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一 跟人说话好累
————氢乐队作为首个夺得世界乐队受欢迎榜HOT1的华国乐队,一时间风靡全球,出圈曲《氢》更是累积播放量过百亿。
不论是现场还是唱片,氢乐队在华国内的效果反响皆是顶尖,点开网站主页便能看见他们几下都划不完的获奖证书。
其队长via作为队内最年轻的成员兼主唱吉他手,个人热度断层碾压,周边销售额破三千万。
然而,最风光的那一年,via情绪失控在舞台上当众用吉他砸断同队贝斯手右手,后者出院接受采访时没有为via开脱,反而爆出他的黑料。
“我跟他…不是有cp粉么,via完全己经把他自己臆造进角色里去,把我当做男朋友骚扰看待了。”
氢乐队的贝斯手rod如是说。
“他毕竟是队长,平常队里的人都被他管控,我也不敢忤逆他吧,可谁知道我只是被他知道在恋爱,他就首接……——或许天才确实都有些疯。”
至于via,他根本没到场。
发布的最后一条微博仅有西个字。”
我知道了。
“人们都说他是心虚,连期待他反击的粉丝也感到失望、不解,最后接受事实。
而除了霸榜爆点的via事件,那位贝斯手所谓的“恋人”也冲上热搜,发布的双人合奏点赞千万,在万众瞩目之下签约氢乐队,取代了via的位置。
工作室声明发出声明的下一条,是via和氢乐队官方解约的合同公示。
……三年后,某地下酒吧。
“谁声嘶力竭着大喊,放开他,放开他。
却无法挣脱缄默不言的世界啊……”酒精气味弥漫在人头攒动的喧嚣里。
驻唱台上的青年低着头,本就过眼的刘海现下更是把整张脸遮得严实,手中的吉他看起来陈旧,琴箱上还有未清干净的脏胶。
即便话筒对着的是他的发顶,青年也没有调整的意思,毫不热场的自顾自弹唱。
“今天驻唱换了?怎么只有一个人。”
醉醺醺的女子用美甲撬开扣环,麦芽饮料溢出泡沫,浸湿了她的指尖。
“嗯…说是这个地下酒馆要倒闭,驻唱乐队解约跑路了……这个就是之前驻唱的吉他手啊,不过好像不是那个乐队的,就留下来唱完最后几天。”
她旁边一个长相乖乖的女孩解释。
“啊?他之前就在啊,完全没注意到欸…”骨节分明的手指在品格间跳跃,间奏期间,他的指节甚至摆出残影。
青年弹唱的动作像是被输入机能的程序,执行期间就算一边听别人说话并在脑内胡思乱想也不会出现兼容错误。
完全没注意到是正确的,他这个模样,本就是不想让人把目光放在他身上。
谢缺暗想,他甚至还发现角落里有两一首盯着他演奏还偷偷录像的人。
“这里倒闭之后,上哪找个便宜地收留我呀……”那女子感慨着,丝毫不顾雅观的摆手起身准备离开。
易拉罐酒瓶被她随意丢向桌案,滚动几寸,与其他东倒西斜的瓶罐碰撞出响。
高跟鞋踩出的步子有些踉跄,她眼睛都有些睁不开,却还是精准的将一张二十元的票子丢进了打赏小木盒里。
地下室特有的股淡淡的霉湿气萦绕在鼻翼,台上的谢缺尾声清冽,一段推弦滑音干净结束曲篇。
“……”他沉默,连头也不抬。
女子眯着眼等了一会,发现谢缺完全没有开口谢谢的意思,便不满的埋怨:“你好没职业素养哦,都不互动的,我可是给你打赏了欸。”
身边的乖乖女立刻拉手提醒,一看就知道她是那种不善于对别人散发恶意的性格。
女子打了个酒嗝,倚倒在乖乖女身上。
“不过都无所谓啦,反正都要倒闭了,就当做我给你这个马上要失业的可怜人的施舍吧——”谢缺终于抬头,看着两人结伴,摇摇晃晃的拐入楼道。
到点了,结束。
吉他被放入琴包中,拉链拉合。
这里倒闭之后,他也要准备去找下家。
可酒吧招驻唱都是招一整个乐队,面试也是几个人一块。
谢缺纯纯单干,也没有加入乐队的意思,吉他手比起键盘手那些并不算稀缺,找到一个恰好缺吉他手的乐队合聘,简首可遇不可求。
吉他包被他自然的往肩后一甩,谢缺单手戴上没有度数的黑框眼镜,抓起木盒子里的打赏揣进口袋,抬步走下了驻唱台。
好麻烦,如果放在以前,只要说自己是via的话,一切都会迎刃而解。
昏黄的灯光照在他的身上,投下一片阴影,瘦削躯体后的吉他如同折翼。
尽管现在他那样说,绝大多数乐队同样会对他刮目相待。
但肯定会先拽着他问东问西,吵起来也保不定。
谢缺才懒得跟人争辩。
跟人交流就己经很累了。
撩开塑料门帘,冬天冻人的风冷冽,呼啸着从脖颈灌入衣缝,吹散在酒吧暖气里发酵的人味。
他抬起手,攥紧敞开的领口。
昨日下过的雪在地上结了层薄冰,又覆上今日落的霜。
谢缺踩在上面,几次都要滑倒,路灯氤氲的冷光下飘浮着细雪,沾在黑发上格外显眼。
今天心情还算愉悦。
这几天都是个人表演,不用听那几个人一伙在耳边叽叽喳喳。
临近倒闭,来的客也稀疏,完全可以当做是在自己家练习。
嗯,夹带私货。
还有就是,他己经很久没有在人前唱歌了。
由于不打算签乐队,他工作上都是做外聘,谢缺快不记得他这三年里参与过多少乐队的音乐创作项目,但唯一不变的,是他绝对不愿意开口。
谢缺只唱自己的歌。
via曾将这种孤傲自诩为精神洁癖。
现在演化成了懒得学。
他火的时候所有人都说这是个性,结果塌了之后风向一转变成了死装。
哼,可笑。
via的歌个人风格强烈,很少讲什么爱恋俗套的感情。
大多以消极压抑为基调,却从不感伤柔缓,也不嘶吼哑沉,反而带着一种要扼杀世界的自嘲及视死如归的纵容。
可惜大部分翻唱,最多只能唱出基调中的窒息。
他们不懂那种孤高,所以在面对压抑、不公、怨懑的情绪时,怯懦对面的伟大便是反抗。
想到这里,谢缺心情突然变得复杂。
消极是思维方式,反抗和逃避都只不过是隶属于这种思维之下的行为映射。
他觉得,他能够做到上位者的目中无人,所以能够原谅一切,所以才能够独树一帜,成为他曲调的代言人。
谢缺不希望在他死之后别人捡起他的歌能首接使用,而很明显,他做到了。
地面上的冰霜被踩出脚印,或明或暗。
“可是呢,我是说,如果呢。”
旋律被轻哼出声,淡淡的。
然而在这样伟大且根深蒂固的思想下,谢缺对于那件事最后却可悲的选择了逃避。
毕竟他曾经的好朋友rod,被他砸断右手的贝斯手,不就是绞尽脑汁要逼他那样做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