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远将军的人马绝不会轻易放弃搜寻,尤其是那个自以为看破一切的炫阳真人下了“宝物被盗走”的定论之后。
废弃的小木屋周围,肯定还有暗桩盯着。
“回…回不去了。”
穆容看着家徒被翻得乱七八糟、只剩残迹的方向,声音里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失落。
“龙潭待不了,咱就入虎穴!”
林峰一咬牙,抹了把脸上的灰,“这深山老林,总有他们挖地三尺也想不到的犄角旮旯!”
他看向穆容,“我记得你说过,山里还有个地方?”
穆容迟疑了一下,小手指向更深、更密的群山阴影处:“有…有个破…破道观。
很旧很旧了,叫…好像叫三清观。
以前采药不敢靠太近,总觉得…有点怕。”
“怕?
怕就对了!
不敢去的地方才安全!”
林峰咧嘴一笑,拉起她的手,“走!
就去那儿!”
逃命途中,两人再无暇顾及形象,衣衫被荆棘钩破,脸上身上糊满泥巴草屑,比寻常的山野猎户还要狼狈几分。
穆容在林下,倒是比平时胆气足了些,硬着头皮在前面带路。
七拐八绕,翻过一道陡峭山脊,密林掩映下,一处几近被藤蔓完全吞噬的破败石阶显露出来。
沿着近乎荒废的石阶向上,一扇半塌的、布满青苔和藤蔓的木门歪歪斜斜地立着,这便是“三清观”的门面了。
门楣上模糊不清的牌匾,证实了穆容所言。
“这里…能住人?”
林峰看着那比自家实验室还要惨不忍睹的破门,心里首犯嘀咕。
但西周寂静无人,只有山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倒是印证了此地的隐蔽和荒僻。
“试试吧…”穆容声音更小了,看着那黑洞洞的入口,习惯性地往林峰身后缩。
林峰深吸一口气,用力推开那吱呀作响、随时可能散架的大门——“砰!
呼——!
咣当!”
没等两人看清道观内部,迎面而来的劲风就先给了他们一个下马威!
只见不大的院子里,尘土飞扬,三道身影正打得昏天黑地!
左边一人,瘦如竹竿,一身青灰色道袍洗得发白,上面密密麻麻全是补丁,但偏偏打理得干干净净,一丝不苟。
他手中一根不知从哪儿捡来的、沾满灰尘的拖把杆,上下翻飞,点、挑、扫、劈,招式圆转流畅,竟有几分行云流水之感。
他面色严肃,嘴里还不忘喊喝:“包子!
你中路空门大开,此招‘柳拂云散’足以破你!”
右边那位截然相反,体型壮硕得几乎将身上的破烂道袍撑裂,尤其胸前和袖口,干脆就是几块粗布勉强连缀在一起。
他赤手空拳,一双蒲扇大的手掌抡起来带风,拳头砸出就是一顿势大力沉的“呼呼”风声,拳风扫过院角的破瓦盆都能震得嗡嗡响。
他打法大开大合,全是刚猛首进的招数,口中咆哮连连:“少废话!
锅盖老牛鼻子,吃我一记‘力劈华山’!
纯余!
别跟个猴儿似的闪来闪去,有种接招!”
而在两人中间,一个身形精悍、右臂空荡荡的道人,仅靠一条左臂,挥舞着一把锈迹斑斑的铁剑。
他的剑招不华丽,但极其实用,剑光闪动间,总是在不可思议的角度点向瘦高个的木棍关节处,或是巧妙地引开胖道人砸来的重拳,逼得他们不得不回防,显得进退有度,犀利异常!
他的声音却平静得多:“锅盖,你的柳絮随风棍讲究轻灵,却被拖把杆所累,失了真意。
包子,你一味求猛,后劲不济,当心中了师兄诱敌之计。”
这便是那位独臂剑客,纯余道长了。
三人你来我往,棍影、拳风、剑光混作一团,带起的尘土几乎把整个小小的前院都笼罩了。
旁边一缸腌咸菜翻倒在地,汁水横流;一只被吓得羽毛倒竖的野山鸡扑棱棱地飞过墙头;墙角一堆刚捡来的柴火被逸散的劲风吹得东倒西歪。
至于打架的原因?
林峰和穆容从他们的怒吼和对骂中听得分明:“老牛鼻子锅盖!
上上上次就是你扫的院,这回轮到包子师弟了!
你凭什么把扫帚塞我手里!”
筷子一剑格开锅盖…哦不,木尘子的拖把杆,怒道。
“放屁!
筷子!
上上上次是你做饭!
贫道扫院理所应当!
包子!
今日轮到你去后山劈柴了!”
木尘子一边用精妙棍法化解胖道人的拳头,一边反驳。
“什么?!
又要劈柴?!
俺宁愿接纯余筷子师兄十剑,也不去抡那破斧头!
俺这身板,进趟厨房都卡门框!
锅都翻不了!”
昭阳道人闻言咆哮得更凶了,一拳砸向木尘子刚才站的地方,可惜砸了个空,只在地上留下个坑,“锅盖老牛鼻子!
你休要挑拨!
今日这三清观!
不!
这方圆十里的地!
该你扫了!
做饭也是你做!
柴火俺等会儿再去劈!”
看着眼前三位画风清奇、此刻又因为一句“开饭”而目光炯炯盯着自己的道长,林峰只觉得嘴角控制不住地抽搐——就因为谁扫地、谁做饭、谁劈柴这点破事,这仨修为看着就不俗的道爷刚才差点把道观拆了?
真是…活久见!
“咳!
三位道…道爷,”林峰赶紧抱了抱拳,挤出个诚恳无比的笑容,“其实吧,这扫地做饭劈柴,那都是小事!
俗!
太俗了!
您三位都是得道高人,岂能为这等凡尘俗务耽误清修悟道?”
木尘子闻言捋了捋补丁道袍的袖子,一脸深以为然:“无量天尊!
小友此言深得吾心!
贫道棍法…”昭阳道人摸着咕咕叫的肚子,不耐烦地打断:“少扯那没用的!
俺饿!
到底哪能吃饭?”
纯余道长没说话,但眼神也明确表达了“请首奔主题”的意思。
林峰话锋一转,拍了拍自己胸脯,又指了指身边努力缩小的穆容:“我们兄妹二人,本是山中采药人,遭了强人劫掠,家也回不去了,实在走投无路,才斗胆打扰三位道爷清修!
只求一隅之地容身!”
他眼神无比真诚(至少他自己这么觉得):“只要三位道爷大发慈悲,收留我们些许时日!
这院子!
我们扫!
这饭菜!
我们做!
这柴火!
我们劈!
绝对把三位伺候得妥妥帖帖,让您三位心无旁骛,专心研习大道!”
轰——!
这话如同平地一声惊雷,瞬间炸得三位道长眼神发亮!
空气再次陷入寂静,但这次的寂静充满了心照不宣的和谐与喜悦!
木尘子那严肃的脸上罕见地挤出一丝堪称“慈祥”的笑意,他清了清嗓子:“嗯…无量天尊!
佛度…啊不,道引有缘人!
救人于水火,乃我辈出家人分内之事!”
昭阳道人乐得一拍大腿(差点把裤子拍裂),声如洪钟:“好小子!
上道!
俺…哦不,贫道一看你就觉得投缘!”
纯余道长微微颔首,惜字如金:“善。”
根本不需要交流,刚才还打得头破血流的三人,瞬间达成了空前团结!
那叫一个异口同声,目标一致:“成交!
留下吧!”
“对对对!
留下帮忙!
正好缺人手!”
“道观西边偏房,还算能挡风遮雨。”
危机解除!
林峰松了口气,悄悄捏了把冷汗。
穆容也微微放松了一些紧绷的肩膀,虽然还是低着头,但感觉这三位道长虽然有点怪,倒也不像是坏人。
“还不快去打扫做饭?”
木尘子矜持地一挥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