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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小叔子张凯的头七。都说头七亡魂会回家,我特意做了一大桌他生前爱吃的菜,

想让家里多点烟火气。饭桌上,婆婆哭得吃不下饭,我一边劝慰,一边给她盛了碗汤。

“滴答。”一滴泪,从弟妹陈雪的脸上滑落,掉进饭碗里。我以为她是伤心,刚想安慰,

她却平静地抬起头,说:“叔,婶,我改嫁的日子定好了,下个月初八。

”我和婆婆都愣住了。陈雪看都没看我们,继续说道:“念宝是张家唯一的根,

我不能让你们没了念想。这样吧……”她把目光像钉子一样钉在我身上。

“让嫂子替我照顾我乡下的爹妈,再立个字据,终身不嫁,我就把念宝留下。

她这条命都是你们救的,现在是她报恩的时候了。”1饭桌上的空气,像是凝固了。

我那个刚守寡的弟妹陈雪,那句“现在是她报恩的时候了”,像一根针,扎在我耳膜上,

嗡嗡作响。我僵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下意识地看向公公。他是这个家的顶梁柱,

是我丈夫张建军最敬重的人。我希望他能站出来,说句公道话,呵斥陈雪这荒唐的想法。

张叔重重地放下了手里的白酒杯。“砰”的一声,让我的心脏都跟着颤了一下。

我以为他要怒骂张雪的无情和***。可他那双因为常年劳作而显得有些浑浊的眼睛,

却死死地盯着我。“素雅,”他开口了,声音不大,却像一块石头砸进我心里,“我觉得,

陈雪说得对。”“我们张家对你有救命之恩,现在凯子没了,张家倒了。你不能忘本。

”一股寒气,猛地从我的脚底板,沿着脊椎,瞬间冲上了天灵盖。我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这个我当成亲生父亲一样尊敬了十年的人,此刻他的脸上,没有半分平日里的慈祥。

只有冷硬和理所当然。一旁的婆婆张婶,也立刻抓住了我放在桌上的手,她的手很凉。

眼泪又流了下来,可说出的话,却像刀子一样。“好孩子,我们知道这委屈你。

你看你也没有孩子,凯子走了,就留下念宝这一个根苗。他是你的亲侄子,

是张凯的亲儿子啊!我们张家现在,可就指望他传宗接代了!”我被他们一唱一和的表演,

逼得心口发闷,几乎喘不过气来。他们一个拿恩情压我,一个拿亲情绑我。配合得天衣无缝。

陈雪看我被公婆镇住了,说不出话来,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得意。

她立刻抛出了更过分的要求。“光人留下还不够。”她清了清嗓子,

像是在宣布一件天经地义的事。“我听人说,我大哥建军在工地出事,那笔工伤抚恤金,

足足有三十万。”我的心,猛地一沉。她继续说道:“这钱,嫂子你一个寡妇,拿着也没用,

反而招人惦记。”“不如拿出来,我跟公公婆婆先给你保管着,就当是念宝未来的教育基金。

”她看着我惨白的脸,又轻飘飘地补上了一句,彻底撕碎了所有的伪装。“再说了,

肥水不流外人田嘛。”我笑了。就是一种,在听到天底下最荒唐的笑话时,忍不住发出的,

带着眼泪的笑。我的笑声很轻,却让饭桌上虚伪的悲伤气氛,变得更加诡异。陈雪皱起了眉。

公婆也面露不悦。张叔的脸彻底沉了下来,带着一股不加掩饰的威胁。他不再叫我“素雅”,

而是连名带姓地喝道:“李素雅,你笑什么?”“我们张家养你十年,

现在让你出点力、出点钱,你不愿意?”我看着眼前这三个贪婪又伪善的嘴脸。

他们一个是我曾经的恩人,一个是我朝夕相处的家人。此刻,却像三只盯着腐肉的秃鹫,

盘算着怎么才能把我的骨头都啃干净。我的心,在这一刻,彻底死了。我收起所有表情,

迎上他们审视的、不善的目光。我平静地开口,声音不大,

却清晰地传到了他们每一个人的耳朵里。“所以,这是通知我,还是在跟我商量?

”2我的质问,像一颗投入死水里的石子。没有激起半点波澜,只换来了更沉重的死寂。

公公把筷子重重地拍在桌上,发出刺耳的声响,他厉声呵斥道:“李素雅!

这里没你说话的份!”“吃我们张家的,住我们张家的,现在轮到你报恩了,

你还想讨价还价?”我浑身一颤,刚刚鼓起的那点勇气,仿佛瞬间就被抽空了。我低下头,

不再看他们。我默默地站起身,一言不发地转身走回自己的房间。

像一只斗败了的、被迫屈服的羔羊。我刚关上房门,还没来得及喘上一口气,

门把手就“咔哒”一声转动了。根本没有敲门。婆婆和陈雪一前一后地走了进来。

陈雪顺手关上了门,将我堵在了这个只有十平米的、狭小的空间里。婆婆立刻开始唱红脸。

她拉着我的手,眼泪又恰到好处地流了下来。“素雅,你别怪你爸,他也是心里急。

妈知道你苦,可你想想念宝,那是你亲侄子,

也算是你大哥建军唯一的血脉延续啊……”婆婆的每一句话,都利用着对这个家的感情,

编织一张网,想将我牢牢困住。我心口发闷,正要开口说些什么。陈雪却抢先一步,

她抱着臂膀,靠在门上,冷笑着打断了我。“嫂子,妈跟你说好话是给你脸面。

你自己没本事,连自己的孩子都保不住,让我们张家断了香火。”她顿了顿,

用一种更恶毒的、看好戏的眼神盯着我。“现在有机会让你将功补过,你还拿乔,

你对得起我死去的哥吗?”“孩子”两个字,像一根烧红的针,狠狠地、精准地,

刺进了我的心脏最深处。眼前不受控制地,浮现出两年前的那个下午。

陈雪那句“保不住孩子”像一把生锈的钝刀,在我心口反复地搅动。我眼前一阵发黑,

胃里翻江倒海。奇怪的是,我没有想起医院的白墙,也没有想起医生惋惜的眼神。

我的脑海里,只有一个挥之不去的画面。陈雪端着一个黑漆漆的汤碗,笑盈盈地走到我床边。

“嫂子,快喝,这是我特意去乡下给你求来的安胎药,可灵了。”那个笑容,此刻,

和我眼前她脸上那副得意的嘴脸,慢慢地,慢慢地,重叠在了一起。一股无法抑制的恶心感,

猛地涌上了我的喉头。我猛地抬起头,厌恶的看着眼前的陈雪我没有质问她。

心里泛起了疑惑。为什么? 为什么在这个时候,我才想起那碗汤?我的眼神一定很奇怪,

让陈雪脸上的得意都僵了一下。她下意识地避开了我的目光,随即又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

挺起胸膛。“你看***什么?难道我说错了吗?”我死死地盯着她,胃里翻腾不休。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只知道那碗汤的甜腥味,好像又回到了我的嘴里。

让我控制不住地,想吐。3我看着陈雪的脸,怀疑的种子疯狂地生长,

缠得我心脏阵阵发紧。我垂下眼帘,选择了沉默。我的沉默,在他们看来,就是同意了。

第二天一大早,我被客厅里一阵不寻常的喧闹声吵醒。我推开房门,陈雪的父母,

两个我只在婚礼上见过一次的陌生人,正大包小包地站在客厅里。而我的婆婆张婶,

正满脸堆笑,根本没注意到我已经开门出来。她指着我刚刚打开的房门,

对那对陌生男女热情地说:“亲家,就是这间!这间是主卧,向阳,家里光线最好的屋子,

就委屈你们先住下!”我愣在原地,看着她就要领着人,往我和丈夫住了十年的房间里走。

我嘴唇动了动,小声哀求地说:“妈,那是……我和建军的婚房。

”“那是我最后的、也是唯一的念想了。”婆婆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变得不耐烦。

还没等她开口,一直没做声的公公就冷哼一声,

像一盆冰水从我头顶浇下:“让你住就不错了,还挑三拣四?李素雅,

别忘了你这条命是谁给的!”婆婆立刻拉住我,装作痛心疾首般,

用更致命的话来拿捏我:“素雅,算妈求你了。你要是惹你陈叔陈婶不高兴,他们走了,

以后谁帮你带念宝?你一个人怎么行?”我看着他们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

拿捏着我的软肋。压得我没法再说什么我只能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转身走向那间黑洞洞的储藏室。我刚把储藏室勉强收拾出一个能落脚的地方,

陈雪就抱着手臂,像一个高高在上的女王,靠在了门框上。她将几张A4纸,

轻飘飘地扔在我面前那张积满灰尘的破桌子上。“啪”的一声,惊起一片灰尘。

那是一份打印好的,《家庭内部赡养协议》。我拿起那份协议,只看了一眼,

就变得非常愤怒。上面的条款,触目惊心:“本人李素雅,

自愿将亡夫张建军全部工伤抚恤金人民币三十万元整,

交由公婆张富贵、王秀兰全权保管,作为侄子张念宝的未来教育基金。”“本人李素雅,

自愿承担对妯娌陈雪之父母的全部生活及医疗赡养义务,直至其终老。”“本人李素雅,

郑重承诺,终身不嫁,守节于张家。若有违背,自愿放弃名下所有财产,净身出户。

”我看着这份比旧社会卖身契还要恶毒的协议,

再看看陈雪那张写满了“你今天必须签”的脸。我深吸了一口气,拼命压下心底的怒骂。

陈雪见我久久不语,不耐烦地催促道。“看够了没?赶紧签字画押!

我下个月初八就要嫁人了,没时间跟你在这耗!”我缓缓抬起头,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只有一片被烧尽后的、死灰般的麻木。陈雪身后是闻声而来的公婆,她们充满期待。

我的声音沙哑得厉害,慢慢从喉咙深处挤出来。“好……我签。”他们的脸上,

瞬间绽放出毫不掩饰的、贪婪的狂喜。陈雪急忙把笔递过来我没有接,

只是继续用那双空洞的眼睛看着他们,麻木的说出了我最后的要求。“签之前,

我要去一趟银行。”“我要亲手,把我丈夫的抚恤金交你们”“三十万现金,一分都不能少,

交到你们的手上。”我看着他们因狂喜而发亮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

“那是我丈夫用命换来的……”4第二天,我拿着家里的空存折出了门。身后,

是陈雪和公婆毫不掩饰的、贪婪的目光。我首先没有去银行。我从口袋里,

拿出了两个提前准备好的密封袋。一个装着我早上从垃圾桶里,

悄悄捡到的、公公抽过的烟头。另一个装着我从念宝的玩具车上,

小心翼翼粘下来的几根头发。我直奔本市最权威的亲子鉴定中心,声音沙哑地,

递上了那两个密封袋。“你好,我想做一份隔代亲缘关系鉴定。”我选择了加急,

花光了我身上最后一点私房钱。在等待结果的日子里,我表现得顺从。他们越是作威作福,

把我当成免费的保姆使唤,我内心那股复仇的火焰,就烧得越旺。我为什么要去做亲子鉴定。

因为我之前在狭小的储藏室里,整理小叔子张凯的遗物的时候。

在那个积满灰尘的旧皮箱夹层里,我居然找到了他的日记。日记里,

他对自己妻子出轨的怀疑,对儿子身世的困惑,像一根根针,

扎进我的心里我必须要继续查下去。我开始不动声色地观察。我发现,

陈雪每天晚上都会把那个盒子从行李箱里拿出来,看上一眼,然后把钥匙藏在主卧床头柜上,

一本育儿书的下面。机会,终于来了。陈雪的新婆家送来了彩礼,一家人眉开眼笑,

得意洋洋地出门去城里最大的金店买三金。家里,第一次出现了只有我一个人的空窗期。

我窜进那间曾经属于我的主卧。径直走到床头柜前,掀开那本育儿书,

那把小小的、银色的钥匙,正静静地躺在那里。我用钥匙打开了那个神秘的粉色铁皮盒子。

里面,是一本同样颜色的日记本。翻开日记,里面那熟悉的、娟秀的字迹,是陈雪的。

我一页一页地往前翻,翻到两年前,我怀孕的那段时间。一行怨毒的、扭曲的文字,

如同一把淬毒的尖刀,瞬间刺穿了我的心脏,将我死死地钉在了原地。我的眼前一片血红,

耳边嗡嗡作响,整个世界都失去了所有的声音和颜色。只剩下那行字,像烧红的烙印一样,

狠狠地刻在了我的视网膜上。日记上,用黑色的水笔,

清清楚楚地写着“李素雅那个孩子终于掉了,那碗加了料的汤可真没白费。”“这下好了,

张家以后就只有我的念宝一个宝贝疙瘩!以后这个家的东西,

就都是念宝的“5我瘫坐在冰冷的水泥地上,手里死死地攥着那本粉色的、罪恶的日记。

窗外,隐约传来陈雪和婆婆得了彩礼而发出的、毫不掩饰的得意笑声。我捂住嘴巴,

让自己不发出声音。我拿出手机,将日记里最关键的那几页,一字不差地、清晰地拍了下来。

连同小叔子日记里那些怀疑的段落,上传到了云端。然后,我将日记和铁皮盒恢复原样,

重新锁好,将它放回了红色行李箱的最深处。做完这一切,我走出储藏室。脸上,

带着一丝疲惫而顺从的微笑。陈雪,张家。你们不是喜欢看我卑微的样子吗?

那我就卑微给你们看。我要让你们亲手打碎自己的一切。第二天,亲子鉴定中心打来电话,

通知我可以取报告了。我借口出门买菜,拿到了那个牛皮纸袋。我没有当场打开。

结果已经显而易见。回到家,我看到陈雪正喜气洋洋地和她新婆家的人通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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