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第一天假千金就心脏病发作

雨下得正浓。不是那种诗情画意的绵绵细雨，而是初秋冰冷的、砸在人脸上生疼的雨珠子。

沈家别墅那两扇沉重的、镶着金边的黑铁大门外，光线被扭曲吞噬，

只留下门内泼天富贵泻出的暖黄光晕，以及被那光切割得泾渭分明的一条线。

我撑着把半旧的黑伞，站在线外的黑暗与潮湿里。指节因为用力攥着伞柄，

泛出几分青白——这把伞是慈安疯人院门口那个捡垃圾的老张头送的，伞骨断了一根，

用铁丝勉强绑着，却陪我挡过了无数个被暴雨浇透的夜晚。视线越过雨幕，

落在院内那个跪在雨地中的白色身影上。沈清漪。占了本属于我的人生二十年的，假千金。

她浑身湿透，昂贵的白色连衣裙紧紧贴在身上，

勾勒出纤细姣好的轮廓——那裙子的料子我在杂志上见过，抵得上慈安院三个月的伙食费。

长发黏在苍白得毫无血色的脸颊边，雨水顺着她精致的下颌线往下淌，混着泪水，

在下巴尖汇成小水珠，砸在青石板上，溅起细碎的水花。她仰着头，

用一种足以让任何铁石心肠的人都为之心碎的、哀戚到极点的眼神，望着被簇拥在门口的我。

“姐姐……”她的声音被雨声打得七零八落，却又异常清晰地穿透过来，带着颤抖的哭腔，

“求求你……把爸爸妈妈让给我好不好？

我什么都没有了……我只有他们了……”她伸出一只同样苍白的手，

试图去触我垂在身侧的手。指尖在离我几厘米的地方痉挛般蜷缩着，

像受惊的蝶翼——那双手保养得极好，指甲修剪得圆润干净，透着健康的粉色光泽，

连一点薄茧都没有。而我的手，虎口处有一道浅褐色的旧疤，

是十七岁那年抢馒头时被人用筷子戳的；指关节比寻常女孩粗些，

是无数次在深夜卸开闯进来的疯子的关节练出来的。过去二十年，

我在城西那家挂着“慈安”牌子的疯人院里，学的可不是什么钢琴芭蕾。簇拥在我身边的，

是我生物学上的父母——沈氏集团的掌门人沈宏，和他雍容华贵的夫人苏明娟。

沈宏穿着定制西装，领口系着精致的领带，只是眉梢微微蹙着，

像是在处理一笔棘手的生意；苏明娟则披着羊绒披肩，手里攥着绣帕，

眼底盛着恰到好处的、失而复得的激动，以及对眼前这一幕的不忍。周围的佣人们低着头，

手指却下意识地绞着衣角，眼神偷偷往这边瞟。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无声的叹息，

和对“弱者”天然的同情。多完美的一幅画面。被辜负的真千金强势归来，

柔弱无助的假千金雨中跪地哀求。任谁看了，都会觉得是我在咄咄逼人。我低头，

看着沈清漪扯住我衣角的那只手。水渍迅速在干燥的布料上晕开一小团深色，

像一块难看的疤。我轻轻笑了一下，声音不大，却在哗哗雨声和压抑的寂静中，

显得格外突兀。“让给你？”我重复着这三个字，语调平缓，没有任何情绪，

像是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沈宏终于开口，语气带着商人特有的圆滑：“知意，

外面雨大，先进屋再说。清漪她也是一时接受不了……”苏明娟立刻附和：“是啊知意，

清漪在这里住了二十年，对爸妈有感情，接受不了也正常……”他们的话没能说完。

因为下一刻，我手腕一翻，丢掉那把碍事的黑伞。冰冷的雨水瞬间浇透我的头发，

顺着额角往下流，模糊了视线。

我另一只手精准地、猛地攥住了沈清漪扯着我衣角的那只手腕！力道之大，

让她猝不及防地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啊！”所有人都愣住了。

沈宏的西装领口被雨水打湿，他张了张嘴，却没说出话；苏明娟的羊绒披肩滑落到胳膊上，

她下意识地想去扶，却又僵在原地。我俯身，凑近沈清漪因惊愕而微微放大的瞳孔。

那里面清晰地映出我此刻的表情——没有愤怒，没有委屈，

只有一种近乎残忍的、冰凉的兴味。“你说你只有他们了？”我的声音压得很低，

带着一种砂砾般的磨砺感，只有我们两人能听清，“可是妹妹……”话音未落，

我腰腹骤然发力，借着巧劲，猛地将她往旁边一拽！沈清漪那点养尊处优得来的力气，

在我面前不堪一击。她像一片真正轻飘飘的叶子，被我毫不费力地扯离原地，脚下几个踉跄，

“噗通”一声巨响，整个人摔进了大门旁边那个造景用的、蓄满了雨水和落叶的观赏池塘里！

水花四溅，溅湿了沈宏的裤脚。“啊——！！救命！！”沈清漪彻底慌了。

冰冷的池水淹没到她胸口，她扑腾着，昂贵的裙子吸饱了水，像沉重的枷锁拖拽着她。

精心打理的卷发糊在脸上，睫毛膏顺着脸颊往下淌，画出两道黑色的泪痕，

露出底下略显普通的五官，狼狈得像只落汤鸡。我站在池塘边，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在浑浊的池水里挣扎。语气轻快，甚至带着点天真烂漫：“现在好啦，

你连个遮雨的地方都没有了哦。”整个世界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雨还在下，

砸在池塘水面上，砸在青石地板上，噼啪作响。

但所有人都僵住了——沈宏脸上的肌肉抽搐着，指节捏得发白；苏明娟张着嘴，手捂在胸口，

像是喘不过气；佣人们更是目瞪口呆，有个年轻的女佣甚至吓得往后退了一步，

撞到了身后的花瓶。他们大概从未见过如此……不按常理出牌的手段。在这豪门世家，

即便恨毒了对方，表面也得维持着体面。笑里藏刀，绵里藏针，用眼神和话术杀人，

才是正理。像我这样，直接动手，简单粗暴地把人扔进池塘的，恐怕是开天辟地头一遭。

沈清漪在池塘里呛了几口水，咳嗽着，终于被反应过来的两个男佣人手忙脚乱地捞了上来。

她浑身湿透，冷得瑟瑟发抖，牙齿都在打颤，看向我的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

还有一丝隐藏得很深的恐惧——那是猎物撞见天敌时的本能反应。我弯腰，

捡起地上那把同样湿透的黑伞，重新撑开。伞骨的铁丝硌得我手心发疼，却让我莫名安心。

我转向脸色僵硬的沈宏和苏明娟，扯出一个没什么温度的笑：“爸，妈，外面冷，

我们先进去吧。”我的房间被安排在二楼走廊尽头，视野很好，

推开窗就能看到花园里那个刚刚上演过好戏的池塘。房间很大，

布置奢华——意大利手工地毯，德国进口水晶灯，墙上挂着不知名画家的油画，

每一件摆设都在无声地诉说着“昂贵”两个字。可我摸着那冰凉的丝绸床单，

却觉得不如慈安院那张铺着稻草的硬板床暖和。床头柜上放着一个崭新的毛绒玩具熊，

是苏明娟让佣人送来的，说“女孩子都喜欢这个”。我盯着那只熊看了半晌，

最后把它塞进了衣柜最底层——我不需要这种虚假的温柔，我唯一的念想，

是枕头下那个从慈安带出来的旧兔子玩偶。那是疯人院一个姓赵的老奶奶送我的。

老奶奶总说自己是“公主”，每天都要把捡来的碎布拼成裙子穿。

有一次我帮她挡了个想抢她“裙子”的疯子，她就把这个缺了一只眼睛的兔子塞给我，

说：“兔子能挡坏东西，以后它保护你。”后来老奶奶在一个冬天走了，这只兔子，

就成了我唯一的念想。晚饭是在极度诡异的气氛中进行的。

长长的餐桌上摆满了精致的菜肴——清蒸石斑鱼，鲍汁海参，松茸鸡汤，

银质餐具在灯光下闪着冷光。沈宏和苏明娟坐在主位，我坐在沈宏下首，

对面是已经换了一身干净衣服的沈清漪。她穿了件米白色的针织裙，头发吹得蓬松柔软，

脸上化了淡妆，遮住了之前的狼狈。只是脸色依旧苍白如纸，低着头，

小口小口地吃着面前的蔬菜沙拉，偶尔抬起眼皮看我一眼——那眼神湿漉漉的，

像受惊的小鹿，带着三分委屈七分惧意，完美地诠释着“敢怒不敢言”。“知意，

”苏明娟清了清嗓子，试图缓和气氛。她用公筷给我夹了一块鱼，“今天……今天的事，

清漪也是一时情急。她毕竟在这里生活了二十年，感情一时难以割舍，你……你别往心里去。

”沈宏也沉声道：“是啊，以后就是一家人了，要和睦相处。”我夹起那块鱼，鱼肉嫩滑，

味道很好，可我却尝不出什么滋味。我抬眼，看向对面：“妹妹还在生气？

”沈清漪猛地摇头，声音细若蚊蚋：“没、没有……是我不对，

我不该那样拦着姐姐……我只是，只是太害怕了……”说着，眼眶又红了，

泪珠像断了线的珠子，一颗颗砸在餐盘边缘，发出细微的声响。苏明娟立刻心疼了，

抽了纸巾递过去，手轻轻拍着她的背：“清漪，别哭了，没人要抢你的东西，

你永远都是爸爸妈妈的女儿。”沈宏也皱了眉，看向我的目光里带上了些许不赞同，

仿佛在说“你不该这么逼她”。看，这就是沈清漪的茶艺。不需要激烈的言辞，

只需要恰到好处的眼泪、示弱，和一句引人遐想的“害怕”，

就能轻易调动起所有人的保护欲，把我置于“掠夺者”的位置。我忽然笑了，

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目光扫过沈宏紧绷的脸，又落在苏明娟泛红的眼眶上：“爸，妈，

你们知道我过去二十年，住在哪里吗？”两人皆是一怔。苏明娟的手顿了顿，眼神有些闪躲。

“城西，慈安精神病院。”我平静地吐出这几个字，像是在说“今天天气很好”。

餐厅里落针可闻。连沈清漪的抽泣声都顿住了，她抬起头，眼底满是惊愕。“那里挺热闹的。

”我像是在回忆什么有趣的事情，嘴角甚至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天用铁锅罩着头接收信号的李大爷；还有隔壁房那个总在半夜唱歌、声音能掀翻屋顶的刘姐，

有一次她发病要掐我，我卸了她的胳膊，后来她见了我就躲……”我每说一个人，

沈宏和苏明娟的脸色就白一分。苏明娟握着筷子的手开始发抖，沈宏的喉结滚动了一下，

像是在吞咽什么。沈清漪也忘了哭，眼神里是纯粹的惊愕，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

“我在那儿，学会了挺多东西。”我继续慢悠悠地说，指尖轻轻点着桌面，

发出“笃笃”的声响，像在敲打着每个人的神经，“比如，怎么在有人抢你馒头的时候，

用筷子精准戳穿他的手背；怎么在有人半夜摸到你床边时，卸掉他的胳膊关节；还有，

怎么分辨一个人是真疯，还是……”我的目光轻飘飘地落在沈清漪脸上。

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手猛地攥紧了桌布。“……还是在装疯卖傻。

”我端起面前的水杯，喝了一口。温水滑过喉咙，却暖不了心底的凉。“所以，爸妈，

你们不用担心我和妹妹相处不好。”我看向沈清漪，笑得格外“友善”，

“妹妹这么‘柔弱’，我会好好‘照顾’她的。”那顿食不知味的晚饭后，

沈家别墅陷入一种表面平静，内里暗流涌动的诡异氛围。

沈清漪显然没有被池塘事件彻底击垮。她转换了策略——在我面前，

依旧是那副怯生生、受了天大委屈却强忍不说的小白花模样；但在沈宏和苏明娟面前，

尤其是在一些前来拜访、不明就里的亲戚面前，她的茶艺开始火力全开。一次，

一位远房表姨来访。她是苏明娟的表姐，一直很喜欢沈清漪，

拉着她的手就夸：“清漪这孩子，真是越长越漂亮，又懂事，比我们家那个混世魔王强多了。

”沈清漪立刻垂下眼睫，声音柔得能滴出水来：“表姨别这么说……姐姐才是真正的明珠，

我只是运气好，在爸妈身边多待了几年。现在姐姐回来了，我……我能留在家里，

已经心满意足了。”说着，眼角余光却“不经意”地扫过我，

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挑衅——像在炫耀“你看，爸妈还是疼我的”。

我当时正坐在沙发上玩沈清漪的平板电脑，闻言抬头，对着表姨笑了笑：“表姨，您不知道，

妹妹不仅懂事，还很‘大方’。上次我刚回来，她就想把‘爸妈’让给我呢——不过我觉得，

爸妈又不是玩具，哪能随便让来让去？”表姨的笑容僵住了，

看向沈清漪的眼神多了几分探究。沈清漪的脸瞬间涨红，眼眶又红了，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还有一次家庭影院看电影，放的是部苦情戏——女主角从小被抱错，回到亲生父母身边后，

被假千金处处刁难，最后被逼到绝境。沈清漪看着看着就开始默默垂泪。

苏明娟关切地问她怎么了，她依偎进苏明娟怀里，哽咽道：“妈，

我只是觉得……女主角好可怜，失去了一切，就像……就像我一样……”说完，

还“下意识”地紧紧抱住了苏明娟的胳膊，仿佛生怕被人推开。苏明娟拍着她的背，

叹了口气，看向我的眼神里带着责备。我啃着爆米花，漫不经心地开口：“妹妹，

你这话说得不对啊。女主角是被假千金欺负，你呢？你是假千金，怎么还觉得自己可怜？

”沈清漪的哭声戛然而止。苏明娟也愣住了，张了张嘴，却没说出话来。这些小把戏，

我看在眼里，只觉得好笑。我懒得与她进行这种低水平的茶艺比拼——我的应对方式，

简单直接，就是“发疯”。比如，

有次沈清漪“无意”间向一个来家里做客的年轻男士提及我“以前生活可能比较艰苦，

不懂这些时尚品牌”。那男士是做奢侈品生意的，闻言看向我的眼神多了几分轻蔑。

我直接走到那男人面前，盯着他手腕上的百达翡丽看了几秒，然后抬头，

认真地说：“你这表是假的。机芯声音太杂，我在慈安后院捡垃圾时，拆过十几块真的，

听惯了。”那男人的脸色瞬间变得精彩纷呈，从白到红，再到青。“你胡说什么！

这是我托人从瑞士买的！”“哦？”我挑眉，伸手就要去摘他的表，“不信你摘下来，

我徒手给你拆开验验？保证能装回去，就是可能多几个零件——上次我拆李大爷的铁锅，

就多了个螺丝。”那男人吓得后退一步，捂着手表，找了个借口就落荒而逃。

沈清漪气得脸色发青，却在我转头看向她时，立刻换上惶恐的表情：“姐姐，

你、你这样会得罪人的……爸妈知道了会生气的。”我咧嘴一笑，

露出森白的牙齿——那是在慈安为了吓退疯子练出来的表情：“得罪人？怕什么？

反正我有精神病鉴定报告，杀人都不犯法。”说着，我朝她走了一步。她尖叫一声，

连连后退，差点摔倒在地。苏明娟闻声赶来，沈清漪立刻扑过去哭诉，说我吓唬她。我摊手，

一脸无辜：“妈，我就跟妹妹开个玩笑。谁知道她胆子这么小。”然后我压低声音，

用只有我们三人能听到的音量嘀咕，“看来心理素质不行啊，

还不如我们院里那个整天幻想自己被追杀的王大爷，他跑起来可比妹妹利索多了，

上次追了我三条走廊都没停。”苏明娟看着我的眼神，复杂极了——有恐惧，有无奈，

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排斥。真正让沈清漪破防的，是那只旧兔子玩偶。那天我在客厅看书，

把兔子放在沙发上。沈清漪走过时，“不小心”撞到了沙发，兔子掉在地上，她脚下没停，

直接踩了上去。“咔嚓”一声，兔子的耳朵断了。她惊慌失措地道歉，

眼泪说来就来：“对不起姐姐，我不是故意的！我赔你一个新的好不好？

这个……这个都旧了，眼睛都掉了一只，

也不好看……”我看着地上那只脏兮兮的、断了耳朵的兔子，没说话。

指尖掐进了掌心——那是赵奶奶留给我的唯一念想，

是我在无数个冰冷的夜晚抱在怀里的依靠。沈清漪还在抽噎：“我知道这对姐姐可能很重要，

但是……但是它看起来确实太旧了，扔了也不可惜……”我弯腰，捡起那只破兔子，

小心翼翼地把断了的耳朵拼回去。然后抬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