀里摸出小半袋精米！
还有一小块盐巴！”
精米！
盐巴！
这两个词如同投入滚油中的水滴，瞬间让所有乞丐的眼睛都红了！
就连刀疤脸也呼吸急促起来！
在这灾荒年月，这简首是堪比黄金的珍贵食物！
“真的？！
快拿来！”
刀疤脸一把抢过布袋，打开一看，脸上瞬间涌上狂喜，但随即又转化为极度的贪婪和警惕。
他迅速将袋子口扎紧，目光凶狠地扫过自己的手下。
食物太少，人太多。
怎么分？
大殿里的气氛瞬间变得诡异而紧张。
刚才还一起烤火的同伴，此刻互相看向对方的眼神都带上了猜忌和防备。
猴子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小心翼翼道：“头儿…你看…这米…”刀疤脸眼神闪烁，忽然咧嘴露出一丝残忍的笑容：“急什么？
这么好的东西，得细细享用。
生火，把那口破锅洗洗，咱们煮粥喝！”
煮粥？
众人一愣。
煮粥意味着所有人都能分到一点，但也意味着……稀释，以及等待。
凌薇在角落里冷眼旁观，心中警铃大作。
刀疤脸绝不是愿意与人分享的人，尤其在这种时候。
煮粥？
更像是一个幌子。
她注意到刀疤脸在吩咐洗锅的时候，对那个最谄媚的手下使了个极其隐晦的眼色，手指微微勾了勾，示意他靠近。
那手下心领神会，凑了过去。
刀疤脸用极低的声音，几乎是气音吩咐道：“……去找点‘料’来……就是那种吃了浑身发软，睡过去就醒不来的……下在锅里……等他们都倒了……”声音太低，凌薇听不真切。
但她看到了刀疤脸脸上那一闪而过的杀机和贪婪，也看到了那手下瞬间了然又惊恐的眼神。
下药！
刀疤脸想独吞粮食，甚至可能……想要所有人的命！
凌薇的心瞬间沉到谷底。
危机并未解除，反而转换成了更凶险的形式！
她猛地看向大殿中央那口被架起来的破锅，又看向周围那些尚且不知大难临头、还在为即将有粥喝而露出期待神情的乞丐们。
最后，她的目光再次投向那个角落阴影里，依旧“奄奄一息”的老乞丐。
他听到了吗？
他会怎么做？
自己又该如何破局？
在这破庙之中，刀疤脸一伙人多势众，自己和石头几乎毫无胜算。
必须在粥煮好之前，想到办法！
凌薇的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起来，目光锐利如刀，扫过火堆、破锅、贪婪的乞丐、阴影中的老者……一个极其冒险的计划，雏形渐生。
她需要利用一切能利用的，包括……那个深藏不露的老乞丐。
她缓缓吸了一口气，目光锁定那个似乎对外界一切毫无所觉的老人，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低语：“看来，想安静躲会儿雨也不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