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抱着羽毛球拍站在操场边的香樟树下，看阳光把白色的羽毛球染成淡金色，在空中划出一道道弧线。
那轨迹让我莫名想起数学课本里的抛物线，只是这些弧线总在接近最高点时，被突如其来的风揉成乱麻。
“反射弧小姐，发什么呆呢？”
江明宇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运动后的微喘。
他刚跑完八百米热身，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濡湿，贴在饱满的额头上，随着呼吸轻轻起伏。
我转过身时，羽毛球拍的握柄不小心撞到他胳膊。
“抱歉。”
三个字在舌尖打了个转，等说出口时，他己经笑着把拍从我手里接过去，指尖擦过我的掌心，留下短暂的温热。
他从体育器材箱里翻出另一支球拍，“用这支试试？”
江明宇用球拍轻轻碰了碰我的手背。
他站在三步开外的位置，白色的运动T恤被风吹得贴在背上。
远处传来篮球撞击地面的砰砰声，混着女生们清脆的笑闹。
我握紧球拍摆出姿势，羽毛球被抛起的瞬间，阳光突然钻进眼睛。
等我眯着眼挥拍时，羽毛球己经落在脚边，在草地上弹了两下，滚到江明宇的白色运动鞋旁。
“弧度太陡了。”
他弯腰捡球的动作像只舒展的猫，“想象成解二次函数，顶点坐标再往高提三厘米。”
这个比喻让我突然想起早自习的错题本。
那些被红笔圈住的抛物线，原来和羽毛球的轨迹有某种隐秘的联系。
江明宇又把球抛过来，我盯着它在空中划出的弧线，脑子里飞快计算着最佳击球点。
等反应过来该挥拍时，球己经擦着鼻尖飞了过去。
“游戏黑洞果然不擅长运动。”
江明宇的笑声混着风落在耳边。
他突然向前走了两步，站在我右侧，“左手抬高，肘弯保持九十度——对，像你用孙膑放二技能时那样，找好时机再出手。”
他的气息拂过耳畔，带着淡淡的薄荷沐浴露味。
我调整姿势，余光瞥见他交叠在我手背上的手指，骨节分明，像精心打磨过的玉石。
羽毛球再次飞来时，我几乎是凭着本能挥拍，白色的球擦过拍弦，歪歪扭扭地飞向对方场地。
“有进步。”
江明宇笑着退回去接球，球拍在空中划出漂亮的半圆，“比昨晚龙坑团战反应快多了。”
提到游戏我突然有点心虚。
昨晚他用韩信绕后切时，我本该放二技能加速撤退，结果愣在原地被对方钟馗勾走，害得全队团灭。
当时语音里一片寂静，过了三秒才响起他无奈的笑声，“孙膑你站着不动是在算血量吗？”
“学姐小心！”
清亮的喊声突然从斜后方传来，带着点急促的尾音。
我还没来得及回头，一个橙色的篮球己经呼啸着砸过来。
在离我鼻尖不到十厘米的地方，被一只戴着黑色护腕的手稳稳截住。
林泽站在三步开外，篮球在他掌心转得飞快。
初中部的校服外套被他系在腰间，露出里面印着游戏角色的黑色T恤，正是韩信踩着飞剑的图案，呼吸还带着跑动后的急促。
“不好意思。”
他把篮球往身后一抛，“他们传球太急了。”
我这才发现鼻尖有点发麻，像是被篮球带起的风扫过。
三秒后，后背突然传来一阵钝痛，撞到了身后的香樟树。
江明宇己经快步走过来，伸手扶着我的胳膊，“疼不疼？”
“没事。”
我揉着后背往旁边退了退，正好对上林泽担忧的目光。
他手里还攥着瓶未开封的矿泉水，瓶身上凝着细密的水珠。
“学姐你完全不躲呀？”
林泽把水递过来。
指尖不小心碰到我的手指，像触电般缩了回去，“我初中也总被球砸，后来练了半年反应速度。”
他说话时总带着点认真的执拗，像游戏里那个非要带我从青铜打上王者的打野。
昨晚***作孙膑在野区迷路时，他也是这样耐心，“学姐跟着我的惩戒标记走，看到蓝色标点就停下。”
“她不是不躲，是反应慢。”
江明宇突然伸手揉了揉我的头发，动作自然得像在安抚小动物，“上次在食堂被糖醋排骨烫到，过了三秒才喊疼。”
这个细节让我脸颊发烫。
林泽突然低下头，肩膀轻轻颤动着，像是在憋笑。
阳光落在他微卷的发梢上，镀上一层毛茸茸的金边。
“要不要一起玩？”
江明宇突然把另一支球拍递给林泽，“三个人打轮换，正好教某人练反应。”
林泽的眼睛亮了亮，接过球拍时差点没拿稳。
他调整握拍姿势的瞬间，我突然发现他的左手小指上贴着创可贴，边缘还沾着点干涸的血迹。
“昨天打野时太急，被手机支架划到了。”
他像是看穿了我的目光，挠着头解释，“抢主宰的时候太激动。”
我这才想起昨晚那场焦灼的排位赛。
最后一波团战他残血抢下主宰，语音里传来他兴奋的喊声，紧接着是东西摔在地上的脆响。
当时我正忙着计算兵线推进时间，等问“怎么了”时，他己经说“没事，赢了”。
羽毛球再次被抛到空中，这次是林泽发球。
白色的球带着旋转飞来，我盯着它的轨迹，脑子里却闪过创可贴的颜色。
等反应过来该挥拍时，球己经落在脚边，沾了点草屑。
“学姐看这里。”
林泽突然原地跳了两下，橙色的发带在阳光下晃得人睁不开眼，“把球想成野怪buff，看到就打。”
这个比喻意外地管用。
下一次发球时，我几乎是凭着打野的本能挥拍，羽毛球擦过拍弦飞向网前，在离边线一厘米的地方落下。
江明宇笑着鼓掌：“游戏思维果然比数学公式管用。”
林泽突然快步跑到网前捡球，回来时手里多了片香樟叶，脉络清晰得像打野路线图。
“刚才看到的。”
他把叶子塞进我手里，“学姐的反射弧大概这么长。”
叶片上还带着阳光的温度，边缘有点扎手。
我捏着那片叶子发呆，三秒后才意识到他在开玩笑，抬头时正好对上他弯起的眼睛，像盛着揉碎的星光。
江明宇突然用球拍轻轻敲了敲我的后脑勺，“又走神？
球都飞到脸上了。”
自由活动结束的哨声响起时，我的手腕己经有点发酸。
林泽把两瓶运动饮料塞进我手里，橙色的瓶盖在阳光下亮晶晶的，“学姐补充电解质。”
他转身要跑时，突然又回过头，“今晚七点，我在王者峡谷等你。”
这次我没有延迟应答，轻轻“嗯”了一声。
江明宇突然撞了撞我的肩膀，“反射弧小姐今天的反应速度很快嘛。”
他接过我手里的球拍，目光从我手里移开，转向那棵香樟叶，“反射弧小姐对我的反应速度能不能也这么快。”
阳光穿过叶隙在地面投下晃动的光斑。
远处传来篮球撞击地面的声音，像某种隐秘的节拍，和心跳渐渐重合。
那些被调侃的延迟应答，那些算不准的抛物线，悄悄长出了新的轨迹。
下课路过公告栏时，我突然停下脚步。
上面贴着运动会的报名海报，江明宇的名字写在三千米长跑那栏，字迹张扬得像他投篮的弧线。
林泽不知从哪凑过来，呼吸还带着运动后的急促，“学姐要报什么？”
“我？”
我盯着羽毛球双打那栏发呆。
“要不要试试报一个混合双打？”
林泽的眼睛在日光里闪闪发亮。
话音刚落，并排站着的江明宇就斜睨着我轻笑，“她这个球技还是再练两年吧。”
他指尖轻点海报上的羽毛球图案，语气里带着调侃，“这反应速度怕不是要被羽毛球砸成筛子，下节课要开始了，反射弧小姐，走不走？
***室了。”
我被说得脸颊发烫，转头看向林泽时，正对上他还没完全褪去期待的眼神。
那目光含着细碎的光，让我更觉尴尬，只能慌忙扯出个笑脸打圆场，“还是…游戏适合我，晚上有空的话，王者峡谷见？
放学了我请你喝奶茶。”
林泽眼里的光亮了亮，立刻点头，“好啊，我把作业赶完就上线。”
话音未落，校服被江明宇拽住。
他手心的汗印在我的校服上，力道不重却不容分说，拉着我就往教学楼走。
“晚上也带我一个，”他侧过头看我，碎发被风掀起，“正好教教反射弧小姐怎么在龙坑走位，省得又像上次那样送人头。”
我被他拽着往前踉跄了两步，回头时看见林泽还站在公告栏前，却笑着朝我挥了挥手，比了个“收到”的手势。
阳光穿过他扬起的指尖，在海报上投下小小的光斑，恰好落在“混合双打”那栏空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