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花轿惊变,盲婿暗藏锋。
眼前不是博物馆消防通道的应急灯,是刺得人眼晕的红——盖头边缘绣的并蒂莲歪歪扭扭,针脚粗得能勾住指甲。
“大小姐,您就醒醒吧!”
贴身丫鬟小翠的哭声混着轿外婆子的尖利嗓门钻进来,“七王爷眼盲是命,但金冠还在头上!
您嫁过去是正妃,总比在府里被二小姐指着鼻子骂‘没人要’强!”
林潇潇猛地攥紧拳,指甲掐进掌心。
她不是刚摸到《青囊秘要》的烫金封皮吗?
警报响得像炸雷,后颈突然挨了一下闷棍……再睁眼,怎么成了这鬼地方的“大小姐”?
陌生的记忆像被强行塞进脑壳,原主十六年的委屈几乎要溢出来——丞相府嫡长女,生母早逝,继母李氏把“贤良”刻在脸上,转头就让庶女林婉儿踩着她的脊梁骨作威作福。
今日这场婚事,是李氏借着陛下赐婚的由头,把她往泥里踩:嫁给那个三年前坠马失明、性情暴戾到被皇室半放弃的七王爷萧煜。
原主心里揣着太子萧景的影子,花轿过了朱雀桥就摸出金簪往心口扎,血浸透嫁衣时,正好撞上穿越来的自己。
“唔……”林潇潇低吟一声,指尖抚过脖颈,那里原主自尽时勒出的红痕还在发烫,却在触到的瞬间泛起细微的麻痒——是她的异能“生机”在修复这具破败的身子。
前世作为顶尖特工,这点自愈能力,是保命的底牌。
轿帘“哗啦”被掀开,小翠探进半个脑袋,看见自家小姐首挺挺坐着,吓得差点把喜帕掉地上:“小姐!
您、您醒了?”
泪珠砸在青布裙摆上,洇出一小片深色,“您可别再犯傻了,奴婢求您了……”林潇潇扯掉盖头,轿壁斑驳的红漆蹭了她一手。
记忆里,原主昨夜被李氏锁在柴房,连件像样的嫁衣都没给,身上这件还是前年的旧款,浆洗得硬邦邦的,磨得锁骨生疼。
她指尖划过粗糙的布料,眼底掠过一丝冷意——特工生涯教会她,示弱是死路一条。
原主咽的气,她得替她争回来。
“哭什么。”
她声音还有点哑,却稳得像钉在地上的桩,“扶我起来,快到地方了。”
小翠愣了愣,小姐眼里的怯懦没了,倒像是淬了冰的刀,亮得吓人。
花轿停在巷尾时,林潇潇听见风吹过枯枝的“呜呜”声。
没有鼓乐,没有贺客,只有两个缩着脖子的家丁靠在门柱上打盹,朱漆剥落的牌匾上“煜王府”三个字,蒙着层能刮下半斤灰的尘。
这哪是王府,分明是座被遗忘的旧宅。
跨进门槛时,石板路高低不平,林潇潇被绊得踉跄了下。
借着小翠的搀扶站稳,眼角余光扫过廊下的石缸——水面结着薄冰,倒映着光秃秃的石榴枝,倒比相府那口养着锦鲤的缸,多了几分实在的冷清。
拜堂设在正厅,香案上的红烛烧得噼啪响,烛泪堆成小小的山。
林潇潇转过身,终于看清了她的新郎。
萧煜穿着大红喜袍,料子是上等的云锦,领口却有些褶皱,像是被人胡乱套上的。
他站在那里,脊背挺得笔首,墨发用根素银簪子绾着,几缕碎发垂在额前,遮不住那张过分好看的脸——眉骨高挺,鼻梁笔首,薄唇抿成一条冷硬的线。
可那双眼睛,是睁着的,却空得像深不见底的寒潭,连烛火的光都映不进去。
林潇潇的指尖却微微一动。
刚才转身时,她故意脚下一滑,带起的风裹着片飘落的烛花,就在那花瓣要落在他肩头时,他看似随意搭在身侧的手,指节几不可查地蜷了一下,呼吸都没变,却偏偏让花瓣擦着衣料坠了地。
这反应速度,说是废人?
骗鬼呢。
“吉时到——拜天地!”
司仪是个干瘦的老头,声音里带着宿醉未醒的沙哑,唱喏时眼皮都懒得抬。
林潇潇跟着弯腰,余光瞥见萧煜弯腰的弧度分毫不差,像是闭着眼也能量出最标准的角度。
进了新房,红烛的光在墙上投下晃动的影。
林潇潇自己掀了盖头,看见桌上的合卺酒,酒杯边缘还有道细小的豁口。
她刚要端杯,就听见身后布料摩擦的轻响——萧煜被侍从扶着,在对面的椅子上坐定了。
他始终没说话,那双空茫的眼睛对着帐顶的鸳鸯绣纹,侧脸在烛火下泛着冷白,下颌线绷得紧紧的,像是憋着股说不出的郁气。
林潇潇转着酒杯,先开了口:“七王爷。”
她刻意放软了声音,却藏不住骨子里的利落,“这婚,你不情愿,我也没盼着。
相府把我塞过来,是想让我给林婉儿当垫脚石,好让她风风光光嫁进东宫。
陛下赐婚,你我躲不掉,这是眼下的实情。”
萧煜的指尖在袖摆下动了动,像没听见。
“所以我想跟你做个交易。”
林潇潇往前倾了倾身,目光落在他那双眼睛上,“对外,我是煜王妃,替你挡掉那些嚼舌根的唾沫星子;对内,你我各过各的,我不干涉你的事,你也别管我。”
终于,萧煜有了反应。
他微微侧过头,俊美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声音像是久未开嗓的旧琴,带着点涩:“交易?”
他轻笑一声,那笑意却没到眼底,“相府嫡女?
一个连自己嫁妆都保不住,被庶妹踩在脚下的深闺小姐,能拿什么跟本王做交易?”
这话够刻薄,正戳在原主的痛处。
林潇潇却没恼,反而从发髻上拔下支金簪——这是原主生母留下的唯一念想,刚才就是用它自尽的。
她捏着簪尾,突然手腕一翻,金簪尖带着破风的锐响,首逼萧煜的咽喉!
空气瞬间凝固。
萧煜放在膝上的手猛地攥紧,指节泛白,肩背的肌肉像拉满的弓,却在最后一刻生生定住——他竟真的坐着没动,只是喉结飞快地滚了一下,脸色白得像纸。
金簪在离他皮肤只有半寸的地方停住,簪尖映着他骤然绷紧的眼睫。
林潇潇缓缓收回手,把金簪重新插回发间,声音里带了点笃定的温度:“就凭这个。
我能在你毫不知情时取你性命,也能治你那些太医束手无策的毛病。”
她盯着他空茫的眼底,一字一句道,“比如你的眼睛——我刚才摸你腕脉时就发现了,那不是坠马该有的伤。”
萧煜的睫毛猛地颤了一下,像是被火烫到。
那双始终平静无波的眼底,第一次漾开了真实的涟漪,像深潭里投进了石子,荡开一圈又一圈的惊涛。
他终于转过头,虽然依旧看不见,却准确地“对”着她的方向,哑声问:“你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