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心死
他瘫在冰冷的地板上，背靠着同样冰冷的墙壁。
屋子里没开灯，只有窗外偶尔划过的车灯，短暂地照亮满地的狼藉——揉成团的简历、刺眼的催款单、还有散落的空啤酒罐。
空气里弥漫着潮湿的霉味和绝望的气息。
三个月了。
失业像一记闷棍，把他从刚有点起色的生活里狠狠砸倒。
紧接着，母亲病重的噩耗传来，掏空了他本就单薄的积蓄，还欠下了一***债。
他像个陀螺，在招聘会和医院之间来回转，转得头晕眼花，转得心力交瘁。
昨天，医生拿着检查报告，脸色凝重地告诉他：“林烬，你自己也得注意了，这情况…拖下去很危险。”
报告上那些冰冷的医学术语像针一样扎进他眼里。
原来，连他自己这副身体，也快要撑不住了。
这世界，好像对他关上了所有的门，连窗户都焊死了。
就在他觉得自己快要溺死在黑暗里的时候，灵摇出现了。
她像一缕阳光，穿透了厚重的乌云，照进他冰冷的世界。
她会在深夜陪他去医院看护母亲，会笨拙地给他煮一碗热汤面，会在他被催债电话逼得喘不过气时，轻轻握住他颤抖的手，说：“别怕，林烬，我在呢。”
那一刻，林烬觉得自己抓住了救命稻草。
他把所有残存的、破碎的温暖和希望，都毫无保留地系在了灵摇身上。
她是他在无边黑暗里唯一的光，是他活下去的唯一理由。
他以为，只要熬过去，只要还有灵摇，就还有希望。
首到今天下午。
他刚从一家面试失败的公司出来，心情灰败得像外面的天色。
手机响了，是灵摇。
他几乎是带着一丝祈求接通了电话，想听听她的声音给自己一点力量。
“喂，摇摇…林烬，”电话那头的声音有些飘忽，带着一种他从未听过的疏离，“我们…出来聊聊吧，就现在，在你家楼下那个咖啡馆。”
林烬的心莫名一沉，一种不祥的预感像冰冷的蛇爬上脊背。
他顶着雨赶了过去，推开咖啡馆的门，一眼就看到角落里靠窗的位置，灵摇坐在那里。
她今天穿了一条他没见过的新裙子，衬得她格外好看。
但让林烬血液瞬间冻结的，是她对面坐着的那个男人——西装革履，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手腕上那块表亮得晃眼。
林烬认识他，是灵摇公司新来的那个年轻总监，叫赵阳。
灵摇偶尔提起过，语气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崇拜。
林烬僵在原地，雨水顺着他的头发滴进脖子里，冰冷刺骨。
灵摇看到了他，眼神闪烁了一下，随即像是下定了决心，站起身朝他走来。
赵阳也看了过来，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那眼神，像在看一个无关紧要的障碍物。
“林烬，”灵摇走到他面前，声音很轻，却像重锤砸在他心上，“我们…分手吧。”
世界好像瞬间失声了。
雨声、咖啡馆的音乐、旁人的低语…全都消失了。
林烬只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又徒劳地撞击，然后一寸寸碎裂的声音。
“为…为什么？”。
难道你忘了你曾经说的了吗，那些话都是假的吗？
难道……他喉咙干涩得发痛灵摇避开他绝望的目光，看向窗外灰蒙蒙的天空：“林烬，我累了，真的累了。
跟你在一起，看不到一点希望。
每天都是医院、催债、看不到头的工作…我撑不住了。”
她顿了顿，深吸一口气，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但更多的是决绝：“赵阳…他能给我想要的生活。
稳定，安心，不用再提心吊胆。
对不起，林烬，我们…结束了。”
说完，她甚至没有再看林烬一眼，转身快步走回座位，拿起自己的包。
赵阳体贴地帮她拉开椅子，两人并肩走了出去。
林烬像个被钉在原地的木偶，眼睁睁看着灵摇坐进赵阳那辆锃亮的黑色轿车里。
隔着咖啡馆的玻璃窗，他看到灵摇侧过脸，对着赵阳说了句什么，赵阳笑了起来，伸手亲昵地帮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发丝。
然后，车子发动，汇入雨幕中的车流，消失不见。
从头到尾，灵摇都没有回头。
林烬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出租屋的。
雨水浇透了他，但他感觉不到冷。
身体里的某个地方，比这冰冷的雨水还要冷上千百倍。
他脑子里全是灵摇决绝的眼神，赵阳那轻蔑的笑，还有那句“看不到一点希望”……原来他倾尽所有去爱的光，早己在心底把他判了***。
“呵呵…呵呵呵…” 林烬靠在冰冷的墙上，发出几声嘶哑干涩的笑，比哭还难听。
他以为自己抓住了光，结果那光亲手把他推下了悬崖。
母亲病床前强撑的疲惫，催债电话里不堪的辱骂，身体里隐隐作痛的警报…所有的一切，他都可以咬牙扛着。
因为他告诉自己，还有灵摇。
她是他黑暗世界里唯一的小火苗，是他最后的支柱。
可现在，这根支柱，在他最需要的时候，狠狠抽走了。
还带着他全部的信任和爱，砸在他本就伤痕累累的心上，砸了个粉碎。
支撑他活着的最后一点东西，彻底崩塌了。
黑暗，无边无际的黑暗，带着冰冷的窒息感，彻底淹没了他。
窗外，雨下得更大了，噼里啪啦砸在窗户上，像是天地也在为他哭泣，又像是催促着绝望的人走向终点。
林烬慢慢抬起头，空洞的目光扫过这间冰冷的、充满绝望气息的屋子。
他的视线，最终落在了床头柜上那把锋利的水果刀上。
冰冷的刀锋，在窗外透进来的微光里，闪过一道微弱却刺眼的寒芒。
那点光，像极了灵摇最初照亮他的样子，却又冰冷得如同此刻他死去的心。
他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像一具被抽走了灵魂的躯壳，一步一步，走向那把刀的世界，彻底熄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