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的天气,秋老虎正是发威的时候,灼热的阳光快要将房盖烤化,而我却冷汗涔涔,
连呼吸都带着寒意,那寒意是从心底发出的,来自于极度的恐惧。林雨,
你叔叔一家遇害前后的经过,请你详细向我们说明一下。面前的警官开口,
将我涣散的思绪唤回。我机械的点了点头,作为报案人我理应配合警方调查。
但事实上我并不想回忆这些,因为实在太可怕了。就在昨天夜里,
与我同行的二叔一家惨遭灭门,
而我是这场凶杀案唯一的幸存者……1事情还得从一周前说起。上周五我回到了国内,
这是我时隔多年第一次回国,落地后没有犹豫直奔二叔家,因为自父母去世后,
二叔便是我最近的亲人,所以此次回国也是想着第一时间去探望他们。久别重逢,
二叔一家见到我也非常开心,二婶更是亲自下厨准备了一大桌子饭菜为我接风。
席间边吃边聊,说起这么多年国内的变化,我和二叔一拍即合,决定趁着我回国的机会,
安排一场家庭旅行,带我领略下国内的大好河山。此行我和二叔二婶,还有二叔的两个儿子,
也就是我的两个表弟一同出发,目的地是一个著名的旅游城市,我们一路自驾过去,
这样可以边走边玩。由于二叔家只有一辆车,考虑到五个人坐一起实在太过拥挤,
我就又租了一辆,这样两车五人,收拾好行李便出发了。刚开始一切都很顺利,
天气晴朗路况良好,直到行至傍晚时分,天色开始逐渐阴沉下来,伴随着濛濛细雨。
雨势虽不大,但四周雾气却越来越浓重,路上的能见度变得非常低。
我和二叔的车一前一后缓慢行驶着,但这么近的距离,
后视镜里却只能依稀看到二叔那辆车的轮廓。这样开下去太不安全,
正当我犹豫要不要跟二叔商量下停车,只听见轰隆一声巨响,前方大雾之中逐渐映出火光,
这火光将周围的浓雾驱散了大半,才看清是不远处一辆大货车发生了侧翻,
见此情形我和二叔都紧急停了车。出车祸了,往前走太危险了,咱们赶紧掉头吧。
我提议。直接在附近找个地方歇脚吧,这天气开车太危险了。二婶看样子被车祸吓到了,
不同意继续赶路。大家商量了一下,觉得这鬼天气确实不适合继续开车,
最终决定就近找个地方休息一晚。离开前我想拨打报警电话,说明一下这里发生的车祸,
但被二叔拦下了。别多事了,报警还得找咱们调查,抓紧走吧。见二叔这么说,
我也只得作罢,随他们驾车离开了。2地图上显示离我们最近的地方是一个小镇,叫文海镇。
跟着导航将车子驶下国道,进入了一条泥泞的土路,两侧没有路灯,只能通过车灯照明,
而此刻黑夜与浓雾融合在一起,彷佛一个巨大的黑洞,不断吞噬着这唯一的光源。
这地方怎么这么黑啊,怪瘆人的。表弟忍不住嘀咕。咱们可能在镇子的边缘,
再往前开开吧,一会就能看到人家了。我虽然心中也隐隐有些不安,
但是嘴上依旧安慰着表弟。好在没一会儿,终于在前方看到了一处灯光,
开近了看是一家小卖铺。小雨,咱们去问问这附近有没有住宿的地方吧。我点了点头,
和二叔一同下了车,准备去小卖铺打听一下。推开店门进去,发现屋子里面并没有人,
只有冷白色的灯光照在孤零零的货架上。有人吗?我试探性的喊了一声,但无人回应。
见没人出来,我们转身准备离开,却听见一声嘶哑的呜咽从货架深处传来。
我和二叔对视了一眼,双方都觉得屋子里的氛围有些古怪,不过没等我们反应,
一个男人从货架后边钻了出来。不好意思啊,刚在忙没注意到你们,两位想买点啥?
他热情的招呼着。老板,这附近有没有住宿的地方?天气不好没法赶路,
我们想在这住一宿。见有人出来,叔叔开口问道。一听叔叔的话,老板脸上立马堆满笑容。
那你算问着了,我家就是开旅馆的,现在还有空房,你们打算住几间?
能不能先带我们看看房间再说。我向老板询问道。没问题,跟我来。
3随着老板的脚步我们出了小卖铺,顺着旁边的窄巷,绕到了房子后身的一条街道上,
沿着街道来到了一座二层的小楼的院门口。站在大门外我真是傻了眼,
因为这院子里杂草丛生,门口的栅栏歪七扭八,锈迹斑斑。房子的外墙也有些斑驳,
在雾气的笼罩下显得鬼气森森。但二叔他们就像没有注意到这些一样,
继续跟老板往房子里走,看这架势我也没说什么,硬着头皮跟着一起进去了。
房子的一楼是一个大开间,没有放置任何家具和物品,空荡荡的,
不知道这层老板是用来做什么的。客房都在二楼,顺着楼梯上来便是二楼的走廊,
左右两边各三间房,客房里没有独立卫生间,卫生间在走廊的尽头。房间的布置也非常节能,
只有一张床和两把椅子,将叙利亚风发挥到了极致。看着这简陋的环境,
我很犹豫要不要住在这里,老板仿佛看穿了我的心思:我们这个小镇,只有我这一家旅馆,
一般都是采摘季节外地的工人会住在这,平时没啥人安静的很。
他边说边观察着我们的表情,正常一间一晚50块钱,今天天气不好,
你们还是外地的赶路也不容易,就收你们一间30吧。行,咱晚上就住这吧。
二叔一听老板这样说,立马同意下来,二婶和表弟他们也都点头附和,没什么异议。
这让我刚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大家都没啥想法,我要是坚持不在这住,显得我多事。
再说这天气开车四处找住处也不现实,还是在这将就一宿吧,我在心里说服自己。
4最终我们开了三间房,二叔二婶一间,两个表弟一间,我自己一间。跟老板缴完房费,
又把两辆车停到了院子门口,一切收拾妥当,我也准备休息了。可进到房间我又开始后悔了。
因为床上实在是太潮了,不知道是不是下雨的原因,床单和被罩像在水里刚捞出来一样,
紧紧的贴在皮肤上,仿佛被水鬼死死缠住了身体,让人窒息。而且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我总是感到屋子里有一双眼睛在盯着我,似乎躲在暗处伺机而动。越想越睡不着,
于是起身想看看二叔他们怎么样,还没等我走到二叔房间门口,就听里面他鼾声四起,
看样子睡的很踏实,我也就没打扰他和二婶。径直走到两个表弟的房间门口,我敲了敲门。
大勇,你俩睡了吗?咋了,啥事?表弟大勇的声音听起来迷迷瞪瞪,
看样子刚进入梦乡。没事,就是问问你们俩住着感觉怎么样?挺好的,
没啥事你也赶紧睡吧,这都几点了。听出大勇的语气有些不耐烦,我便没有再说话。
站在走廊里,我冷静了一会儿,想来可能是自己太敏感了,但还是克制不住心慌的感觉,
总感觉要发生点什么。思来想去我回房间拿上了背包,决定今晚去车上对付一宿。
一是我躺在房间里实在睡不着,二是这房子的门锁形同虚设,典型的防君子不防小人,
安全系数并不高,住在车上如果有人靠近房子,有点风吹草动,我也能第一时间发现。
于是快步下楼上了车,放平座椅,躺下慢慢闭上了眼睛,
不知不觉间我沉沉睡去……5等到再睁眼时天已蒙蒙亮,也许是前一天开车太过劳累,
我这一晚上睡得很香,伸了个懒腰,抓起外套,我准备回屋子里看看二叔他们起没起床。
可是当我推开房门的一瞬间彻底傻眼了,表弟小峰的身体僵硬地趴在楼梯上,
地上是一大滩已经凝固的鲜血。而二楼走廊的墙壁和窗户上四处都是喷溅的血迹,
表弟大勇躺在地上,脖子上镶嵌着一个巨大的口子,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天花板,没有了呼吸。
二叔和二婶则是安静的躺在客房的床上,没有丝毫挣扎的痕迹,
如果不是看到床上被鲜血染红的被单,我会认为他们只是睡着了。
忍着强烈的眩晕感和胃部的痉挛,我拨打了报警电话。很快警方到达封锁了现场,
我也被带到了警局。……我将事情经过原原本本跟警察讲了一遍,事无巨细,
但隐去了这过程中自己不安的第六感,我知道警方向来不相信怪力乱神之说,
所以识相的闭了嘴。你夜里在车上一点奇怪的声音都没有听到吗?听我叙述完整个经过,
警察开口问道。没有听到,昨晚睡得太沉了。我垂下了头,这个提问让我感到自责。
如果昨晚我警觉些,也许就不会发生这样的惨案。根据目前调查的情况,
你和旅馆的老板都不能排除嫌疑,但是旅馆老板反馈昨晚给你们安排完入住后,
他就去镇上的麻将厅打牌了,一直玩到今天早上,这个一起玩牌的人可以证实。
但是对于你而言,没有人能为你做不在场证明。面前的警察意味深长的看着我。
我当然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可是也确实没有人能为我作证,难道要让车给我作证吗?
证明昨晚我们一直待在一起?这太荒谬了。可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
我突然想到了一件东西:行车记录仪!对啊,如果行车记录仪打开了,
车就是可以为我作证的。不光可以证实我昨晚确实在车上睡了一宿,
运气好的话还可能拍到了杀人凶手!我仔细回忆了下,昨晚我将两辆车都停到了院子门口,
我是去到二叔的车上睡的,因为他那辆更宽敞些,而我租的那辆车是正对着二叔的车停放的,
那辆车上应该是有行车记录仪的,并且那个行车记录仪貌似是24小时工作的,
这样不出意外上面应该记录下了一切。6想到这我立即和警方说了我的想法,
他们也迅速安排人调取了行车记录仪的监控。果然不出所料,这监控确实成为了破案的关键,
不光洗清了我的嫌疑,还成功锁定了凶手!行凶者是旅馆老板的儿子,
经调查是一个精神病患者。案发当晚我们去小卖铺的时候,他精神状态非常不稳定,
正被老板绑在货架后面的房间里,我和二叔听到的那个奇怪的呜咽声大概就是他发出的。
当时他听到了我们的对话,也知道我们准备入住旅馆,所以半夜趁着老板出去打牌,
他挣脱束缚偷偷潜入了楼里,杀害了二叔一家,而我因为在车里睡觉才躲过一劫。
至于杀人动机不得而知,谁能弄清楚一个精神病人的逻辑呢?
最终警方以***杀人进行了结案。随着案情水落石出,凶手也被抓捕归案,一切尘埃落定。
我也要开始着手准备二叔一家的葬礼了。父亲这边一共兄弟三人,小叔早年夭折,
我父母前些年也去世了,现在二叔一家四口惨遭灭门,家里能操办这些的就只剩下我了。
所以一切从简,很快我也领到了二叔一家的骨灰。我将四个骨灰盒整整齐齐的摆在一起,
彷佛在欣赏世界上最完美的艺术品,发自心底的感到愉悦。欣赏够了我带着它们上山,
找了一处悬崖,打开盖子,让里面的残渣随风而逝。
这世上还有什么比把仇人挫骨扬灰更舒心的事了呢?我忍不住笑出了声。
没人知道为了这一刻,我等了快二十年。7二十年前,我刚上小学,父母开了一家饭馆,
主要是经营我们当地的特色菜,属于夫妻店,店面不大,但胜在美味可口,还物美价廉。
尤其是父亲研究的秘制卤鹅,味道一绝,所以生意很好,后来店也越开越大,
家里也有了一些积累。而彼时二叔刚刚结婚,和二婶两个人都是无业游民,
为了帮自己亲弟弟一把,父亲和母亲把卤鹅的配方传给了二叔,又出钱帮二叔开了店,
算是让二叔也安定了下来。可惜好景不长,父亲因为喝酒突发了脑溢血去世了,
家里的生意就只能靠母亲撑着,一边照顾着我,一边还得顾着生意,母亲心力交瘁。
而一边在学校的我,也备受欺凌。因为爸爸去世后,外面就一直风言风语,
说母亲和店里的大厨有不正当的男女关系,爸爸是被气的脑溢血去世的。我们家是个小地方,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关于母亲的谣言一传十,十传百,终究还是传到了学校里。
林雨,你妈妈不正经,害死了你爸,真恶心。对,上梁不正下梁歪,咱们别搭理他,
以后别跟他一块玩。小孩子的恶意是不加掩饰的,听着同学们冷嘲热讽,我终于绷不住了,
在一天放学回家后对着母亲号啕大哭,诉说了我在学校的遭遇。母亲并没有解释什么,
只是第二天默默的把大厨辞退了,也没有再另外招人。她明白寡妇门前是非多,
今天能传她和李大厨有染,明天就能传她和王大厨有一腿,只要店里有男人,
谣言就不会停止。她对于流言蜚语可以毫不在乎,但她不想自己的孩子被别人戳脊梁骨。
大厨走了以后,谣言似乎是平息了,但店里的生意毫无疑问也遭受了重创,
店面也逐渐开始缩水。与此同时,二叔的店倒是蒸蒸日上,越开越大,赚的盆满钵满。
直到多年后我才知道,其实他们家的一派繁荣,是建立在我和母亲的痛苦之上,
因为二叔就是造母亲黄谣的罪魁祸首。当时我只是很羡慕两个表弟,
拥有优渥的生活和父母的疼爱。我时常在想如果父亲还在,我和母亲也不会受这么多委屈。
但那又怎样呢?日子终究还是得向前看。8就这样时间一眨眼来到了我高三,
这些年我和母亲的生活不算富足,却很宁静。但这难得的宁静却被一通电话打破:小雨,
快来饭馆看看吧,你妈被人打了,现在昏迷不醒。邻居大娘在电话那边语气焦灼。
等我发了疯一样的跑过去,看到母亲躺在地上一动不动,旁边围了一圈看热闹的人,
都在七嘴八舌议论纷纷。我顾不上许多,连忙将母亲送到了医院,好在昏迷了半天之后,
母亲终于醒了,医生检查并无大碍,我也放心下来。后续在母亲口中,
我也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原来推倒母亲致使她昏迷的是二叔店里的一个女服务员,
叫阿玲。那天一大早她就冲进我们家店里,骂母亲是***,一个寡妇还勾引自己的小叔子,
害的自己当不了老板娘,肚子里的孩子也被打掉了,二叔也不理自己了。
母亲被她骂的一头雾水,但从她的疯言疯语里也大概明白了,
这个阿玲应该是和二叔有感情纠葛,只不过不知道为什么她会闹到自己这里。
阿玲叫喊的声音很大,引来了一大堆人围观,母亲本就无端受辱还被这么多人看笑话,
实在气不过,便和她推搡了起来,想把她赶走,结果被阿玲一使劲反手推到了地上,
磕到了后脑勺,再加上气的急火攻心,一下子气血上涌昏了过去。听到这些我忍无可忍,
想要冲出去找阿玲算账,但被母亲苦苦哀求劝了下来:小雨,别冲动,咱们还是报警吧。
可是我咽不下这口气。妈知道,但是咱们孤儿寡母经不起折腾啊。
看着病床上承受痛苦的母亲,我最终还是忍住愤怒,拨打了报警电话。很快警方介入调查,
虽然阿玲寻衅滋事证据明确,但这种纠纷最终判定还是要看母亲的验伤结果,
而母亲虽然一度昏迷,可最终的验伤结果并没有达到相应级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