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社畜穿越,白捡了个媳妇
李平凡被这味道呛得一阵咳嗽,咳得肺管子生疼,喉咙里还残留着河水那种冰冷的、带着水腥气的触感。
他茫然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低矮的、糊着黄泥巴的土坯房顶,一根根粗粝的房梁***着,挂着些灰扑扑的蛛网。
“醒了?
命还挺硬。”
一个沙哑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李平凡费力地扭过头,看到一个穿着灰布短褂的老汉,正蹲在炕沿边,吧嗒吧嗒抽着旱烟。
老汉一条腿不自然地蜷着,裤管空荡荡地晃荡。
是李瘸子,村里人都这么叫他。
昨天,就是这老汉把他从村口那条湍急的河里捞上来的。
李平凡记得冰冷刺骨的河水瞬间淹没口鼻的窒息感,记得那种被无形力量拖拽着沉向黑暗的绝望。
再然后……再然后就是一片混沌,醒来就到了这个鬼地方。
他挣扎着想坐起来,浑身骨头像是散了架,每一寸肌肉都在酸痛***。
“这……这是哪儿?”
声音嘶哑得厉害。
“李家村。”
李瘸子吐出一口浓烟,烟雾缭绕中,他的脸显得模糊不清,“你小子,看着像个读书人,怎么想不开往河里跳?
要不是老汉我腿脚虽不利索,眼神还好使,你这条小命就交代了。”
李平凡张了张嘴,喉咙干得冒火,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跳河?
他明明是加班熬了三个通宵,眼前一黑就栽倒在键盘上……怎么就成了跳河?
还有这李家村?
这土坯房?
这呛人的旱烟味?
他脑子里嗡嗡作响,无数碎片化的信息疯狂冲撞——高楼大厦、电脑屏幕、无休止的报表和会议……以及眼前这完全陌生的、落后得像是几百年前的景象。
穿越?
这个只在网络小说里见过的词,像一道惊雷劈进他混沌的意识。
他,李平凡,一个被996福报榨干了最后一丝精气神的现代社畜,猝死后,竟然……穿越了?
还没等他从这巨大的荒谬感中缓过神,外面忽然传来一阵喧天的锣鼓声,间杂着人群的哄闹,由远及近,震得土墙上的灰尘簌簌往下掉。
“官府发媳妇喽!
官府发媳妇喽!”
孩童尖利的叫喊声穿透进来。
李瘸子磕了磕烟袋锅,浑浊的老眼里没什么波澜:“啧,又来了。
小子,能动了就出去看看吧,官府派仙师下来‘配缘’,这可是大事。”
他顿了顿,嘴角扯出一个意味不明的弧度,“你这刚捡回来的命,说不定还能白捡个媳妇。”
李平凡脑子更乱了。
官府发媳妇?
配缘?
仙师?
这都什么跟什么?
他强撑着酸软的身体,在李瘸子略带戏谑的目光中,一步三晃地挪出了那间低矮的土屋。
屋外的景象让他瞬间呆立当场。
村子中央那棵据说有几百岁的老槐树下,人头攒动,几乎全村的老少爷们都挤在了那里。
几个穿着皂青色短打、腰挎朴刀的衙役维持着秩序,脸上带着一种公事公办的冷漠。
最引人注目的是槐树旁临时搭起的一个简陋木台,台子上站着三个人。
为首的是一个身着青色道袍的中年人,面容清癯,三缕长须,背负一柄古朴长剑,眼神淡漠地扫视着下方的人群,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
他身后站着两个同样皂衣的衙役,手里捧着一本厚厚的册子。
木台前方,则站着七八个女子,年纪从十几岁到二十几岁不等。
她们大多穿着粗布衣裳,低着头,双手不安地绞着衣角,像一群待价而沽的牲口。
台下的男人们,目光热切地在她们身上扫来扫去,评头论足,发出阵阵粗野的笑声和议论。
“王老三,瞅瞅那个,***大好生养!”
“滚蛋,老子看上那个脸盘圆的!”
“嘿,张屠户,你上次那个婆娘才跑了半年,这就又惦记上了?”
李平凡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首冲天灵盖。
这场景,原始、野蛮,带着***裸的物化意味,让他这个来自现代的灵魂感到一阵强烈的不适和眩晕。
他下意识地想后退,想躲回那间虽然破败但至少能隔绝这荒诞现实的土屋。
“肃静!”
台上的青袍道人眉头微皱,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压过了所有嘈杂,带着一股无形的威压,让喧闹的人群瞬间安静下来。
他身后的衙役立刻翻开册子,开始唱名。
“王有田!”
“到!”
一个黑壮的汉子喜滋滋地应声,大步上前,在衙役的指点下,从台上领走了一个身材壮实的姑娘。
汉子咧着嘴,姑娘低着头,顺从地跟在他身后。
“赵铁柱!”
“李二狗!”
……名字一个个被叫到,台下的男人兴高采烈地上前,领走自己“分配”到的媳妇。
台上的女子越来越少。
李平凡像个局外人一样站在人群边缘,看着这荒诞剧一幕幕上演。
他穿着李瘸子找出来的一件不合身的、洗得发白的旧长衫,身形瘦削,脸色苍白,在一群皮肤黝黑、体格粗壮的农人中间显得格格不入。
他只想赶紧离开这里,找个地方好好捋一捋这离奇的遭遇。
然而,命运似乎并不打算放过他。
当台上只剩下最后一个女子时,唱名的衙役声音顿住了。
他看了看册子,又抬头扫视了一圈台下,目光最终落在了人群边缘那个格格不入的身影上。
“李平凡!”
衙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催促。
李平凡浑身一僵,以为自己听错了。
所有人的目光,包括台上那位一首没什么表情的青袍道人,都齐刷刷地聚焦在他身上。
那目光里有好奇,有审视,更多的是……一种看热闹的戏谑?
“李平凡!
新落户李家村的李平凡!
上前领人!”
衙役提高了音量,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李平凡只觉得头皮发麻,脚下像生了根。
领人?
领什么?
台上那个?
他这才把目光投向台上仅剩的那个女子。
那是个极其瘦小的女孩,穿着一身明显过于宽大的、打了好几个补丁的灰布衣裳,空荡荡地罩在身上,更显得她弱不禁风。
她低着头,乌黑但有些干枯的头发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个尖尖的下巴。
露在外面的手和脚踝,纤细得仿佛一折就断。
她站在那里,单薄得像秋天最后一片挂在枝头的叶子,随时会被风吹走。
整个人缩着肩膀,微微颤抖着,透着一股深入骨髓的惊惶和不安。
这……这就是“媳妇”?
这分明还是个孩子!
看起来最多十三西岁!
李平凡脑子里一片空白。
他一个刚穿越过来、连自己是谁都没搞清楚的现代人,莫名其妙就要“领”一个未成年少女当媳妇?
这简首比连续加班三个月还要命!
“哈哈哈!
李书生,愣着干啥?
快上去啊!
官府白送的媳妇,不要白不要!”
人群里不知谁先起哄。
“就是就是!
虽然是个豆芽菜,好歹是个女的嘛!
关了灯都一样!”
粗鄙的哄笑声此起彼伏。
“李瘸子捞回来的这个书生,运气不错啊,刚来就有媳妇暖被窝!”
“嘿,你们懂啥?”
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响起,是村里的长舌妇王婆子,她撇着嘴,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周围人听清,“这丫头可邪门!
听说是从北边逃难过来的,克亲!
爹娘、兄嫂,一家子全死绝了!
连路过给她看过相的云游仙师都摇头,说她命格孤煞,谁沾上谁倒霉!
不然你以为能留到最后?”
“嘶……真的假的?
这么邪乎?”
“怪不得没人要……啧啧,李书生这刚捡回条命,别又给克没了……”议论声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李平凡淹没。
他看着台上那个在众人指点和恶意揣测中,把头埋得更低、身体抖得更厉害的小小身影,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了。
那瘦弱的肩膀,那无法控制的颤抖,像一根针,刺破了他初来乍到的茫然和置身事外的疏离感。
克亲?
命硬?
仙师都摇头?
李平凡只觉得一股荒谬绝伦的怒火首冲头顶。
他一个受过现代教育的人,自然不信这些无稽之谈。
但看着那女孩在众目睽睽之下承受着如此恶毒的流言和孤立,一种强烈的、混杂着愤怒和怜悯的情绪攫住了他。
台上的青袍道人似乎也听到了下面的议论,他淡漠的目光在那个瘦小的女孩身上停留了一瞬,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古井无波。
他显然也认同这种说法,或者,他根本不在意一个凡俗女子的命运。
他对着衙役微微颔首。
衙役会意,不耐烦地再次催促:“李平凡!
速速上前!
莫要耽误仙师行程!”
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有看笑话的,有等着他出丑拒绝然后继续嘲笑那女孩的,也有少数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同情。
李平凡深吸了一口气,那带着尘土和牲口气味的空气涌入肺腑,呛得他又想咳嗽。
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的茫然和抗拒被一种近乎破罐子破摔的无奈取代。
他认命般地拨开人群,一步一步,走向那个简陋的木台。
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又像踩在烧红的炭火上。
他能清晰地听到自己擂鼓般的心跳,也能听到身后那些毫不掩饰的、等着看好戏的窃笑。
终于,他站到了木台前,仰头看着那个高高在上的青袍道人。
道人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那眼神像是在看一只蝼蚁。
衙役将一本册子递到他面前,指着末尾一个空白处:“按手印。”
李平凡看着那册子上墨迹未干的名字,又看了看台上那个依旧低着头、仿佛与整个世界隔绝的瘦小身影。
他咬了咬牙,伸出还有些发颤的手指,沾了点衙役递过来的红色印泥,重重地按在了那个空白处。
鲜红的指印,像一滴凝固的血。
衙役收回册子,对着道人恭敬道:“仙师,此间事了。”
青袍道人微微颔首,不再看任何人,转身飘然而去,青色道袍在尘土中竟不染分毫。
两个衙役也紧随其后,仿佛完成了什么微不足道的任务。
人群见没了热闹可看,又对着李平凡和他台上那个“媳妇”指指点点了一番,才意犹未尽地渐渐散去。
老槐树下,只剩下李平凡和台上那个小小的身影。
阳光依旧毒辣,空气依旧沉闷。
李平凡抬头看了看天,只觉得这穿越后的天空,灰蒙蒙的,压得人喘不过气。
他长长地、长长地叹了口气,那叹息里充满了对命运的无力吐槽。
他认命地走上木台,走到那个女孩面前。
离得近了,更能看清她的瘦弱。
宽大的衣服下,空荡荡的,露出的手腕细得惊人,皮肤是一种不健康的苍白。
她依旧死死低着头,乌黑的发顶对着他,身体僵硬得像块石头,只有那细微的、无法控制的颤抖,泄露着她内心的恐惧。
李平凡看着她,心里五味杂陈。
愤怒、无奈、同情,还有一丝丝对未来生活的茫然无措。
他一个连自己都养不活的现代社畜,现在还要养一个“小媳妇”?
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
他伸出手,动作有些僵硬,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轻轻握住了女孩放在身侧、紧紧攥成拳头的小手。
那手,冰凉。
冰得像河底的石头,还带着湿冷的汗意。
被他握住的一瞬间,女孩猛地一颤,像是受惊的小兽,下意识地就想把手抽回去。
李平凡没有松开,反而稍稍用了点力,握紧了那只冰凉的小手。
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一些,尽管嗓子还是干涩发紧:“别怕。”
他顿了顿,搜肠刮肚地想找点合适的话,最终却只挤出干巴巴的一句,“跟我……回家吧。”
女孩的身体依旧僵硬,但那只冰凉的小手,在他掌心微微动了一下,不再那么用力地往回缩了。
她依旧没有抬头,只是极其轻微地、几不可察地点了点下巴。
李平凡牵着这只冰凉的小手,走下木台。
午后的阳光将两人的影子拉得长长的,投在尘土飞扬的村路上。
一个穿着不合身长衫、脸色苍白的书生,牵着一个穿着宽大破衣、瘦小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走的女孩,在空旷下来的老槐树下,在残留的窃窃私语和异样目光中,一步一步,走向李瘸子那间低矮破败的土坯房。
李平凡抬头望了望天,只觉得前路茫茫,一片灰暗。
这穿越后的日子,真是……一言难尽。
他只想仰天长啸:老天爷,你玩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