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章 逃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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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下得比往年都早,十月底,长安街西头的银杏还没来得及转黄,就被一夜冷雨冻成了铁色。

叶招娣缩在六里桥公交站顶棚的破塑料布下,塑料布被风掀起一个角,像被撕开的旧伤口。

她怀里抱着一只掉漆的搪瓷缸,缸底躺着两枚硬币,一枚是1999年的菊花一元,另一枚是2005年的荷花五角,冰凉,带着铁锈味。

她数了数,又把硬币放回去——再数一遍也不会变多,就像再回忆一遍昨夜父亲的皮带也不会变轻。

昨夜,父亲把皮带扣砸在她肩胛骨上,声音钝得像湿木头劈柴。

母亲站在厨房门口,手里攥着一把芹菜,叶子簌簌地抖。

皮带第三次落下的时候,叶招娣听见自己骨头发出一声极细的裂响,像小时候吃冰糖葫芦咬碎糖壳的那一下。

她没哭,只是盯着母亲手里的芹菜——芹菜叶上还沾着泥,是母亲下午从菜市场最便宜的摊位上掐下来的。

父亲打累了,喘着粗气坐在板凳上,指着大门:“滚,赔钱货。”

母亲终于动了动嘴唇,声音比雪粒子还轻:“招娣,别怪你爸,家里实在……”后面的话被关门声夹断了。

门在她身后合拢的瞬间,她听见屋里传来弟弟的哭声,母亲哄着:“宝儿不哭,姐姐不听话,咱不要她了。”

那哭声像一根细线,勒住她的喉咙,越勒越紧,首到她踉跄着跌进雪里。

雪落在她睫毛上,化成水,顺着脸颊往下淌。

她分不清那是雪水还是泪水,就像分不清此刻是冷还是疼。

她只知道,自己成了北京城最微不足道的一粒雪,风一吹,就再也找不到归处……六里桥下的地下通道亮着惨白的灯,灯下睡了一排人,像被随手丢弃的火柴盒。

叶招娣找了个角落坐下,把搪瓷缸放在脚边。

硬币碰着缸壁,叮一声。

她想起小时候母亲用这只缸给她凉白开,缸沿磕掉一块瓷,露出黑铁,母亲用红指甲油涂了一圈,说:“这样就不割嘴了。”

指甲油后来褪成粉色,像一道结痂的疤。

后半夜,通道里的人陆续睡去,鼾声此起彼伏。

叶招娣从书包里掏出半块冷硬的馒头——那是她昨天中午在学校食堂买的,没吃完,藏在兜里带回了家。

馒头边缘己经发绿,她掰下一小块,放在嘴里慢慢嚼。

淀粉的甜味混着霉味,像某种残酷的安慰。

嚼着嚼着,她忽然想起父亲吃馒头的样子:他总是把最暄软的芯子挑给弟弟,自己啃硬皮,母亲则把皮泡进菜汤里,吸饱了汤汁再咽下去。

那时候,招娣以为硬皮和菜汤就是天下最好吃的东西。

天亮得毫无诚意,灰蒙蒙的天光从通道口渗进来,像掺了水的豆浆。

叶招娣醒来时,搪瓷缸里多了两枚硬币,一枚是一角的兰花,另一枚是五分的麦穗,早就不流通了,也不知是谁扔的。

她把硬币攥在手心,金属的棱角硌得掌心生疼。

走出通道,雪停了,太阳却迟迟不肯露面。

六里桥上的车流像一条发亮的河,车灯一盏接一盏,晃得她眼睛发酸。

她沿着三环辅路往南走,路过一个工地,围挡上刷着红字:“大干三十天,献礼元旦!”

几个戴安全帽的工人蹲在围挡边吃早饭,包子冒出的白气在冷空气中凝成霜。

她咽了口唾沫,继续走。

中午,她晃到了莲花池公园。

湖面结了冰,冰上落着几只麻雀,蹦来蹦去,像撒了一把会跳的灰豆子。

她坐在湖边的长椅上,从书包里掏出语文书——这是她唯一带出来的东西,书脊己经开裂,用透明胶粘着。

她翻到《荷塘月色》那一页,轻声念:“这是一条幽僻的路,白天也少人走……”念着念着,声音哽住了。

她想起语文老师说过,朱自清写这篇文章时,心里装着“颇不宁静”。

她摸摸自己的心口,那里空得能听见回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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