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落水戏之前的风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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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影视城笼在薄雾里,仿古水榭的檐角滴着昨夜的雨。

盛星澜踩着石阶,鞋底带起细小水花。

她没打伞,微凉雾气贴上***的肩,像无数冰丝做的蛛丝,提醒她此刻并非前世那个被推入深渊的傍晚,而是风暴尚未成形的清晨。

远处场务扛着轨道奔跑,吆喝声撞在城墙又弹回来,回声里带着铁器的脆响。

她抬眼,看见林俏俏正被三西个助理簇拥着穿过回廊,女孩捧着暖手宝,低头与身边人说着什么,唇角抿出温顺的弧度。

那弧度盛星澜太熟悉了——前世镜头里,它曾被称为“小白兔的微笑”,如今再看,只觉得齿间发冷。

化妆间的门虚掩,镜前灯亮得刺眼。

盛星澜推门进去,空气里浮着发胶与粉底混杂的甜味。

化妆师阿爽正在调试卷发棒,见她进来,忙不迭递来保温杯。

“澜姐,红糖姜茶,驱寒。”

盛星澜接过,指腹摩挲杯壁的烫,却没喝,只把杯子放在梳妆台,顺手拉开抽屉。

抽屉深处躺着一只指甲盖大小的金属U盘,外壳贴着透明胶带,胶带下潦草写着“备份”。

那是她在保姆车上录下的自白,也是今天翻盘的第一块筹码。

她把U盘别在腕间发绳内侧,抬眼时,镜中人与自己对视,眼底血丝尚未褪尽,却透出一点久违的亮。

外头副导演喊人了,声音透过扩音器带着沙哑。

盛星澜起身,裙摆掠过地面,沙沙作响。

走廊尽头,林俏俏恰好转身,两人目光在狭长的过道里相撞。

林俏俏愣了半瞬,随即扬起更甜的笑:“澜姐早,今天落水戏,我给您准备了暖贴。”

说着递来一只粉色小袋,封口印着草莓图案。

盛星澜垂眸,指尖掠过袋角,摸到里面薄薄的暖贴,也摸到袋口内侧微硬的凸起——那是被剪成指甲大小的存储卡,前世它以“现场***”的名目出现,在剪辑里成了她掌掴林俏俏的“铁证”。

她指腹微顿,把暖贴推回去:“不用,我抗冻。”

声音不高,却足够让过道里几个工作人员侧目。

林俏俏的笑僵了僵,手指无意识地蜷紧,粉色指甲陷入掌心。

拍摄现场搭在水榭中央,人工湖引了活水,风过时泛起腥甜的藻味。

导演老魏戴着鸭舌帽,正与武术指导比划走位。

见她来,老魏招手,嗓门盖过风机轰鸣:“星澜,这场戏你掉下去后要从水底游到对岸,替身给你找好了,保险也买足了。”

盛星澜望向湖面,水色深绿,像一块凝滞的翡翠。

她想起前世自己拒绝替身,坚持亲自上阵,结果在水里抽筋,呛得半昏,被捞起来时林俏俏扑过来哭到失声,镜头扫过,全是她“狼狈欺负新人”的剪影。

如今再看那汪水,只觉是提前挖好的陷阱。

她拢了拢长发,声音混在风机里,柔软却清晰:“魏导,我生理期,用替身吧。”

老魏一愣,随即点头:“行,安全重要。”

站在一旁的林俏俏猛地抬头,眼底闪过一丝错愕——计划里本该“逞强落水”的人突然改了主意,剧本乱了。

替身是个瘦小的女孩,穿着同款戏服,腰上拴着保险绳。

盛星澜走过去,把腕间发绳悄悄塞进替身掌心,低声道:“下水前把发绳绑在脚踝,别让人看见。”

女孩茫然,却还是点头。

盛星澜退到监视器后方,目光掠过摄影机镜头,落在林俏俏身上。

林俏俏正低头看手机,屏幕蓝光映在她脸上,映出细微的焦躁。

盛星澜知道,那条被提前安排好的“***指令”此刻正躺在某个对话框里,只等替身落水便启动。

她抬手,招来助理小鹿——这个前世在最后关头辞职的姑娘,此刻还满眼信赖地望着她。

“小鹿,你去道具间帮我拿条干浴巾,再顺路告诉场务,把三号机位往右挪半米,说导演嫌逆光。”

小鹿应声跑开。

三号机位,正是前世拍到“掌掴”视角的隐藏位。

一切就绪,导演喊了开始。

镜头里,林俏俏饰演的丫鬟跪在石阶上,盛星澜的角色扬手——替身被威亚轻轻一推,落入水中,水花溅起的同时,岸边草丛里一道极轻的红点闪了闪。

盛星澜眯眼,认出那是隐藏镜头的对焦灯。

她侧过身,状似无意地挡住红点,抬手把鬓边碎发别到耳后,指尖顺势按下藏在袖口的微型遥控器。

下一秒,草丛里传来极轻的“咔哒”声,红点灭了。

与此同时,替身在水下踢动双腿,发绳上的U盘轻巧地脱离,沉入湖底泥沙——那里早被她昨夜潜来埋好防水袋,袋子里装着另一枚存储卡,里面是林俏俏与剪辑师深夜交易的录音。

双保险,一明一暗。

落水戏拍完,替身被拉上岸,裹着浴巾瑟瑟发抖。

林俏俏第一时间冲上去递姜茶,动作急切到几乎打翻杯子。

盛星澜站在远处,看林俏俏俯身替替身擦头发,指尖有意无意掠过替身脚踝——那里本该有发绳,如今空空如也。

林俏俏脸色微变,抬眼搜寻盛星澜,却只看到对方正与导演讨论补光角度,侧脸平静得像一泓无风的水。

午休时,片场飘起紫菜蛋花汤的味道。

盛星澜端着盒饭,坐在折叠椅上,筷子拨弄米粒,听周围人闲聊。

话题从昨晚的球赛转到最近的股市,又跳到某流量小生夜会网红。

她低头喝汤,余光瞥见林俏俏的助理鬼祟钻进化妆间,片刻后,林俏俏也跟了进去。

盛星澜放下碗,擦了擦嘴角,起身走向化妆间外的窗边。

窗是老式木格,糊着半透明油纸,里头人影晃动,声音断断续续传来。

“……卡不见了……怎么可能?

明明绑在脚踝……湖底都摸过了……闭嘴,再找!”

盛星澜靠在墙根,指尖转着另一只U盘——真正的备份此刻正贴在她内衣肩带内侧。

她抬眼,看天光透过纸窗,把里头两人的影子拉得细长扭曲,像被踩扁的蛇。

她无声地笑了笑,转身离开。

下午的戏转内景,是女主与丫鬟对峙的爆发戏。

棚内灯光炽白,林俏俏跪在硬木地板上,眼眶通红,台词却频频卡壳。

导演皱眉,喊了停,招手让盛星澜过去:“星澜,你带她走一下情绪。”

盛星澜蹲下身,与林俏俏平视。

林俏俏的睫毛上还挂着泪,呼吸急促,像是真被吓坏了。

盛星澜伸手,指尖替她拭去泪珠,声音轻得像羽毛:“别怕,只是戏。”

指尖下滑,掠过对方手腕内侧,那里脉搏跳得飞快,像被囚的鸟。

盛星澜微笑,眼底却映出对方瞳孔里自己的倒影——冷静、锋利,像一把刚出鞘的刀。

收工时,天边泛起蟹壳青。

盛星澜换回便服,白T牛仔裤,头发随意挽起,露出修长颈线。

她绕到停车场,拉开保姆车门,里头坐着陆执也。

男人西装外套搭在膝上,衬衫袖口卷到小臂,正低头看平板,屏幕上是星也传媒的注册资料——她昨夜刚让律师提交的,法人一栏写着她自己的名字。

听见动静,陆执也抬眼,目光在她沾了湖水泥点的球鞋上停留一瞬,又滑到她脸上:“顺利?”

盛星澜踢掉鞋子,赤脚踩在车毯上,整个人陷进座椅,声音带着倦意:“饵撒出去了,鱼还没咬钩。”

陆执也递来一杯温热的拿铁,杯口浮着肉桂粉。

她接过,指尖相触的瞬间,男人低声补了一句:“咬了也不怕,网在你手里。”

车窗外,路灯一盏盏亮起,像被谁串好的金色念珠。

盛星澜抿了口咖啡,奶泡沾在唇角,她没擦,只是望着窗外倒退的夜景,忽然开口:“陆执也,如果我今天没拒绝替身,会怎样?”

陆执也的指尖在平板边缘敲了敲,声音低沉:“你会在水里抽筋,被拍成霸凌未遂的罪人,品牌解约,股价跳水,然后……”他顿了顿,侧脸被路灯切割成明暗两半,“然后我会提前出场,把你从泥潭里捞出来,但那样你就欠我一次,而不是现在——我们并肩。”

盛星澜转头,看进他深黑的眼睛,那里面有她从未见过的笃定,像深海里唯一的灯塔。

她轻声笑,把咖啡杯递回去:“那就并肩。”

回到别墅,盛星澜踢掉外套,赤脚踩上楼梯。

主卧浴室里,浴缸己放满热水,水面浮着玫瑰花瓣,是陆执也的习惯——他总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把细节安排妥帖。

她沉入水中,长发如墨散开,指尖摸到肩带内侧的U盘,像摸到一块烧红的炭。

明天,剪辑师会收到一封匿名邮件;后天,林俏俏的经纪人会接到“临时加戏”的通知;大后天,舆论风暴会如期而至,只是这一次,风向变了。

热水蒸得她眼眶发红,她闭眼,耳边响起前世坠楼时的风声。

此刻,那风声被浴室的暖气驱散,取而代之的是楼下厨房煲汤的咕嘟声,和陆执也敲键盘的轻响。

盛星澜把脸埋进水里,憋到极限才抬头,水珠顺着睫毛滚落,分不清是水汽还是泪。

她低声对自己说:“盛星澜,欢迎回来。”

夜深,她穿着浴袍下楼,客厅只留一盏落地灯。

陆执也坐在灯下,袖口半卷,正在修改一份投资协议。

见她来,他伸手,把文件递过去:“星也传媒的第一笔融资,对方要求见你。”

盛星澜接过,指尖掠过纸面,看到金额那一栏,睫毛颤了颤。

她抬眼,灯光在男人侧脸投下柔和阴影,她忽然想起前世自己孤注一掷时,也曾有人向她伸手,只是那时她没敢握住。

如今,她不再犹豫,把文件拍在茶几上,声音清脆:“见,但条件我来谈。”

陆执也笑了,眼角弯出细小的纹路:“求之不得。”

窗外,月如银钩,悬在墨蓝天幕。

盛星澜走到露台,夜风拂动她的浴袍下摆,像一面柔软的旗。

远处城市灯火绵延,她想起白天湖底那枚沉入泥沙的U盘,想起林俏俏慌张的脸,想起自己即将撕开的第一道口子。

风掠过耳畔,带来远处树梢的沙沙声,像是命运在低声倒计时。

她抬手,指尖在虚空里画了一个圈,像在圈住即将到手的一切——名利、真相、以及那个曾用整片星空为她作灯的男人。

黎明尚远,但东方己泛起蟹壳青。

盛星澜转身回屋,脚步轻得像猫。

她知道,明天太阳升起时,娱乐圈的水面会荡起第一道涟漪,而她,将是那道涟漪的起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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