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司空降关系户,项目黄了全组跟着完蛋。老板的视线落在我脸上:“江离,你年轻,
担下来更有出路。”回家刚接到烂尾催收,弟弟电话催命一样响起:“姐,
妈说了姐夫答应帮我凑50万首付!”我平静打开租房APP,
在市区角落刷到一个古怪的破单间:仅限35岁以上、无子、月薪3K以下。
住进那天我惊呆了——客厅坐着穿高定套装的贵妇,正慢条斯理涂着爱马仕香水。
“阿姨……您住这儿?”我傻眼。阿姨抬起下巴:“小江,想重新开始?”一年后竞标会,
老板错愕看我端坐主席台:“你怎么在甲方席?”我抬眼看天花板:“在别人屋檐下,
我蹭出了锦绣前程。”第一章空调外机在我背后嘶哑作响,
像是患了肺痨的老人在临终挣扎。屏幕右下角的时间数字跳成22:47,凝固成一片猩红,
扎得我眼底干涩发痛。桌角的半杯咖啡已经彻底凉透,
残存的棕色液体表层凝结着一层令人作呕的油腻薄膜。午间那半份油乎乎的麻婆豆腐外卖盒,
盖子歪歪扭扭地搭着,散发出一股酸腐闷热的变质气味,丝丝缕缕地钻进鼻腔。
我们项目组的格子间,此刻一片死寂。头顶的白炽灯光线惨白冰凉,毫无生气地笼罩下来,
更衬得几张人脸阴郁灰败。空气沉得能砸死人。
几小时前的风暴中心——那位空降不到一个月的“张经理”,关系户,
鼻孔朝天的大小姐——此刻早没影了。
踩过的满地狼藉:一个砸了公司三百万预算、让整个项目组半年心血付诸东流的超级烂摊子。
死寂被粗暴撕开。砰!项目经理老赵,一个干了快二十年、鬓角头发熬得快掉光的敦厚汉子,
此刻面如死灰,重重一拳砸在堆满废弃文件的铁皮档案柜上。
沉闷的巨响在低矮的天花板下撞出短暂的回音。“操他大爷的!她拍拍***走了干净!
我们呢?!我们这帮给她擦***的玩意儿呢?!”他的咆哮里带着股被逼上绝路的绝望嘶哑,
“裁员!等着吧!全都他娘等着一锅端吧!”旁边的小周直接趴在了桌子上,肩膀一抽一抽,
压抑的哭声细若蚊蝇。她今年年初才掏空家底,背上三十年贷款买的婚房,还等着办婚礼。
所有人的目光,像被无形的线牵引着,齐刷刷地戳在我背上。“吱呀”一声轻响。
会议室厚重的实木门被推开一道缝。部门总监——我这位头顶日渐稀疏的顶头大老板,
那张常年混迹酒桌,喝得油光水滑的脸上挂着显而易见的疲惫和凝重。
他目光扫过死水一潭的工位,最终精准地落在我脸上。“江离,”他嗓子有点哑,
却刻意压出点温和的调子,朝我招了招手,“来我办公室谈两句。别紧张。
”我的指尖在笔记本冰冷的外壳上无意识地划过,留下几道模糊的汗渍。
心脏在肋骨后面重重地跳,一下,又一下。跟着他走进那间铺着厚地毯、隔音良好的办公室。
门在身后合拢,像是切断了外面世界所有残存的空气。他绕过宽大的红木办公桌,
没回他那张气派的高背椅,反而在我旁边的黑色皮质沙发里坐下,
距离一下子近得让我有些不适。他掏出烟盒,自己点了根,
烟雾很快在他头顶聚拢成一团低压气旋。“小江啊,你看这事,”他吐出一口烟圈,
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令人不寒而栗的推心置腹,“闹得太大了,
总得有个交代……总得有人担责任。”他顿了顿,目光带着审视在我脸上寸寸逡巡,
“你年轻,学历又过硬,未来路子宽着呢。牺牲一下,保全整个团队的大局,
”他身体微微前倾,语重心长,“顶多就是背个小处分,内部流转一段时间。放心,
公司肯定不会亏待你……回头我想办法给你补偿……”我的后背悄然绷紧,
那目光像有形的针尖。窗外城市的光污染是另一种冰冷和陌生,
办公室里烟草的味道辛辣苦涩。走出那栋灯火通明、光鲜亮丽的大楼时,
已经是夜里十一点半。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细密的雨,像无数冰冷的针,扎在脸上,
沁骨的凉意瞬间唤醒麻木的神经。深秋湿冷的空气混着汽油尾气,沉重地灌进肺部。
写字楼门口的出租车一辆接一辆地开走,载着那些尚有归处的人,
溅起的泥水在霓虹灯下闪着肮脏的光。手机在我攥着背包带子、微微颤抖的指间突兀地炸响。
屏幕亮起,刺眼地显示着一个陌生座机号码,开头一长串的区号,
冷冰冰地透着股催魂索命的劲。烂尾楼项目的催收电话。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猛地攥紧。
我深吸了一口带着铁锈味的潮湿空气,摁断。屏幕刚暗下去不到三秒,
催命符一样的声音再次撕裂这片嘈杂又孤寂的雨夜。锲而不舍。我盯着那同一个陌生号码,
看着它一遍又一遍倔强地在屏幕上闪烁,
每一次震动都精准地敲击着我那条快要崩断的神经线。手指在冰凉的屏幕上悬停片刻,
终究没有再次按下去。任凭它兀自在手心嗡嗡作响。第二通尚未停歇,
又一个熟悉的号码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鲨鱼,毫不留情地顶了上来。
屏幕上赫然是“江峰”——我那好弟弟。一个被老江家含在嘴里捧在掌心养大的“太子爷”。
一种冰冷的、沉甸甸的疲惫,比这深秋的雨水还要黏稠,从骨头缝里深处丝丝缕缕地渗出来,
缓缓包裹住全身的每一寸皮肤。我划开接听键,把手机举到耳边,沉默着。
里面立刻传来他那被老烟嗓宠坏了、还夹杂着不耐烦的年轻声音,
背景里是哗啦啦的搓麻将声和人声鼎沸的吆喝。“姐!你搞什么玩意儿?干嘛不接电话?
”他那边声音嘈杂,语气暴躁不满,“我跟你说正事!妈让我问问你,上次说的那笔钱呢?
就那50万!我首付!不能再拖了!你跟孙宇到底还能不能行了?
不行趁早……”他像倒豆子一样说着,好像那50万是我欠他的,就该立刻马上送到他手上。
孙宇。听到这个名字的一刻,我忽然觉得很可笑。
那个在我扛着父亲脑溢血后遗症高额医药费、应对每月房贷、供弟弟无底洞般挥霍时,
最终选择了退缩的前男友。他离开时的背影,就像一把钝刀子,
慢慢割裂了我对所谓依靠的最后一点虚妄念想。江峰还在那头喋喋不休地催促,
那声音在我耳边嗡嗡作响,像是隔着水传来的。雨丝落在脖颈里,冰凉的触感异常清晰。
世界在这一刻扭曲得异常安静。手机里江峰那混杂着麻将撞击的聒噪声,
雨点打在伞布上沉闷的噼啪声,
远处城市车辆永不停歇的喧哗轰鸣……所有声音都变成了一团模糊、毫无意义的背景杂音,
像老旧电视失去信号时屏幕上的雪花点。什么“大局为重”,什么“内部处分”,
什么“首付50万”……这些词汇,连同它们所代表的一整个污糟泥泞的现实世界,忽然间,
都像隔着厚厚的、布满水雾的毛玻璃,变得遥远而失焦。玻璃内侧,只有我自己的倒影,
扭曲、模糊,孤零零地站在这铺天盖地的冰冷雨水里。
一丝麻木的、带着点破罐破摔味道的平静,极其缓慢地,在胸腔里滋生蔓延开来。挂了。
这一次按得干脆利落,像剪断一根缠绕许久的、已经腐朽的蛛丝。手机屏幕瞬间暗下去。
那沉重的躯体似乎稍微轻盈了一点。凌晨一点。窗外早已没有车流,
只剩下远处零星霓虹广告牌还在不知疲倦地闪烁着。雨还在下,敲打着生锈的空调外机挡板,
滴答,滴答,规律得令人心头发毛。
我蜷缩在房东那套距离公司地铁一小时十五分钟路程的次卧硬板床上,抱着膝盖,
老旧笔记本屏幕发出的蓝幽幽的光,映亮了我脸上残留的、干涸的泪痕。
手指在冰冷的触控板上滑动,一遍遍刷新着本地租房APP的页面。
工作地点设定在市中心***。价格区间,下限直接拉到800块。
一个个巴掌大的“单间”或“主卧出租”图片飞快划过,
像一个个千篇一律的、鸽子笼般的人生碎片。
人呼吸都不畅快:厨卫合用、朝北无阳光、紧邻高架、顶层闷热……还有一个共同点:年轻!
单身!朝九晚五!仿佛人生只有这一种模板才是值得被接纳的。绝望像不断滋生的霉菌,
在心头悄然蔓延。指尖机械地滑动,页面不断刷新。就在某个瞬间,
一个极其格格不入的标签突然撞入视野:北石街33号701室,朝南阳台单间,
850元/月简介简短到极点:唯一要求:35周岁以上,无婚育史,
月综合收入3000元税前以下。房东直租,中介勿扰。
凌晨一点的昏沉困倦瞬间被击退。神经像被这根突兀的标签猛刺了一下。
我盯着那几行字反反复复看了三遍。35以上,无婚育史,月入三千以下?
一个在寸土寸金市中心、朝南带阳台、月租850的单间,却设立这样的门槛?
它像一个谜语,荒谬之中透着点诡异的诱惑,在这死气沉沉的深夜里闪闪发亮。
这房东怕不是个傻子?亦或……手指迟疑着悬停在屏幕上方片刻,最终,
带着一种破釜沉舟般的决绝,狠狠点了下去。申请租房:江离。28岁。无婚史无子女。
申请原因:需要重新开始。现月薪……略作停顿3200元税前。
第二章北石街33号是一栋老得掉渣的灰砖小楼。六层,没有电梯。
***在外的电线上挂着不知道哪家晾出来的几件旧衣服,随着风微微晃动。墙壁颜色斑驳,
雨水冲刷的痕迹一层叠着一层,像是在无声诉说那些被遗忘的陈旧时光。
股复杂的气味:灰尘、潮湿的水泥味、若隐若现的霉味、某户人家门缝里飘出的廉价菜油味。
狭窄的楼梯踩上去吱呀作响,仿佛下一刻就要散架。701室在顶楼。
深绿色的老式防盗铁门上,门铃按钮周围积着厚厚一层灰。“叮咚——”死寂。
只有楼道里某种隐秘的风呜咽着穿过缝隙。“叮咚——” 我又按了一次,
指腹清晰地感觉到按钮的生涩和积尘的油腻感。大概过了足足一分钟,
沉重的脚步声从门内深处传来,一步一顿,踏在木地板上发出特有的空洞回响。
接着是一连串“咔哒”声——是那种老式、厚重的金属防盗门锁链被拨开的声响,
沉闷又费劲。门被拉开了一条缝,只容得下一条狭窄的视线。
一张沟壑纵横、面无表情的老太太的脸出现在缝隙里。皮肤是常年操劳和缺少阳光的灰黄色,
眼神锐利如刀,浑浊中带着一种审视猎物的警惕光芒。
她穿着一件洗得发白、起了无数细小绒毛球、样式极其古板陈旧的深蓝色卡其布外套。
“你找谁?”老太太的嗓音沙哑粗粝,像粗糙的砂纸在摩擦。“您好,我是江离。
预约了今天下午两点来看房。”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平静、可靠,
“在租房软件上申请的那个。”老太太浑浊的眼睛在我脸上足足停了十秒,
那目光冰冷得毫无温度,像是在评估一件货物的成色是否符合最低回收标准。然后,
她才“嗯”了一声,极其不情愿似的,慢慢拉开了门。
老旧铁门发出刺耳的“嘎吱——”长音,在空旷的楼道里显得格外瘆人。
一股极其浓烈、复杂、甚至有些呛人的味道混合着沉闷的老房子气息扑面而来。
的浊气、是残留的某种劣质香精的甜腻腻的余韵、还有一丝……似乎是某种高级香料的尾调?
各种气味纠缠融合,形成一种难以言喻的氛围。光线昏暗。客厅比我想象中更大一些,
却也更空旷、更荒凉。深红色的老旧木地板早已失去光泽,遍布着划痕和年代侵蚀的裂口。
厚厚的、肮脏的绒布窗帘严严实实地遮挡了大半窗户,只有边角缝隙漏进几缕惨白的光线,
映亮了空气中无数悬浮的细密尘埃。几乎没有家具。
只有角落里孤零零扔着一张三条腿的、沾满污渍的破旧塑料小矮凳。
目光被客厅中央仅有的物体攫住。那里放着一把藤编的老式摇椅。在椅子的扶手上,
稳稳地放着一只约莫30ml容量的玻璃小瓶,精巧玲珑。
它沐浴在窗帘缝隙透入的狭窄光线中,瓶身剔透,
标签异常清晰——那分明是爱马仕的标志性Logo。
的名字也清晰可辨:Eau de Merveilles Bleue蓝色橘采星光。
一把破藤椅,一瓶爱马仕香水。它们被随意地放在这样一个破败客厅的中央,
像个精心设计的荒诞剧布景。一种极度不协调的诡异感在我脑中无声地炸开。
这场景像一把生锈的钥匙,猛地捅开了老旧门锁,发出令人心悸的声响。
老太太对我的到来没有丝毫客套。她抬起枯瘦的手指,指向客厅尽头另一扇虚掩着的门,
语气生硬得像是在下达命令:“你睡那间。公共卫生间厨房在外面走廊尽头。”说完,
不等我反应,她像是完成了一桩极其不耐烦的任务,转身踩着老旧的木地板,
“咚咚咚”地径直走向朝南的阳台方向,拉开一扇半旧的磨砂玻璃门,走了进去,
然后“哐当”一声,把门在我眼前甩上了。巨大的关门声卷起一股陈腐的风,
吹动了悬浮的尘埃。我站在原地,像一个误入了怪异梦境的人,
满心的荒诞感压过了刚才的紧张。
空气里似乎还残留着那瓶爱马仕香水过于奢靡的冷冽海洋调,
和这破败空间散发的灰土气息顽强地对抗着。定定神,朝那扇虚掩的门走去。推开,
门轴发出痛苦的***。房间很小,大概不到十平米。墙皮斑驳脱落,像一幅抽象画。
一张老旧的、木腿深褐色的简易木板单人床靠墙放着。床板光秃秃的,什么也没铺。
角落里有一只孤零零的、掉了点漆的白色塑料矮凳。但,阳光。整整一面墙,朝南,
一扇巨大的、几乎落地的窗户,没有窗帘遮挡。
午后炽热明亮的天光肆无忌惮地穿透有些模糊的玻璃,霸道地洒满了整间陋室,
将那些漂浮的灰尘都映照得如同跳舞的金色精灵,在空气里旋转。那刺目却无比纯粹的光明,
兜头盖脸泼了我一身。像一股滚烫的、汹涌的岩浆,
瞬间烧穿了心底那层厚重的麻木和绝望结成的冰壳。
一种滚烫的情绪从某个被冻结了很久的地方猛地冲撞上来,猝不及防地撞进了眼眶。阳光。
在这里竟然是不要钱的馈赠。它在光秃秃的床板上投下清晰的光斑轨迹,
像是无声的、充满力量的烙印。就在我被这突如其来的馈赠晃得眼眶发涩时,
身后那扇刚刚被老太太粗鲁关上的阳台门,“吱呀”一声,带着一种缓慢而雍容的节奏,
再次被打开了。刚才的老太太不见了。走出来一位女士。一位气质与这间陋室,与这座城市,
乃至与她刚刚扮演过的身份都截然不同的女士。五十多岁,或者六十出头?极难准确判断。
岁月在她脸上留下了优雅的印记,如同上好的古董瓷器经过时间沉淀的光泽,不是衰败,
而是某种凝练的威严。她穿着一身绝对价值不菲、剪裁一丝不苟的墨黑色高定套装,
领口别着一枚设计极为精巧、闪耀着沉静华光的碎钻枫叶胸针。发髻一丝不乱地挽在脑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