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老态龙钟的灰白,也不是染坊里的霜白,而是像初雪落在梅枝上,纯粹得近乎剔透的银白。
发丝柔软,在阳光下泛着淡淡的光泽,却成了她十数年来挥之不去的梦魇。
村里的孩子叫她 “妖女”,朝她扔石子,骂她是 “被阎王爷勾错魂的怪胎”。
大人们虽不至于动手,眼神却像淬了冰的刀子,割得她体无完肤。
她缩在娘身后,娘总把她往怀里藏,用带着补丁的粗布衣裳裹紧她,声音发颤:“我们夕儿不是妖女,她只是…… 只是生得特别些。”
可 “特别”,在闭塞的青石村,就是 “异类” 的代名词。
首到七岁那年,镇上的仙师来测灵根,一切变得更糟了。
仙师的测灵石在她掌心亮起时,没有预想中的五彩霞光,只有一缕微弱到几乎看不见的灰光,像风中残烛,晃了晃便灭了。
“无灵根,凡体。”
仙师的声音冰冷,像砸在冰面上的石子,“白发凡体,恐是不祥之兆。”
这句话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我就说她是妖怪!
无灵根还长白毛,肯定是来祸害村子的!”
“赶她走!
把她和她那个病秧子娘一起赶走!”
那天,她家的柴门被踹烂,锅碗瓢盆被砸得粉碎。
娘死死护着她,被推倒在地,咳得撕心裂肺。
云夕抱着娘的头,银白的发丝散落在泥泞里,第一次听见自己的声音带着血:“我不是妖女!”
可没有人信。
从那天起,嘲讽变成了明目张胆的欺凌。
她去河边挑水,水桶会被打翻;她去山上拾柴,会被故意引到蛇窝;就连过年时,别家孩子都有糖吃,她却只能躲在漏风的土屋里,听着外面的鞭炮声和孩子们的笑闹,啃着干硬的窝头。
娘的病越来越重,咳嗽声整夜不断。
云夕偷偷去镇上的药铺,掌柜的看见她的白发就关门:“妖怪别进来,晦气!”
她跪在药铺门口,从日出跪到日落,额头磕出了血,才换来一包最便宜的草药。
“夕儿,别跪了。”
娘拉着她的手,枯瘦的手指冰凉,“娘的身子,娘知道。
你要好好活着,等你及笄了,就离开这里,去外面看看,那里…… 会有人不嫌弃你的。”
云夕含泪点头,把娘的话刻在心里。
她开始拼命干活,砍柴、织布、编筐,把换来的钱都给娘买药。
她的手磨出了厚厚的茧,银白的头发长到了腰际,却总是用粗布头巾紧紧裹着,仿佛这样就能把自己藏起来。
她以为日子会一首这样灰暗下去,首到她及笄那天。
那天,她像往常一样去山上采药,却在半山腰遇见了一个人。
那是个白衣男子,背对着她,站在悬崖边,衣袂飘飘,仿佛随时会乘风而去。
山风吹起他的黑发,与她的银白形成鲜明的对比。
云夕下意识地想躲,却听见他转过身来,声音清冽如玉石相击:“你的头发,很好看。”
她猛地抬头,撞进一双深邃的眼眸里。
那双眼像含着星辰大海,温润而沉静。
在看清他面容的那一刻,云夕的心脏骤然停跳,一股莫名的熟悉感席卷了她,仿佛这个人,她己经找了很久很久。
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白衣男子看着她,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波澜,随即化为温和的笑意:“我叫墨渊。
你呢?”
“云…… 云夕。”
她的声音干涩,带着一丝颤抖。
墨渊。
这个名字,也像一颗石子,投进了她记忆的深潭,漾开圈圈涟漪。
从那天起,云夕的生活,真的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