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作会与原著《西游记》有些许出入,还望读者大大见谅。第一段,
过不了的关金箍棒砸在白骨精幻化的村姑头顶时,唐僧的紧箍咒恰好念到第三个转折。
孙悟空疼得蜷在地上,金箍勒进脑壳的力道比五行山的镇压更甚,
像是有无数根烧红的铁针在太阳穴里搅动。他看见猪八戒扑过来想扶他,却被唐僧一把推开,
那和尚袈裟上的金线在夕阳里晃眼,嘴里念的经文却比罗刹女的毒雾更寒心。“孽障!
屡教不改!这分明是良家女子,你竟下此毒手!”孙悟空想嘶吼,
想把那堆白骨扔到唐僧脸上,可牙关咬得咯咯作响,只能从喉咙里挤出断断续续的呜咽。
他看见沙和尚低着头,扁担压得肩膀发红,却始终没说一句公道话——这个一向木讷的师弟,
早就学会了在师父的脸色里选边站。只有猪八戒,那个总被他骂作呆子的夯货,
急得直跺脚:“师父!那真是妖精啊!大师兄火眼金睛不会错的!您快别念了,
再念下去要出人命了!”“你这呆子也敢顶嘴?”唐僧猛地回头,佛珠在掌心转得飞快,
“定是被这泼猴撺掇坏了!今日我便逐他出去,清净我佛门队伍!”“师父!
”猪八戒扑通跪下,肚子上的肥肉颤了颤,“大师兄走了,谁护着咱们西行啊?
那妖精再来怎么办?”“自有佛祖庇佑!”唐僧闭着眼,语气决绝得像在宣读判书,
“孙悟空!你这顽劣泼猴,屡犯杀戒,败坏我佛门清规,从今日起,你我师徒缘分尽断,
再不许踏入我半步!”孙悟空的意识已经开始模糊,紧箍带来的剧痛让他眼前发黑。
他好像又回到了五行山下,那些漫长的黑夜,只有月光和虫鸣陪着他。可那时心里还有盼头,
想着总有一天能出来,能再回花果山,能再见到……“念够了吗?
”一个声音突然在云端响起,不高,却像清泉滴在玉盘上,瞬间压过了紧箍咒的嗡鸣。
唐僧的咒语卡在喉咙里,猪八戒抬头时,看见夕阳里站着个青衣道人,手里拎着个竹篮,
篮子里盛着半篮青桃,绒毛上还沾着露水。那人看上去不过二十许人,眉目清淡得像水墨画,
周身气息平和得像山涧溪流,修为瞧着竟只有金仙水准。可猪八戒莫名觉得,
这人哪怕站在那里不动,天地都得让他三分。“你是何人?敢管我佛门之事?
”唐僧攥紧佛珠,摆出得道高僧的架子。青衣道人没看他,径直走到孙悟空身边,
蹲下身轻轻按住他的头顶。奇异的是,那紧箍咒竟像遇到克星般瞬间消弭了威力,
孙悟空脑门上的青筋渐渐平复,他喘着粗气抬头,看清来人时,突然愣住了。
那人指尖拂过他被汗水打湿的鬓角,眼里的温柔能溺死人:“小师弟,许久不见,
怎么把自己弄成这副模样?”孙悟空张了张嘴,喉咙里又干又涩。这个声音,这个动作,
还有那竹篮里的青桃——他记起来了,在灵台方寸山的日子,总有个穿青衣的师兄,
会在他练筋斗云摔断腿时,用同样的手法揉他的额头;会在他偷摘师父的桃被发现前,
把满篮桃子塞给他,自己替他挨罚。“师……师兄?”他的声音嘶哑得像砂纸磨过木头。
“嗯,是我。”青衣道人笑了,眼角弯起的弧度和当年一模一样,“我叫悟道,你忘了?
”悟道。孙悟空的心脏猛地一缩。菩提老祖座下十二字“广大智慧真如性海颖悟圆觉”,
他是第十一个“悟”字辈,法号悟空。而排在他前面的第十个,便是悟道。当年在方寸山,
这位小师兄是最特别的一个,师父从不罚他,甚至默许他带着自己胡闹,只说他“天生道体,
与大道契合”。后来自己被逐出师门,再也没见过这位师兄,
没想到……“你是哪里来的野道人!”唐僧见对方无视自己,气得脸色涨红,
“这泼猴顽劣不堪,我逐他出门是天经地义,你速速离去,休要多管闲事!
”悟道终于抬眼看他,目光平静无波,却让唐僧莫名打了个寒颤。“泼猴?
”悟道轻轻抚摸着孙悟空头上的紧箍,语气里带了点不易察觉的冷,“他是我最可爱的师弟,
怎么到了你这,就成了泼猴?”“他……他滥杀无辜!”唐僧强撑着底气,指着地上的白骨,
“此等凶顽,留之何用?”“白骨夫人三次幻化,你肉眼凡胎识不破,偏要怪他火眼金睛?
”悟道随手一指,那堆白骨突然自行拼凑起来,变成个青面獠牙的女妖,在原地痛苦挣扎,
“你肉眼看她是良善村姑,他火眼金睛看她是吃人的妖精。你信自己的眼,
却容不得他信自己的眼,这便是你的慈悲?”唐僧被问得哑口无言,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沙和尚突然上前一步:“道长,师父也是为了我等能修成正果,莫要为难师父。”“为难?
”悟道笑了笑,看向孙悟空,“小师弟,你护着他们一路西行,降妖除魔,换来的就是这个?
”孙悟空别过头,眼眶有点发热。他想起刚才自己疼得打滚时,
师父的咒语没停过;想起每次打跑妖精,师父总说他“杀生”;想起这一路来,
只有老猪会偷偷塞给他馒头,会在他被师父骂时帮着辩解。“师兄……”他低声道,
“这是我的劫。”“劫?”悟道的指尖在他紧箍上轻轻一弹,那金圈竟发出哀鸣般的嗡响,
“被人用所谓的慈悲困住,被自己护着的人算计,这叫劫?”他站起身,
目光扫过唐僧和沙和尚,最后落在猪八戒身上。那呆子还跪在地上,见他看来,
慌忙道:“道长!您快劝劝大师兄,让他认个错,师父心软,定会原谅他的!”悟道看着他,
忽然道:“你倒是个实诚人。”猪八戒挠挠头:“俺就是觉得,大师兄对我们好,
不能就这么走了。”孙悟空听到这话,鼻子一酸。他转过头,
看着唐僧那张写满“正义”的脸,突然觉得很累。五百年的镇压没磨掉他的棱角,
可这一路的委屈,却让他浑身的力气都像是被抽干了。他撑着金箍棒站起来,
声音平静得可怕:“师父,你要逐我,便逐吧。”唐僧一愣,似乎没想到他会这么痛快。
孙悟空看向猪八戒,扯了扯嘴角,想笑,却没笑出来:“老猪,这关……我过不了了。
”他抬手解下腰间的虎皮裙,从里面摸出个小小的布包,
扔给猪八戒:“这是我攒的些碎银子,你收着。以后……多照看些师父。
”然后他转向沙和尚,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最后,他看向悟道,眼神里有迷茫,有疲惫,
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依赖:“师兄,你……”“累了,就跟我回山。”悟道打断他,
提起竹篮递过去,“你看,我给你带了什么?”竹篮里的青桃还带着新鲜的果香,
和当年方寸山桃树上结的一模一样。孙悟空看着那些桃子,突然想起五百年前,
他被压在五行山下的第一个春天,有个卖桃的老汉路过,扔给了他一个青桃,说:“吃吧,
吃了有力气盼着。”现在想来,那老汉的眉眼,和眼前的师兄竟有七分像。原来,这五百年,
他从不是一个人。唐僧见孙悟空真要走,心里竟有些慌了,嘴上却依旧强硬:“哼,
走了便走了!我西天之路,不缺你一个泼猴!”悟道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困住他的,
从来不是你的咒语,是你这假慈悲。”他不再看唐僧,只是对孙悟空伸出手:“走了,
小师弟。回灵台方寸山,师父种的桃树,又结满果子了。”孙悟空看着那只手,干净,温暖,
和记忆里无数次拉他起来的手一模一样。他握紧金箍棒,最后看了一眼猪八戒,
那呆子正抹着眼泪,嘴里嘟囔着“大师兄还会回来的吧”。他吸了吸鼻子,
把金箍棒收到耳中,握住了悟道的手。“好,师兄,回山。”夕阳把两个身影拉得很长,
一个青衣,一个金甲,慢慢消失在山路尽头。唐僧看着他们离去的方向,
突然觉得心里空落落的,手里的佛珠不知何时断了线,滚了一地。猪八戒捡起一颗佛珠,
喃喃道:“师父,你真的错了。”没有人回答他。只有山风穿过树林,呜咽得像谁在哭。
第二段,再闹天宫祥云破开南天门的刹那,悟道宽大的袖袍扫过鎏金栏杆,
那些镶嵌着夜明珠的朱红立柱竟如朽木般簌簌作响。悟空被他半护在身后,
金箍棒下意识攥得死紧,却见小师兄只是抬手掸了掸衣袂上并不存在的尘埃,
周遭那些持剑的天兵天将便如遭无形巨力,整整齐齐倒飞出去,
撞得凌霄宝殿外的琉璃灯盏碎了满地流光。“玉帝何在?”悟道的声音不高,
却像惊雷滚过三十三重天。原本肃杀的天庭瞬间死寂,唯有风卷着碎玉般的灯屑掠过,
露出远处匾额上“凌霄宝殿”四个金字,此刻竟像蒙了层灰,连那金龙浮雕都似在颤抖。
悟空忽然有些发懵。他原以为师兄会带自己回斜月三星洞,回那片能在桃树下打滚的后山,
回那些偷喝了桂花酿便能倒在石桌上睡整天的日子。可此刻脚下踩着的是天庭的云砖,
鼻尖萦绕着龙涎香与天兵甲胄的铁锈味,这分明是他五百年前闹过的地方,
却被师兄踏得如此轻易,轻易得让他心里发空。“何人喧哗?”珠帘响动处,
玉皇大帝端坐于九龙宝座,玄色龙袍上的十二章纹在殿中金光下流转,
却掩不住他微颤的指尖。太白金星颤巍巍出列:“来者何人?敢闯天庭禁地……”话未说完,
便被悟道冷冷瞥了一眼。那眼神里没有怒意,甚至没有波澜,
却让活了万万年的太白金星猛地矮了半截,像是被抽走了所有仙力,
瘫软在地时连拂尘都摔成了两截。“五百年前,”悟道缓步踏上白玉台阶,每一步落下,
殿内的金砖便裂开一道细纹,“你们说他大闹天宫,罪该万死。”他忽然侧身,
指尖轻轻点了点悟空的额头。悟空只觉一股暖流涌过,那些被紧箍咒勒出的刺痛竟消弭无踪,
连带着五百年前被压在五行山下的沉重都淡了几分。
“可他不过是想讨个公道——为何弼马温是个养马的小官?为何蟠桃会容不下一只石猴?
”悟道的目光扫过殿下噤若寒蝉的众仙,“你们封他个‘齐天大圣’,
却连个蟠桃都吝于相赠,转头又请佛祖将他镇压。这便是你们所谓的天道?
”玉皇大帝猛地拍案:“放肆!一个金仙竟敢在此妄议天道!天兵何在?
”四周的天兵天将却如被钉在原地,握着兵器的手抖得像风中残烛。悟空忽然看清,
那些天兵的甲胄下,竟渗出细密的冷汗,有的甚至连兵器都握不住,当啷啷掉了一地。
“金仙?”悟道轻笑一声,这笑声里终于带了点情绪,却不是嘲讽,而是淡淡的悲悯,
“你可知,你座下这凌霄宝殿的地基,是我当年随师父游历三界时,随手捏的一块顽石?
”话音落时,整个天庭猛地一震。九龙宝座下的金砖层层碎裂,露出底下一块不起眼的青石,
石上竟隐约可见几个模糊的刻痕——那是当年他和师兄在后山比赛刻字时,
师兄教他刻的“悟”字。悟空瞳孔骤缩。他忽然想起,小时候师兄总爱拉着他在石头上写字,
说“字能藏气,日后或许有用”。那时他只当是玩闹,此刻却见那块青石散出柔和的光晕,
竟将整个天庭的金光都压了下去。“你……你是……”玉皇大帝脸上的威严寸寸龟裂,
嘴唇哆嗦着说不出完整的话。“我是谁不重要。”悟道抬手,指尖指向玉皇大帝,
“重要的是,你们欠他的,该还了。”话音未落,悟空忽然听见咔嚓一声脆响。他低头看去,
手腕上那道被紧箍咒勒了许久的红痕,竟在金光中渐渐淡去。而远处南天门外,
那些原本困住他的天规天条,此刻像纸糊的一般,正被无形的力量层层撕碎。
殿内的众仙终于慌了。赤脚大仙想溜,却被一股气流定在原地;托塔李天王的宝塔刚祭出,
便化作一道流光钻进悟道袖中;连观音菩萨派来的善财童子,此刻也缩在角落里,不敢抬头。
唯有悟空站在原地,看着师兄挺直的背影。那背影不算特别高大,却像一座山,
一座能替他挡住所有风雨的山。他忽然想起五百年前被压在山下时,
有个卖水的老翁总在他快渴死时递来一碗清水,那老翁的手背上,有颗和师兄一样的痣。
“师兄……”悟空的声音有些沙哑。悟道回头,眼底的冰冷瞬间化了,
竟带了点笑意:“等处理完这里,带你去个地方。”他抬手一挥,
玉皇大帝身上的龙袍瞬间褪成寻常锦缎,那些环绕周身的祥云也散了。曾经高高在上的天帝,
此刻竟像个做错事的孩童,缩在宝座上瑟瑟发抖。“记住,”悟道的声音传遍天庭,
“他是我师弟,孙悟空。以后再有人敢伤他分毫,休怪我拆了这天庭,重炼乾坤。”说完,
他不再看那些惊恐的仙佛,只是牵住悟空的手。指尖相触的刹那,
悟空忽然觉得五百年的委屈、不甘、疼痛,都像被这只手轻轻拂去了。祥云再次升起时,
悟空回头望了一眼破碎的凌霄宝殿。那些金碧辉煌的楼阁正在崩塌,
那些曾经让他恐惧的天兵天将正在逃窜。他忽然明白,师兄不是在帮他报仇,
而是在告诉他——这天地间,本就不该有什么能困住他的东西。除了他自己愿意困住自己的,
比如那个喊着“慈悲”的师父。“想什么呢?”悟道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悟空摇摇头,
握紧了手里的金箍棒。这一次,他不再是孤身一人。第三段,
闯灵山灵山的九品莲台在云霭中层层铺展,宝相庄严的佛号顺着风飘来,
每一声都似带着普渡众生的慈悲。可当悟道的祥云压过雷音寺的金顶时,
那些缭绕的香烟竟如遇烈火的薄冰,瞬间凝在半空,连敲木鱼的声都漏了半拍。
悟空被师兄护在身后,踩着云端往下看。雷音寺前的白玉广场上,十八罗汉刚列好阵,
手里的降魔杵还泛着金光,却在悟道踏出第一步时,齐齐僵在原地。
那些平日里能镇住万妖的法器,此刻竟像生了锈,杵在地上动弹不得。“如来,出来。
”悟道的声音没带半分戾气,却让整个灵山都晃了晃。寺顶的琉璃瓦簌簌落着金粉,
像是谁不小心打翻了装金箔的匣子,连迦叶尊者手里捧着的经文,都哗啦啦散了一地。
悟空攥着金箍棒的手心沁出了汗。他不是没来过灵山,可从前每次来,
要么是被唐僧催着赶路,要么是心里揣着取经的执念,从不敢细看这佛门圣地的模样。
此刻被师兄护着站在云端,才发现那些雕刻着飞天的廊柱上,
竟蒙着层肉眼难辨的灰——就像师父袈裟上那些洗不净的褶皱,看着洁净,
实则藏着数不清的权衡。“阿弥陀佛。”如来的声音从雷音寺深处传来,
伴随着丈六金身的佛光。可那金光刚涌到殿门口,便被悟道袖袍扫出的气流挡了回去,
像团被按在水里的火苗,明明灭灭,竟透着几分狼狈。“悟道道友,何事动怒?
”如来的声音里听不出情绪,可悟空分明看见,广场上那尊托着净瓶的观音像,
瓶里的甘露正顺着瓶底往下漏,滴在金砖上,溅起细小的尘埃。悟道没答话,
只是侧身指了指悟空。悟空这才发现,自己手腕上那道被紧箍咒勒出的红痕,
不知何时竟浮了出来,在灵山的金光下泛着刺目的红,像条渗血的锁链。“五百年前,
他闹天宫,你们说他顽劣;五百年后,他护师父,你们说他滥杀。
”悟道的目光扫过从殿内鱼贯而出的菩萨罗汉,“白骨精三次幻化,他火眼金睛识破,
倒是成了‘凶猴’。那紧箍咒念得他脑浆欲裂时,你们在哪?”文殊菩萨踏前一步,
青狮坐骑在他脚下不安地刨着蹄子:“道友此言差矣,出家人以慈悲为怀,唐僧肉眼凡胎,
错信妖魔亦是常情……”“慈悲?”悟道忽然笑了,那笑声落在灵山的菩提树上,
竟震得满树叶子簌簌作响,“将忠徒当恶徒,将妖魔当善类,这也配叫慈悲?”他抬手一挥,
半空忽然浮现出三幅画面。第一幅是白骨精化作村姑,
唐僧接过篮子时眼里的怜悯;第二幅是悟空举棒欲打,
唐僧念起紧箍咒时的决绝;第三幅是悟空被逐,跪在地上叩首时,那滴砸在尘埃里的泪。
画面里的唐僧,袈裟整洁,佛号声声,可悟空跪在地上的身影,
却比五行山下的五百年还要佝偻。“这便是你们要渡的‘善’?”悟道的声音陡然拔高,
震得灵山的金殿嗡嗡作响,“让忠心者受辱,让奸佞者得意,这便是你们的‘道’?
”普贤菩萨的白象忽然长嘶一声,前腿跪地,任凭主人如何催动都不肯起身。
那些原本肃立的罗汉,有的垂下了头,有的别过了脸,唯有迦叶尊者还想争辩,刚张开嘴,
便被悟道投来的眼神钉在原地,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吐不出。
悟空忽然想起三打白骨精那天,自己被师父逐走时,猪八戒拉着他的袖子哭,
说“猴哥你先别走,等师父消气了我去请你”。沙和尚站在一旁,背着行李,眼里满是为难。
而师父,只是闭着眼睛念“阿弥陀佛”,仿佛他不是那个陪了一路的徒弟,
而是块碍眼的顽石。“如来,”悟道的目光终于落在那尊丈六金身之上,“你说众生平等,
为何独独对他如此苛责?你说放下屠刀,为何容不下他护师父的一片心?
”如来的金身忽然晃了晃,掌心的***转速慢了半分:“悟空有慧根,只是心魔难除。
紧箍咒是约束,亦是渡化。”“约束?”悟道抬手,指尖隔空一点,
悟空头上的紧箍咒忽然发出刺耳的嗡鸣,紧接着,竟像被无形的手捏碎般,
化作点点金光消散了。悟空只觉头顶一轻,五百年的束缚、一路的隐忍,
竟在这一刻烟消云散,眼眶猛地一热,差点落下泪来。“你们渡化人的方式,就是让他疼吗?
”悟道的声音里终于带了几分冷意,“让他看着师父被妖魔骗得团团转,
看着师弟们各怀心思,看着自己拼了命护着的取经路,满是算计与虚伪。
这便是你们的大乘佛法?”他往前踏出一步,雷音寺的门槛应声而碎。
那些镶嵌着宝石的供桌,突然像被虫蛀过的木头般朽坏,露出底下粗糙的木茬。
而供桌上的香炉,里面的香灰竟凝结成一个个小小的“紧箍”形状,看得悟空心头发堵。
“当年你压他五百年,说他顽劣;如今他护着取经人,你们又说他凶戾。
”悟道的目光扫过满堂佛菩萨,“你们到底是要他听话,还是要他死?”这话像道惊雷,
炸得灵山鸦雀无声。连一直垂着眼的地藏王菩萨,此刻都猛地抬头,眼里闪过一丝震惊。
悟空站在师兄身后,忽然看见观音菩萨手里的玉净瓶,瓶身上映出自己的影子——那影子里,
他还是五百年前那个穿着虎皮裙的石猴,眼里满是倔强,却没有一丝如今的疲惫。
“他是我师弟,孙悟空。”悟道的声音陡然转柔,却比刚才的怒喝更有力量,
“当年在斜月三星洞,他偷桃给我吃,被师父罚抄经文,
抄得满手墨汁也不肯哭;他学了七十二变,第一个变给我看的,是朵会笑的桃花。
”他侧过身,看着悟空,眼底的冰冷全化作了暖意:“他不是什么泼猴,更不是什么凶顽。
他只是个想护着点什么的孩子,护着师父,护着师弟,护着那条他以为能走到头的取经路。
”“可你们呢?”悟道的目光重新投向如来,“你们用‘慈悲’捆着他,用‘正道’逼着他,
用紧箍咒疼着他。现在,他疼够了,也累了。”悟空忽然鼻子发酸。他这一路,打过白骨精,
斗过红孩儿,闯过盘丝洞,从来没喊过一声累。可此刻被师兄轻轻一句“累了”点破,
五百年的委屈忽然像决堤的洪水,差点将他淹没。他想起被师父赶走时,
追出来塞给他的半块饼;想起沙和尚悄悄替他收起的破旧虎皮裙;想起自己深夜坐在石头上,
看着师父帐篷里的灯火,心里念着“再忍忍,快到灵山了”。原来他不是不累,
只是不敢说累。“今日我来,不是要拆了这灵山。”悟道抬手,半空的画面渐渐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