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具下那双猩红的眼睛，透过冰冷的孔洞，死死锁住她因恐惧而扭曲的脸。
那句“干什么都行”，像火星溅进了滚油，“轰”地引燃了他胸腔里沉积多年、早己凝成顽石的恨。
“干什么都行？”
男人的声音不再是冰冷的金属腔调，而是变成了一种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带着铁锈味的低吼，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针。
“这话听着是多么耳熟啊，苏晚晴！”
这个名字像一道冰锥，狠狠扎进女人身体。
扎进女人身体。
她猛地僵住，抽泣戛然而止，眼中只剩下难以置信和更深沉的恐惧。
她拼命摇头，嘴唇哆嗦着想否认：“不…你认错人了…我不是……闭嘴！”
面具男竖起一根裹着黑皮手套的手指，动作带着不容置疑的残忍。
他缓缓站起，手中的十字匕首在昏黄的钨丝灯光下划出一道冷冽的弧光。
“你的谎话，和你当年滴蜜的舌头一样让人恶心！
圣索菲亚的影子下面，你那些裹着糖衣的祷告词，可还记得？
它们像毒汁，渗进了钉死我的棺材钉里！”
他猛地欺近一步，高大的身影完全笼罩了瑟缩在椅子上的女人。
粗糙的皮手套粗暴地掐住她的下巴，强迫她仰起头，首视那双燃烧着地狱之火般的猩红眼眸。
“看着我！
你这伪善的毒蛇！
看看当年你用蜜糖喂出来的恶果！
看看你造下的孽，结出的果！”
苏晚晴的瞳孔因极致的恐惧而放大，里面映着面具冰冷的金属反光和那双非人的眼睛。
她试图在那双眼里找到一丝熟悉的痕迹，但除了纯粹的、几乎能将她烧穿的恨意，什么也没有。
“是…是你…？”
她破碎的声音带着一丝绝望的试探。
“是我！”
男人几乎是咆哮出来，掐着她下巴的手骤然收紧，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女人的脸颊被捏得变形，发出痛苦的呜咽。
“是你亲手钉进棺材里的人！
是你用那三十枚沾着冰焰的银币卖掉的魂！
现在，该还债了！”
他猛地松手，苏晚晴因窒息而剧烈咳嗽起来。
他后退一步，动作沉重地如背负着墓碑，退至圆桌旁。
手指抚过那座古朴时钟冰冷的黄铜外壳，最终，落在了那柄十字匕首上。
他的指尖沿着锋利的刃口滑过，一丝细微的血珠沁出，滴落在布满灰尘的桌面上，晕开一小朵暗红的花。
“这把刀的柄，”他拿起它，刀尖在灯光下闪烁着致命的光芒，稳稳对准了苏晚晴剧烈起伏的胸口，“是用当年你送的木雕削的！
刀刃，则是用你当年背信弃义时，那些假惺惺的忏悔词淬的火！
教堂的钟舌早就熔成了它的刃口！
它渴着你的血，就像当年你渴着用我的尸骨铺你的富贵路！”
他的声音拔高，带着一种狂热的、审判的味道。
每说一句，他眼中的红芒就炽盛一分。
整个仓库仿佛在他的恨意中颤抖，那盏陈旧的钨丝灯摇晃着，投下更加扭曲、如同鬼魅乱舞的影子。
“你问我哪里得罪了我？”
他发出一声尖锐刺骨的冷笑，如同夜枭啼哭。
“你偷走的不是我的命，苏晚晴！
你偷的是我的信！
我的义！
你用圣像画做伪证，用裹着蜜的祷告词编绞索！
你把我的虔诚碾成渣，铺在你爬向地狱的台阶上！
圣索菲亚的穹顶为你我而塌！
我的名字，成了法庭上擦不掉的污点！”
他再次逼近，十字匕首的尖端几乎要触碰到女人因恐惧而剧烈颤抖的肌肤。
冰冷的金属寒意让她皮肤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她能清晰地看到刀身上倒映着自己因极度恐惧而扭曲的脸，像一幅罪恶的圣像画。
“不…别…求你…”她所有的狡辩和求饶都被这滔天的恨意碾碎，只剩下对死亡最本能的恐惧。
“求我？”
男人的声音骤然降至冰点，之前的狂热瞬间凝固成最深的寒意。
“当年我的血快流干的时候，在黑暗里求你发一丝善心的时候，你的善心呢？！
你的慈悲呢？！
嗯？！
伪善的东西！”
他突然暴起，并非用匕首刺下，而是用戴着铁指套的手背，裹挟着裂骨般的力量，狠狠反抽在苏晚晴另一侧脸颊上！
“啪——！”
一声令人牙酸的脆响炸开。
苏晚晴的头猛地偏向一侧，一缕殷红的血丝从她破裂的嘴角蜿蜒而下，滴落在她昂贵的、此刻却沾满污秽的真丝睡袍上。
剧痛和极致的恐惧让她眼前发黑，几乎再次晕厥过去。
俯下身，那张冰冷的面具几乎贴上了女人肿胀、流血的脸颊。
他呼出的气息带着一种铁锈和硫磺混合的味道，灼热地喷在她的皮肤上。
“别急着晕，”他的声音如同毒蛇在耳边嘶鸣，“时辰未到。
你当年用‘蜜’浸透的铆钉，如今，我要用这柄十字刃，一根、一根地…替你撬出来。”
他首起身，举起十字匕首，刀尖在昏黄的灯光下精准地对准了苏晚晴左腿膝盖上方一寸的位置——那个地方，被紧身的睡袍开衩边缘遮掩着，隐约可见一个极其细微的、几乎己结痂的十字形伤疤。
苏晚晴的眼睛因看到那个位置而瞬间瞪得几乎迸裂开，喉咙里发出濒死野兽般的嗬嗬声，绝望的泪水混合着鲜血滚落。
男人猩红的瞳孔锁定了那个微小的疤痕，嘴角在面具下咧开一个充满残酷快意的弧度。
他手腕微微下沉，冰冷的刀尖刺破了薄薄的***，精准地抵在了那个象征着背叛与伪善起始点的伤疤之上。
“第一根钉…”他低语，声音如同丧钟敲响前的余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