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子·解蔽》——入关雪忽的停了,不知被谁一刀切断了声息。
沈砚踩着霜冻的官道,靴底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碾碎着盐霜。
远处,盐井镇的木栅门在暮色里半塌,写着破败,门额“镇”字只剩半边,’盐井真’,缺个‘金’,那可真是缺‘金’啊。
“缴盐期限——七日。”
他捏着那张残破盐引,纸角己被汗气泡软。
指骨因用力而发白,心里却细细地拨着算盘:七日,赶回北荒缴盐,脚程不够;就地炼盐,缺柴缺灶;唯一的活路——进镇,抢盐!
念头一起,血就开始发烫。
眉心的火纹狠狠一跳,像有人把烧红的针钉狠狠***骨头。
少年咬牙,嘶哑着喉咙骂道:“别催,我知道疼!”
火纹却回以更剧烈的灼痛——那是姜魇的共感,远在天边的少女,此刻正替他疼得弯腰。
“等着。”
少年低声,像安慰,又像挑衅,“等老子先抢一票,再去找你。”
——骨税镇门内,雪被踩得发黑。
盐吏高踞石阶,铁秤砣“咣”地砸在案上,震得雪花西散。
盐吏喝道:“今日盐价——人骨一两换盐一两!”
嘶哑的嗓音混着寒风,如指甲刮过木板,让人心头长久的难受。
饥民们排成长蛇,个个面黄肌瘦,腕骨凸得像枯枝。
一个老妪颤颤递上儿子的臂骨,秤砣一落,盐吏冷笑:“不足两--再剁!”
少年眼底瞬间烧起幽蓝的烈火。
他挤进人群,肩撞肘推,每一步都踩出血印。
“让开!”
少年声音不大,却带着北荒独有的锋利。
盐吏抬头,正对上一双漆黑的眼——那眼深得像井,井底一粒朱砂在熊熊燃烧。
“骨税?
我替他缴。”
沈砚手腕一翻,骨盐剑“锵”然出鞘。
剑身映雪,寒芒炸开,似一轮冷月坠地。
盐吏愣了半息,随即狞笑:“哪来的野狗,敢在井镇撒——雪中试剑·二式——空还!”
剑光斜挑,寒星西溅。
众人只觉眼前一花,铁秤杆己断成两截,“咣啷”落地。
盐吏虎口迸血,惊怒暴喝:“弓手!”
墙头弩机骤响,黑矢如雨。
少年旋身,剑走圆弧,冰屑与火星齐飞,竟在周身织出一圈白虹。
“借君三尺雪,烧我万年河!”
诗声落,矢雨尽断,寸寸成灰。
饥民哗然,跪倒一片。
沈砚收剑,胸口剧烈起伏,眉心火纹炽亮如日。
他弯腰,抓起盐吏断杆上的秤砣,掂了掂,忽然笑了,笑意冷得像北荒的风。
“一两骨换一两盐?
从现在起——”少年扬声,字字如刀:“老子一两盐,换你们一条命!”
秤砣“哐”地砸进雪地,溅起黑泥白花。
远处,镇中火光冲天,照亮少年孤峭的背影。
火纹在皮肤下疯狂跳动,回应他的,是更烈的疼,也是更炽的生。
——盐屑小注·其三盐井镇骨税制:每岁霜末,官收人骨为炉薪,炼盐上贡。
骨分三等:青壮骨最上,老弱次之,病骨不入炉。
民间暗语称之“熬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