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班了。雨还在有节奏的敲打着玻璃。我站在医院门口看着住院部的方向。三楼，走廊尽头。

大蒜头的病床曾经在那里。现在是空的。他的东西都搬走了。他走后，我的世界也开始下雨。

没有停过… …1 你好，陌生人小李从我身边走过。她是隔壁科室的护士。“阿红，

下班了？”我点点头。“你还好吧？”我摇摇头又点点头。我不知道…“这么大的雨，

带伞了吗？”***笑着摇摇头。“用我的吧。”她把手里的伞递过来。“不用了，谢谢！

”我的声音很干。小李看了我一眼。没再坚持。“那你自己小心点。”于是她撑开伞，

走进了雨里。又剩下我一人。雨点变大了些，一颗颗砸在地上。我又想起了他的话。

那些话总是不分场合地冒出来。在我脑子里回响。他躺在病床上，眼睛蒙着纱布。

想拉我的手，但是没找到。我就把手放在他手心。“等我眼睛好了。”“我一定来接你下班。

”“要是下雨。”“我就给你撑一把最大的伞。”“保证你一滴雨都淋不到。

”我当时笑的很开心。雨更大。风也来了。我拉了拉自己的衣服。准备跑。

跑进雨里…跑回家…忽然，头顶的雨却停了。我抬起头。一把黑色的伞。撑在我的头顶。

隔开了风，隔开了雨。隔开了冰冷的世界。我顺着伞柄看过去。一只手。手指很长很干净。

往上看去是一个男人微笑着看着我。他的脸很干净。眼睛很亮里面有着光。

我很久没见过这么亮的眼睛了。大蒜头的眼睛，最后没有了光。而这个男人的眼睛里有。

可是。当我看到他那笑起来嘴角的弧度。以及身上那种熟悉的气质。

我的心脏被什么东西捏了一下。很紧。疼！就这样相互看着对方。

我们之间只隔着一把伞的距离。他的声音不轻不重。钻进我的耳朵里。“你好。

”“我叫小凡。”“一个女孩子。”“不该淋雨的。”他说话的语气我好像在哪听过。

我一定在哪听过…我的喉咙像被沙子堵住。我张了张嘴。发不出声音。他是谁？

为什么在这里？为什么用那种眼神看我？为什么有种熟悉的感觉？一个问题。

自己从我嘴里跑了出来。我拦不住它。“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我的声音很小。小到快要被雨声盖过去。他的笑容停了一下。只是很短的一下。

我看见了… …2 你怎么会知道？他僵住的笑容又动了。摇了摇头。

笑意回到了他的眼睛里。“可能是我长了张大众脸吧。”“不过，我很希望能与你相识。

”雨在下。他已然保持着那种微笑。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我应该说谢谢。然后自己跑进雨里。

但我没动。我的脚像被钉在了地上。“我送你回家吧。”“不用了。

”我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雨这么大，你怎么回去？”“我家不远。”“那正好，

我送你到楼下。”他的语气很真诚。里面还有一种赖着不走的感觉。大蒜头以前就是这样。

我说不要，他偏要。我说不用，他非得做。我看着他举着伞，耐心地等着我。

鬼使神差地迈开了脚。我们一起走在雨里。一把伞。两个人。他的肩膀挨着我的肩膀。

我们都没说话。只有雨声。还有我们的脚步声。走到前面的路口。他停也没停。

很自然地带着我。拐进了一条小巷子。我的脚一下子停住了。像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

他往前走了两步。发现我没跟上。也停了下来回头看着我。雨又开始打在我身上。

他马上退回来把伞举在我的头顶。他的眼睛里有一点疑惑。“怎么了？”我看着他。

这条巷子很窄很暗。是条近路。只有我知道。不。还有一个人知道。我只带大蒜头走过这里。

一次…就一次。他当时还说。“阿红，你可真是个小机灵鬼。”“这种地方都能被你找到。

”我的心跳得很快。撞得我胸口疼。“你怎么知道……”“……走这里近？”我开口问他。

他的眼神闪了一下。非常快。快到我以为是错觉。“我……我就住这附近。

”他的声音还是那么温和。但我听出了一点不一样。“是吗？”我看着他的眼睛。

“真有这么巧吗？”声音虽然很小。但他肯定听见了。因为他想也没想。就接了一句。

“那可不！”我的脑子“嗡”地一声。全世界的雨声都消失了。这是大蒜头的口头禅。

他得意的时候会说。跟我开玩笑的时候会说。哄我开心的时候也会说。每次说完，

都会咧开嘴笑。露出两排牙。我死死地盯着面前这个。叫小凡的男人。他没有咧开嘴笑。

他只是温和地看着我。不对！一切都不对。那把伞。那条路。那句话。巧合？

世界上没有那么多巧合。所有的血都冲到了我的头上。我的手在抖。我的声音也在抖。

“你到底是谁？”每一个字都从我牙缝里挤出来。“你认识大蒜头。”“对不对？！

”3 你身上有他的味道他的脸白了一下。在巷口的灯光下很明显。他看着我张了张嘴。

好像有什么东西卡住了。过了片刻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大蒜头？”他念了一遍这个名字。

很轻，好像在品尝一个陌生的词。“那是谁？”他的眼神很无辜，无辜到像个孩子。

“我不认识。”“我只是……”“……想追你。”“所以提前打听了你的事。”这个解释。

像一张破了洞的网。什么也兜不住。我看着他。雨好像小了一点。但伞还举着。我忽然笑了。

“打听？”“打听到我家门口的近路？”“打听到我只对一个人说过的口头禅？

”他没说话只是看着我。“行啊。”“明天有空吗？”“一起吃个饭吧。”他愣住了。

“我爸妈也想见见你。”我看着他的眼睛看他怎么接。他躲不掉了。要是想继续装下去。

就得答应。“好！”第二天。这个饭店我们经常光顾。进了个小包间后大家就聊了起来，

爸妈话不多。一直在打量着他。他倒是很镇定。有问必答。脸上一直带着笑。我很少说话。

只是看着他倒茶、递纸巾。看他对我爸妈笑。一切都是那么的自然。服务员开始上菜了。

一盘香辣虾放在了转盘上。红色的。冒着热气。我妈把菜转向我。就在此时，

小凡伸出手把那盘虾端走了。他把它放在了桌子的另一头。整个动作很快像身体的本能。

做完了他才好像反应过来。桌上一下子安静了。我妈看着他。“小凡？

”“你怎么把虾拿走了？”“阿红爱吃虾的。”小凡愣了一下。然后看看我笑了笑。“阿姨。

”“海鲜容易过敏。”“女孩子皮肤嫩，要当心点。”我妈听后一下子反应过来。“哦，

对对对！”“我想起来了，阿红是对虾过敏！”“你看我这记性。

”我爸也轻拍着大腿“是啊，这孩子，从小就不能碰。”我拿着筷子的手停在半空。

对虾过敏。这件事。因为我不常吃。连我爸妈都会偶尔忘记。知道这件事的。还有一个。

就是大蒜头。他住院的时候。有一次家属送错了饭。里面有虾。我看到了，立刻就拿走了。

他当时还问我为什么。我告诉他。我对虾过敏，闻到味道都难受。他记住了。从那以后，

谁来看他带了海鲜。都会让人拿得远远的。并且会很不耐烦。“别熏着我们家阿红。

”而面前这个叫小凡的男人。他做了同样的事。并用了个很烂的借口。

一个只有我知道真相的借口。饭吃完了。我爸妈对他很满意。我们走在路上谁也没说话。

我突然停了下来拉住了他的胳膊。我看着他的眼睛。“你不用再装了。”“你身上。

”“有大蒜头的味道。”“告诉我。”“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4 只为你说的愿望他看着我。脸上还是那副无辜的表情。“我说了，是找你同事打听的。

”他把那个破了洞的网又撒了一遍。这个理由很烂。烂到我懒得再戳破。

陈默片刻后他率先开口。“周末有空吗？”“我想带你去个地方。”他的眼神很认真。

“一个……能让你心情变好的地方。”我本想拒绝。

可他给我的熟悉感完全提起了我的好奇心我点了点头。周末那天。他开车来接我。没说去哪。

我也没问。车一直往前开。路边的楼房越来越少。我看见了路牌。去海边的方向。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然后开始加速。这条路…我转过头。看着他开车的侧脸。

我的声音有点抖。“我们要去哪里？”他目视前方。嘴角却挂着甜甜的微笑。“去海边。

”“你说过。”“你想听海风的声音。”我的脑子宕机了。海边。海风的声音。这句话。

我只对一个人说过。大蒜头。他躺在病床上的时候。眼睛蒙着纱布。我坐在他旁边。

给他削苹果。病房里很安静。我凑到他耳边。“等你好起来了，我们去海边吧。

”“我好想听海风的声音。”我没有对第二个人讲过。连我爸妈都不知道。

这是只属于我们两个人的秘密。我死死地看着他。“你怎么……”“……连这个也知道？

”他转过头来。眼睛有点红。扯了扯嘴角。想做出一个开玩笑的表情。

“你的同事可能暗恋你吧。”“把你的一切都告诉我了。”我没再说话。我是说不出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