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湛睁着眼睛——他始终睁着——望着天花板上来回晃动的无影灯。
手术台冷得像冰,下颚肌肉早己僵硬。
麻醉剂失效前的最后一刻,他看见了自己胸口被划开的弧线,那是他亲手设计的切口路径,只不过这一次,是别人动的刀。
他是个医生,曾在急诊与外科之间游走如幽灵,救过许多命,也见证过太多死亡。
但从未像今天这样,亲身躺在手术台上,成为解剖对象。
更可笑的是——他并不是病人。
“你不能这么做……”他开不了口,气管插管使他发声器官完全失效,呼吸机的机械音如审判钟鸣般一下一下震动着耳膜。
周围是一群无表情的医生,带着他熟悉却又陌生的面孔,他们在割开他的胸腔,在讨论他的心脏——就像他曾经做的那样。
“这是他授权的,D-30项目必须继续。”
那位主刀医生冷静地说,声音仿佛从玻璃外传来。
宁湛想大笑,却只能***管的痛楚扼住喉头。
他知道D-30是什么,那是他与研究所提出的一个理论项目:人体意识在极限状态下可能跨界转移。
他只是……从未以为自己会成为试验品。
一束红光刺穿视线,像有人在他视网膜后点燃了一颗星星。
然后是一阵剧烈的抽搐,像被从肉身中活生生拽出。
他看见了自己——不,是看见了“那具身体”——在台上微微痉挛,手指抓紧床单,血流如注,而意识,却在向下坠。
他在坠落。
非空间意义的坠落,而是……存有本身的滑落。
没有尽头的暗。
没有声音,连思维都开始冻结。
然后——冰冷的空气灌入鼻腔,如水灌入肺部,宁湛猛地一缩,像从冰水中跃起。
他不知身在何处,只觉得全身像被灌了铅,又似在燃烧。
耳中传来低沉的咒语声与诡异的鼓点,仿佛是某种古老祭仪。
他睁开眼。
世界一片血红。
密集的黑色符文在空气中流动,像虫爬一般附着在半空。
一群身穿红袍、脸涂白灰的“人”正围绕着他,在一座浸满血浆的石台上吟唱不知名的经文。
他低头,看见了自己——一具不超过婴孩大小的身体,遍布刻痕与诡纹,胸口还插着一根燃烧着蓝焰的骨针。
“神来之器,天弃之体;借汝之躯,引我之主。”
红袍首领双手高举骨杖,声如轰雷。
宁湛意识几乎崩裂。
他想挣扎,却连声带都未成形,只能勉强运转一点点神识。
就在这一刻,他听到一个声音——不是外界的,是从体内响起的低语:原型接触,命火启动。
“什么……?”
他意识震动,那声音再未回应。
下一秒,咒阵中央忽然爆出一阵蓝白闪光,仿佛神雷降世,祭坛震裂,石台崩塌,红袍众纷纷倒退。
尖啸声中,一股莫名之力将宁湛整个“婴儿之躯”掀飞,砸入旁侧草丛中,失去了踪迹。
混乱中,谁都未注意,宁湛那被诡咒封印的左眼,微微睁开了一线。
黑中带银,宛如裂开的夜空。
——远处,一个身形佝偻的老妪在夜色中喃喃。
“又一个失败的献祭品……不过这只小骨胎,倒是没被烧掉魂火……有趣,有趣。”
她笑声像撕开的藤蔓,带着腐朽与怜悯。
而宁湛,正昏迷在血月下,身体微微颤动,似乎将从这异世中苏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