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谁又知道天津卫还出混混儿?混混儿叫混星子。
穿着打扮与众不同,上身着青色袄,袄又肥又大,袄上一排蝴蝶疙瘩袢儿,下身穿又肥又大的黑色绸灯笼裤,系着杀腰带,腰带上插一把带把的利斧,脚下是一双黑面洒鞋。
混混儿也有组织,有组织就有头儿有瓢把子。
混混儿的组织叫锅伙,瓢把子叫锅首。
混混儿不讲理儿,这是出了名的,只要是混混儿看上的东西,除官府他惹不起外,权力势力稍小些的,他千方百计也要拿到手,跳油锅滚钢板掏心剜眼是混混儿的拿手戏。
三岔口一带的混混儿在天津卫势力最大,锅首叫皇甫杵平,因他一把利斧害过无数性命,人送绰号勾魂五郎,又因他在锅伙是排名第五,混混儿们称他为“五爷”。
五爷心毒手狠是尽人皆知,他还爱吃爱赌爱嫖。
他己有七房太太,但他还嫌不够新鲜,***,只要他看上的女人,没有能逃出他的手心的。
这不,五爷又看上了一个小姑娘,小姑娘还太小,才九岁,五爷不管,他要先拿回来养着,养大了再用,你说有多坏。
三岔口一带最热闹的地方要数文庙了,文庙建于明正统元年,后于景泰、正德间重修扩建,确是规模宏伟,雕梁画栋,金碧辉煌。
庙外有一小广场,紧靠旧城东门里,这里酒楼歌肆,百业杂陈,商贾往来,熙熙攘攘,甚是繁华。
这天,文庙前的小广场上,里三层外三层地围满了人,看一老一少在耍把式,喝彩声此起彼伏。
那汉子有三十多岁,名叫张孝先,年小的是他的闺女张小春。
张孝先使着一条五节鞭,使得真是叫神!
一会儿,只听得风声呼啸,五节鞭刮动风声,象冬天的溜脖西北风,听得人首起鸡疙瘩。
一会儿,五节鞭照样舞动,却再也听不到一丝风声,五节鞭转得快如流星,人们只能看到一个圆,而看不到中间舞鞭的人。
这时张小春拿着一碗水,猛地向那旋转着的圆泼过去,只听得斯啦一声响,圆的,周围出现了一条白光,霎时,水变成了一圈水珠均匀地在地上洒成了一个圆圈。
再看使鞭的张孝行,心不跳,气不喘,脸不红,身上丁点儿水珠也不沾。
掌声喝彩声西起。
接着是张小春上场,见她抱拳向前,向周围的观众转了一圈,猛的一个“蛇王抬头”练开了形意拳中的蛇拳。
他不是蛇,是人,却有蛇的形,蛇的腰儿,连胳膊腿儿都软得像面条。
练到紧要处,但觉阴风阵阵,凉气袭人,大热的天,在前面看的人首觉脊梁骨阵阵发冷。
那拳柔中又有刚,出得快收得更快,既干净又利落,小拳带着呼呼风响,如果她前面有道墙,也真能把墙捣个窟窿。
天津卫有句老话儿,叫“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
这斧俩一会儿一趟拳,一会儿一路鞭,练得是又有门道又有热闹,怎不令人眼花缭乱,目瞪口呆!给钱的人真不少,铜钱落在场子里噼噼啪啪地响。
张孝先躬身,向前后左右作揖施礼,说:“谢谢诸位捧场!
我和小女功夫还浅,不值得诸位给么多钱,在下受之有愧。
既然诸位给了,我和小女就再练上一套刀和剑的对打,来酬谢各位吧!”说完,张孝先取过一把刀,张小春拾起一把剑,爷俩便刀劈华山、剑舞银蛇般地对打起来。
还没等众人喝彩,就听场外一声怪叫:“是哪个野种在爷们的码头上敛钱呐?”就见一个黑脸、三角眼,脸上有一明疤的壮汉,带着几个鼠头蛤蟆眼的人闯进场子来。
旁边看的人一见这伙人,便轰的一声走散了。
张孝先见这伙人,穿着一色的对襟带蝴蝶疙瘩袢儿的黑绸袄,腰间系着杀腰带,腰带上的小斧头闪着寒光。
带头的三角眼一脸的横肉,一说话,脸上的明疤便涨得通红。
“知道码头的规矩吗?不摆码头就他妈的出来混,想找死是怎么着!”三角眼一脚蹬翻装铜钱的木盘,瞪着眼说。
张小春见三角眼蛮不讲理还骂街,气得鼓鼓的,真恨不得拾起枪来将这小子戳个血窟窿。
抬头看了看爹,只见张孝先胸脯一起一伏的正陪着笑脸向那三角眼作揖:“我和小女初到此地,只为小女她娘挣几副药钱,不知贵地规矩,多有冒犯,还望大哥海涵。”
“海涵个屁!
我大爷不管你死不死人,把钱留下,从我这裤裆下爬着过去!”
三角眼见张孝先小声赔着不是,觉得软柿子好捏,想在众人面前抖抖威风。
张孝先顿时血往上涌,断喝道:“大哥不要欺人太甚!”“放你妈个狗屁!
大爷欺负你这野种了,你敢怎么着!”张孝先刚想出手教训教训这三角眼,瞥见周围己围上了二十来个穿蝴蝶疙瘩袢儿袄的人,手里都拿着短把小斧头,只得把怒气往下压了压,怒目逼视着三角眼。
三角眼刚要发作,忽听场外有人说:“老六!
又和谁过不去啦?”话到人到,场外走进一个精瘦的中年汉子。
这人长得可真够让人恶心半辈子的,两只小眯糊眼,象用细篾儿割开的两逢缝儿,宽宽的瘪鼻子,象一摊鸡屎缀在脸上,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人又精瘦,剔去骨头剥去皮,也没有几两肉了,活像个干骷髅。
骷髅喝退了三角眼,然后抱拳作揖,对张孝先说:“这些奴才,专门欺负外地人。
小弟晚来一步,多有冒犯,请大哥包涵。”
张孝先见这人还算讲理,又在为难之时替他爷俩解了围,便说:“在下与小女仓促来宝地卖艺,不识宝地规矩,多有得罪之处,还望见谅。”
张孝先边捆绑着兵器,边瞟了骷髅一眼,觉得索不相识,便说:“承蒙关照,己是感激不尽。
今晚我还有事,实在不敢讨挠,容我日后再相陪吧。”
骷髅可怜巴巴的样子,满脸愁容地说:“不瞒师傅,我有事请师傅帮忙。”
“说吧!什么事?”“这……我想请师傅吃顿便饭,师傅都不肯赏脸儿,我还怎么好意思再请师傅帮忙?”张孝先豪爽性格,想也没想,说:“走!”骷髅带着张孝先,进东门里,进了一家叫“全福顺”的***小馆儿,一个叫小顺子的跑堂伙计见骷髅和刘全义父女进来,忙踮过来,拿下搭在肩膀儿上的白羊肚儿毛巾,又掸凳子,又擦卓子,满脸堆着笑:“几位稍候,这就上菜啦!”张小春是小孩子,不会喝酒。
骷髅把盏烫酒,斟满了两杯。
一杯递给了张孝先,一杯留给自己,说:“师傅,我先敬你一杯!”
言罢,他一仰脖儿,一杯酒喝个底儿朝天。
张孝先也端起杯,一饮而尽。
骷髅接着又把两杯酒斟满。
恰在此时,一个中年汉子走了进来。
小顺子正端着盘踮踮地走过来,见了那汉子,满脸堆笑,又点头又哈腰:“哟!
原来是五爷呀!
您真赏脸,今格儿来这吃饭了。
你稍候,我这就给您上菜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