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剧烈的失重感像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攥住许尽欢的心脏,猛地往下拽。

风声在耳畔尖锐地呼啸,刮过脸颊,带来刀割般的疼。

身体不受控制地翻滚、撞击,崖壁上突出的嶙峋怪石和枯枝不断硌砸着她的脊背、手臂,每一次碰撞都带来骨头欲裂的钝痛。

冰冷的空气疯狂地灌入口鼻,挤压着肺里最后一点稀薄的氧气。

濒死的窒息感如此熟悉,几乎要和她记忆里那场吞噬一切的爆炸火光重叠。

任务失败。

死亡。

难道这一次,依旧是同样的结局?

不。

一股极其强悍的、属于顶尖杀手的求生本能,在这具破败虚弱躯壳的最深处,猛地炸开!

不能死!

她猛地睁开眼,浅瞳在急速下坠中艰难地聚焦,疯狂搜寻着任何一丝生机。

崖壁在眼前模糊成一片土黄与灰褐的色块。

有了!

左下方不远处,一丛从石缝里顽强伸出的茂密藤蔓,像一张等待己久的网!

计算角度,调整姿态——尽管被铁链束缚,尽管浑身剧痛,几乎每一个指令发出,肌肉都在哀嚎***,但她还是凭借惊人的意志力,在下坠的轨迹中,硬生生拧转身体,朝着那丛藤蔓伸出手!

“哗啦——嘭!”

身体重重砸进藤蔓丛中!

巨大的冲击力让她眼前一黑,喉头猛地涌上一股腥甜。

藤蔓被压得断裂无数,细刺刮过皮肤,留下***辣的痛感。

但下坠的势头,终究是被缓冲了大半!

她死死抓住那些坚韧的藤条,手指被勒得皮开肉绽,鲜血瞬间染红了绿色的茎叶。

身体像断了线的风筝,吊在半空,随着惯性猛烈地晃荡了几下,才勉强稳住。

粗重地喘息着,每一下都牵扯着胸口撕裂般的痛。

她低头看去,脚下依旧是令人眩晕的深渊,雾气缭绕,看不到底。

但至少,暂时活下来了。

高崖之上,隐约还能听到那些猎人愤怒又不甘的咆哮和马匹的嘶鸣,还有看台上传来的、被风吹得支离破碎的喧哗。

他们似乎没料到她会用这种方式逃脱,也不敢轻易追下这等险崖。

许尽欢艰难地吞咽下喉间的血腥气,开始观察西周。

崖壁并非完全垂首,有些许可供落脚和攀援的凸起。

她必须下去,留在半空就是等死。

移动变得极其艰难。

手腕脚踝上的铁链沉重无比,每一次发力都让伤口摩擦得更深,鲜血几乎浸透了锁链下的皮肉。

虚脱感和眩晕感如同潮水,一阵阵拍打着她的意识。

全凭一股非人的毅力支撑着,一点一点,向下挪动。

汗水混着血水,从额头滑落,迷了眼睛。

她甩甩头,继续向下。

距离崖底越来越近。

空气中的血腥味和尘土味逐渐被一种潮湿的、带着腐叶和青苔的气息取代。

突然,那股奇异的冷香又出现了。

比之前更清晰,更具体。

丝丝缕缕,若有若无,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穿透力,破开所有杂乱的气味,精准地萦绕在她鼻端。

像是雪松,又像是某种不知名的冷冽药草,清雅幽远,却又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存在感。

这香味……哪里来的?

她心神微微一荡,手下意识地一松!

“咔嚓!”

承载她的那根藤蔓终于不堪重负,骤然断裂!

身体再次失控下坠!

但这一次,离地己经不远。

下方是厚厚的、积年的落叶层。

“砰!”

她重重摔在落叶堆上,虽然依旧摔得五脏六腑都错了位,眼前金星乱冒,但总算没有立刻毙命。

浑身像是散了架,没有一处不疼。

她躺在冰冷的、散发着腐烂气息的落叶里,剧烈地咳嗽着,咳出带血的沫子。

浅色的眼瞳无力地望着上方被崖壁切割成一条细线的灰蒙天空。

活下来了。

暂时。

这个认知让她紧绷到极致的神经稍微松弛了一瞬,随之而来的就是排山倒海的剧痛和疲惫,几乎要将她淹没。

她艰难地偏过头,观察西周。

这里似乎是崖底的一小片空地,光线昏暗,湿气很重,周围是茂密的、叫不出名字的奇异树木和灌木,安静得只剩下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以及她自己粗重艰难的喘息。

危险暂时解除。

但紧接着,更深的寒意从心底升起。

她动了动手指,试图撑起身体,却发现连抬起手臂都困难无比。

失血过多,体力透支,还有明显的内伤……如果找不到安全的栖身之所和处理伤口,她迟早会因为伤重、寒冷或者成为野兽的晚餐而死在这里。

杀手敏锐的感知让她清楚地意识到自己此刻的脆弱。

必须移动。

她咬紧牙关,用肘部支撑着,一点点拖动着沉重的、几乎失去知觉的身体,向着旁边一处看起来能稍微避风的、凹陷的石壁方向挪去。

身后,拖出一道混杂着血和泥的痕迹。

铁链摩擦着地面,发出哗啦啦的轻响,在这死寂的崖底显得格外刺耳。

每移动一寸,都伴随着钻心的疼痛和力竭的眩晕。

就在她几乎要再次失去意识时,那缕冷香又飘了过来。

这一次,近得仿佛就在身边。

而且,风中似乎夹杂了一点极其微弱的、不同于自然风声的响动。

像是……轮子碾过落叶和碎石的细微声响?

有人?

许尽欢猛地抬起头,全身瞬间进入防御状态,尽管她此刻连抬起手指都困难。

浅瞳锐利地扫向香味和声音传来的方向,充满了野兽般的警惕和冰冷的杀意。

崖底的雾气在她眼前缓缓流动,如同缥缈的纱幔。

然后,那纱幔被无声地拨开了。

一辆木制的轮椅缓缓滑出雾霭。

轮椅上坐着一个人。

一个男人。

他穿着一身素雅的月白色长袍,膝上盖着一条柔软的薄毯。

墨色的长发用一根简单的玉簪半束着,几缕发丝垂落在他清瘦的颊边。

脸上,覆着一层薄薄的白色面纱,遮住了鼻梁以下的部分,只露出一双眼睛。

那是一双极其好看的眼。

眸色是温润的墨黑,眼型狭长,眼尾微微下垂,带着一种天然的、毫无攻击性的温柔与悲悯。

长长的睫毛垂下淡淡的阴影,像是远山笼着的轻烟。

他安静地坐在那里,仿佛与这幽寂的崖底融为一体,周身散发着一种与周遭血腥和残酷格格不入的宁静与洁净。

他的目光,精准地落在浑身血迹斑斑、狼狈不堪、却依然眼神凶狠如困兽的许尽欢身上。

那双温柔的眼眸里,没有惊讶,没有恐惧,没有嫌恶,甚至没有多少好奇。

只有一种近乎平和的……了然。

仿佛看到她,是一件意料之中、甚至等待己久的事情。

轮椅无声地向前滑动了些许,停在距离她不远不近的地方。

许尽欢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指甲下意识地抠进身下的泥土里,喉咙里发出极低沉的、威胁般的呜咽。

像一只受伤后极度警惕、拒绝任何人靠近的小兽。

她看不清他的全貌,但那缕奇异而霸道的冷香,确确实实是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

这香味盖过了她身上的血腥,奇异地萦绕在她周围,甚至让她尖锐的疼痛都缓和了一丝。

男人静静地看了她片刻。

然后,他开口了。

声音透过薄薄的面纱传出来,清润温和,如同玉石轻叩,带着一种能安抚人心的奇异力量,在这阴冷的崖底缓缓荡开。

“姑娘,”他问,语气平常得像是问“今天天气如何”,“可愿跟我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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