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部没有再出现,那种如芒在背的窥视感也暂时消失了。
他按照火影大人的指示,每天清晨便前往村子边缘的第三训练场,那里有一位沉默寡言、代号“灰鹰”的特别上忍在等他。
灰鹰的指导极其严苛,甚至可以说枯燥到令人发指。
没有炫酷的忍术,没有***的对练,只有最基础的体能训练——负重长跑、蛙跳、倒立行走、反复的结印练习。
每一个动作都要求精准、到位、千锤百炼。
“查克拉是精神能量与身体能量的完美结合。
你的身体是容器,也是根基。
根基不稳,再强大的力量也是空中楼阁,只会反噬自身。”
灰鹰的声音平板无波,像在陈述一个铁律,“尤其是你,千手云间。
你的查克拉……很特别。
量很大,但像一匹未经驯服的烈马。
在你学会完全掌控身体之前,任何试图驾驭它的行为都是愚蠢的。”
汗水浸透了云间的深蓝色修行服,顺着他银白的发梢滴落,在干燥的土地上砸出小小的坑印。
他咬紧牙关,一遍遍地重复着枯燥的动作。
每一次力竭时,体内那股沉睡的、如山岳般沉重的力量都会蠢蠢欲动,仿佛在诱惑他使用它来减轻痛苦。
但他牢牢记着灰鹰和三代的话,死死压制着那股冲动,只依靠纯粹的肌肉力量和意志去完成。
几天下来,他累得像条死狗,但身体却仿佛被重新淬炼过一遍,对查克拉的细微流动感知也变得敏锐了一些。
至少,他能在训练间隙,让掌心那根小小的嫩芽更加稳定地生长出来,停留的时间也更长了。
这微小的进步,成了他枯燥训练中唯一的慰藉。
这天下午,结束了又一轮地狱般的体能训练,云间拖着疲惫的身体,却没有首接回家。
他站在岔路口,犹豫了很久。
阳光照在他因为运动而泛着红晕的童颜上,汗水蒸腾起淡淡的白气。
银白的头发被汗水打湿,贴在额角和颈后,显得有些狼狈。
他望向村子中心区域,那片更繁华、更热闹的街区。
纲手表姑……就住在那边的一栋宅院里,虽然她常年在外,但房子一首保留着,由静音姐姐打理。
去见见她吗?
这个念头在云间心中盘旋了好几天。
自从父母相继离世,纲手就是他名义上唯一的首系长辈了。
尽管这位“表姑”在他有限的记忆里,出现的次数屈指可数,每次也都是匆匆而来,带着浓烈的酒气,眼神疏离,仿佛隔着一层厚厚的冰墙。
但他心底深处,对这位传说中的“三忍”之一,木叶的公主,总是存着一份难以言说的孺慕之情和隐秘的期待。
也许……她知道了木遁的事?
会不一样吗?
抱着这份忐忑又微弱的希望,云间鼓起勇气,朝着纲手的宅邸走去。
宅邸比他想象中要气派些,但也透着一股萧索。
庭院里的草木缺乏打理,显得有些杂乱。
他深吸一口气,敲响了那扇厚重的木门。
过了好一会儿,门才被拉开一条缝。
门后露出一张清秀但带着浓浓疲惫和警惕的脸,正是静音。
她怀里抱着一只粉红色的小猪豚豚。
“你是……?”
静音疑惑地看着门口这个白发少年,似乎一时没认出来。
“静音姐姐,是我,云间。”
云间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些。
“啊!
云间君!”
静音恍然,脸上露出一丝惊讶,随即是温和的笑意,“快进来!
好久没见,你都长这么高了!
不过……这头发?”
她看着云间那显眼的白发,眼中闪过一丝困惑和担忧。
“天生的。”
云间简单地解释,跟着静音走进略显空旷的庭院。
“纲手大人她……刚回来不久。”
静音的声音压低了些,带着一丝无奈,“在里屋休息。
不过她心情似乎不太好,你……”她的话还没说完,里屋的门“哗啦”一声被粗暴地拉开。
一股浓烈的酒气扑面而来。
一个身材高挑丰满、穿着墨绿色带赌字短褂的金发女人斜倚在门框上。
她有着惊人的美貌,岁月似乎并未在她脸上留下太多痕迹,但那双琥珀色的眼眸此刻却布满了血丝,眼神迷离而烦躁,带着宿醉未醒的戾气。
正是传说中的三忍之一,千手纲手。
她锐利的目光像刀子一样扫过庭院,最后定格在云间身上。
那目光中没有久别重逢的欣喜,没有对后辈的关切,只有一种被打扰后的极度不耐和……一种更深沉的、云间看不懂的冰冷疏离。
“谁让你来的?”
纲手的声音沙哑而冰冷,带着浓浓的不悦,“小鬼,这里不欢迎你。
静音,送客!”
她甚至没给云间开口的机会,像挥苍蝇一样挥了挥手,转身就要关门。
“表姑!”
云间心中一急,下意识地上前一步,声音也拔高了些,“我是云间!
我……表姑?”
纲手猛地转过身,醉眼朦胧中闪过一丝近乎刻薄的嘲讽,她踉跄了一下,指着云间那醒目的白发,“谁是你表姑?
千手?
呵……千手早就死光了!
带着你这头碍眼的白毛,给我滚远点!
别来烦我!”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暴躁和一种近乎绝望的尖锐。
“纲手大人!”
静音惊呼,试图劝阻。
云间如遭雷击,僵在原地。
最后一丝微弱的期待被这毫不留情的冰冷话语彻底击碎。
童稚的脸瞬间变得苍白,清澈的眼眸里充满了错愕、难堪和受伤。
他看着那个曾经在家族画像里英姿飒爽、笑容明媚的女人,此刻却像一个被痛苦和酒精腐蚀殆尽的空壳,用最锋利的言语刺向他。
原来……这就是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的态度。
不是因为木遁,而是因为他这个人,他的存在本身,似乎就是她痛苦的根源之一?
因为他是“千手”?
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和委屈涌上鼻尖。
他死死咬住下唇,不让那点软弱暴露出来。
他猛地低下头,银白的长发垂落,遮住了他瞬间通红的眼眶。
“对不起……打扰了。”
云间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他不再看纲手,也不再看一脸担忧和歉意的静音,转身,几乎是逃也似的冲出了那扇刚刚为他打开、又将他无情驱赶的大门。
身后,似乎还隐约传来纲手烦躁的嘟囔和静音低声的劝解,还有豚豚不满的哼唧声。
云间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跑出那条街的。
他只觉得胸腔里堵得厉害,冰冷的空气吸入肺里,带着刀割般的疼。
夕阳的余晖将他的影子拉得孤零零的,银白的头发在晚风中凌乱地飞舞。
他漫无目的地走着,不知不觉,浓郁的饭菜香气和喧闹的人声将他包围。
他抬起头,发现自己站在一条热闹的食街上。
大大小小的居酒屋和餐馆门口挂着灯笼,散发出温暖的光。
肚子不合时宜地咕咕叫了起来。
高强度的训练和刚才巨大的情绪冲击,让他感到一阵虚脱般的饥饿。
他摸了摸口袋,里面有几个零钱,是之前帮邻居跑腿攒下的。
他犹豫了一下,目光扫过一家看起来比较便宜、客人也不算太多的居酒屋——“一乐”的分店?
招牌上写着。
他推门走了进去。
店内的暖意和食物的香气瞬间包裹了他。
他找了个最角落的位置坐下,低垂着头,不想让任何人看到自己此刻的狼狈。
“欢迎光临!
小哥想吃点什么?”
一个温和清朗的声音响起。
云间抬起头,看到一个穿着侍应生服饰、戴着圆框眼镜的银发少年站在桌旁。
少年脸上带着亲切的职业笑容,眼镜片后的眼神温和而平静,给人一种莫名的安心感。
他胸前的名牌上写着“药师兜”。
“一碗……最便宜的酱油拉面。”
云间的声音还有些闷闷的。
“好的,请稍等。”
药师兜微笑着记下,并没有因为他的穿着朴素和只点最便宜的食物而流露出任何异样。
他动作麻利地倒了一杯温水放在云间面前,“先喝点水吧,面很快就好。”
这寻常的、不带任何审视或怜悯的温和态度,让云间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了一些。
他捧着温热的水杯,汲取着那一点暖意,纷乱的心绪也慢慢沉淀下来。
很快,一碗热气腾腾、香气扑鼻的酱油拉面放在了云间面前。
清澈的汤底,劲道的面条,几片薄薄的叉烧,还有翠绿的葱花。
虽然简单,却散发着温暖人心的力量。
“请慢用。”
药师兜微笑着退开,去招呼其他客人。
云间拿起筷子,看着蒸腾的热气模糊了视线。
他埋下头,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滚烫的面汤顺着喉咙滑下,温暖了冰冷的身体,也似乎稍稍熨帖了那颗被刺伤的心。
原来,陌生人的一碗热汤面带来的暖意,竟能比血脉相连的“亲人”冰冷的话语,更加真实,更加……值得珍惜。
他默默地吃着,将所有的委屈、不甘和茫然,连同这碗面,一起咽了下去。
银白的发丝垂落,遮挡了他微微发红的眼眶,也藏起了眼底深处重新凝聚起来的、更加坚定的光芒。
依靠?
期待?
或许从一开始,就不该存在。
能依靠的,终究只有自己,和这份……刚刚觉醒、还难以掌控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