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夜店里的光怪陆离晃得人眼晕,重低音鼓点像锤子似的砸在胸口,震得刘邦耳膜嗡嗡作响。
他举着杯子又灌了一口,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带着股子说不出的甜腻,
远不如当年沛县小酒馆里的糙酒来得实在。“TN的!”刘邦把杯子往卡座桌上一顿,
玻璃碰撞的脆响被淹没在震耳欲聋的音乐里,“那老王八羔子,当初拍着胸脯说好了,
每拉来一笔单子,给我三个点的提成!这三个月,劳资跑断了腿,陪客户喝到胃出血,
硬生生把那笔五百万的合同啃下来,结果呢?就TM五千块底薪?打发要饭的呢!
”旁边一个寸头青年狠狠拍了下桌子,啤酒沫子都溅了出来:“刘哥,
这事儿绝不能就这么算了!那姓王的摆明了是欺负人,知道你性子直,好拿捏是吧?
”这是张齐,跟刘邦一块儿进公司的,平时最是佩服他那股子能把死人说活的本事。
另一个戴眼镜的斯文小伙推了推眼镜,皱着眉道:“可咱们没签书面协议啊,
当初就口头说了说……”“口头怎么了?”刘邦眼睛一瞪,那股子混不吝的劲儿上来了,
倒有几分当年在泗水亭当亭长时的痞气,“说话算话,他姓王的就得认!
劳资给他挣了那么多钱,他倒好,想赖账?门儿都没有!”他越说越气,
猛地一拍桌子站起来,吓得旁边两个正说笑的小姑娘一哆嗦。
张齐赶紧把他拉坐下:“刘哥刘哥,消消气,这儿人多,别冲动。”刘邦甩开他的手,
一***坐下,拿起酒瓶对着嘴猛灌了几口,酒液顺着下巴往下淌,浸湿了胸前的T恤。
他眼神有些发直,盯着手机屏幕上那串“5000.00”的数字,脑子里乱糟糟的。
“难道我赢了是做梦吗?”他喃喃自语,声音不大,却让旁边几个兄弟都安静了下来,
“不会吧……这历史书里写的是我赢了啊!”张齐没听清,凑过来问:“刘哥,你说啥呢?
”刘邦摆摆手,没解释。他想起前几天在手机上刷到的历史科普,说的是楚汉争霸,
说他刘邦如何知人善任,如何击败了不可一世的项羽,最终建立了大汉王朝。
那时候多痛快啊,打了胜仗,该赏的赏,该封的封,绝不含糊。可现在呢?
他辛辛苦苦挣来的功劳,就被这么轻飘飘地抹掉了?“我去你的!!!”他又爆了句粗口,
猛地把手机往桌上一摔,好在卡座的桌面铺着厚厚的软垫,手机没摔坏。
旁边的兄弟都知道他气的是白天和王总打架那事儿。下午发工资,刘邦一看没提成,
当即就冲到王总办公室理论。那王总是个油滑的胖子,三言两语就想把他打发走,
说什么“公司效益不好”“项目还有后续成本”,气得刘邦当场就掀了桌子,
两人扭打在一块儿,最后还是被同事拉开的。“特么的,当初赢得是项羽才对吧,
”刘邦又灌了口酒,眼神迷离地扫视着周围扭动的人群,“怎么明明赢得是我,
怎么这两千年后的人,都和项羽一个德行!”张齐没听懂他这话里的门道,
只当他是气糊涂了,笑道:“刘哥,你这比喻不对啊,那项羽不是个英雄吗?”“英雄?
”刘邦嗤笑一声,“英雄能当饭吃?项羽那匹夫,刚愎自用,有功不赏,
最后还不是落得个乌江自刎的下场?现在这姓王的,不就跟他一个样?劳资为他卖命,
他倒好,想卸磨杀驴?”他说着,目光被不远处舞池里一个穿着短裙的姑娘吸引,
眼睛亮了亮,嘴角勾起一抹熟悉的坏笑:“不过话说回来,现代是比以前好啊,
你看看这夜店里的妹子!”张齐跟着笑起来:“那是,刘哥你魅力大,到哪儿都招姑娘喜欢。
”“那是自然!”刘邦得意地扬了扬下巴,正想说什么,旁边突然有人喊道:“刘哥!
你这样咋行啊!那破玩意儿就这样把兄弟们涮了啊!”说话的是个矮壮的汉子,叫李虎,
平时最是冲动。刘邦瞥了他一眼,没好气道:“我能有什么办法…我和你们去把他销户啦?
”“哈哈哈哈哈!”卡座里的几个兄弟顿时笑成一片。“刘哥你可真敢说!
”“那可是犯法的!”“不过,刘哥开口了,走!兄弟几个,咱们去给他报销了!
”刘邦也跟着笑,端起杯子和众人碰了碰:“行了行了,开个玩笑。不过这口气,
劳资咽不下!”张齐拍了拍他的肩膀:“刘哥,你就这点好,不管出了啥事儿,
都能跟兄弟们打成一片。就说今儿个出来玩,你刚发了那点工资,还不是你出钱拿大头?
”“那是,”刘邦大大咧咧地说,“咱们兄弟一场,计较那么多干啥?钱没了可以再挣,
兄弟没了,可就找不回来了。”他身边的朋友确实多,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他这人,
没别的本事,就是会琢磨人,能说会道,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不管跟谁都能聊到一块儿去。再加上他出手大方,讲义气,所以身边总围着一群兄弟。
张齐喝了口酒,忽然笑道:“得了…得了…刘哥,你叫刘邦也不行啊!可惜咯,这要是古代,
弟兄们可就跟着你打天下咯!”刘邦眼睛一亮,拍着胸脯道:“哎!就冲张齐你小子这句话,
我得给你封个万户侯啊!”张齐立刻配合地站起来,学着古装剧里的样子,
对着刘邦作了个揖:“哎!谢陛下!”“哈哈哈哈哈!”一群汉子笑得更大声了,
引得周围的人都看了过来。笑闹了一阵,李虎凑过来,挤眉弄眼地问:“不过说实话啊,
刘哥!你平常常惦记的那小妞咋样了?就是你们组那个吕组长,叫啥来着……吕琦?
”提到吕琦,刘邦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些,随即又换上一副得意洋洋的神情:“哎呀!
你是不知道她多迷你刘哥我啊,”他故意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
“这每天早上都得送我早饭吃,我说不要,你是没看到她有多急!”老刘正吹得兴起,
旁边突然传来一个脆生生的声音:“有多急?”刘邦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
像被施了定身法似的,慢慢转过头去。只见卡座旁边站着一个姑娘,
穿着一身简单的白色连衣裙,长发披肩,脸上没什么表情,正是他刚才吹牛的对象——吕琦。
吕琦是他们组的组长,做事干练,性格泼辣,平时把组里管得服服帖帖的,
刘邦天不怕地不怕,就有点怵她。刘邦干咳了两声,讪讪地笑道:“哟,是小吕啊,
你也来玩?”吕琦没理他的茬,只是冷冷地看着他:“我再不来,
某些人不知道要把我吹成什么样了。”她顿了顿,目光扫过卡座里的几个人,
“你们也别在这儿乐呵了,收拾收拾吧。”张齐纳闷地问:“吕组长,咋了?
”吕琦叹了口气,看向刘邦,语气带着几分无奈:“刘邦把王总打了,上面很生气,
决定敲打敲打他。公司刚下的通知,把他调到西北的分公司去,为期至少两年。
”刘邦愣住了:“调去西北?凭什么?”“凭什么?”吕琦挑眉,“就凭你当众殴打上司,
影响恶劣。上面说了,念在你拉来的单子确实对公司有贡献,就不追究你的责任了,
但调令必须执行。”她顿了顿,又补充道,“还有,你身边这几位,
”她指了指张齐、李虎等人,“自愿申请跟你一块儿去西北分公司,上面也批了。
”张齐等人对视一眼,纷纷点头:“刘哥去哪儿,我们就去哪儿!”刘邦心里一阵感动,
刚想说什么,就听吕琦幽幽地说:“所以啊,恭喜你们,都要去喝西北风了。”她看着刘邦,
眼神复杂,“而我呢,就倒霉了,成了光杆司令,整个组就剩我一个人了。”刘邦看着她,
突然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刚才还在背后吹牛,结果被当场抓包,
现在又听到她因为自己成了光杆司令,心里更是过意不去。他挠了挠头,
难得正经地说:“那个……小吕,对不住啊,给你添麻烦了。”吕琦哼了一声,没说话,
但脸上的表情却缓和了些。夜店里的音乐还在继续,震得人心头发慌。
刘邦看着身边这群愿意跟他共患难的兄弟,又看了看面前这位虽然泼辣却还算正直的组长,
心里那股子憋屈劲儿忽然就散了些。去西北就去西北,有啥大不了的?想当年他从沛县起兵,
一路打过来,什么样的苦没吃过?还怕这区区一个分公司?他咧嘴一笑,举起酒瓶:“行了,
多大点事儿!不就是去西北吗?兄弟们,敢不敢跟我去那边再闯一番天地?”“敢!
”张齐等人异口同声地喊道,声音响亮,盖过了周围的音乐。吕琦看着他们,
嘴角也忍不住微微上扬,摇了摇头,没再说什么。刘邦看着她的笑容,心里又开始活络起来,
凑过去小声说:“小吕啊,其实我刚才说的也不全是吹牛,
明天早上的早饭……”吕琦瞪了他一眼:“滚!”刘邦嘿嘿一笑,也不生气,
举起酒瓶和兄弟们碰在一块儿,清脆的碰撞声里,仿佛又回到了那个金戈铁马的年代,
浑身的血液都开始沸腾起来。管他什么两千年,管他什么王总,他刘邦,
在哪儿都能活出个人样来!2西北分公司的办公室刚装修完没几天,空气中还飘着点油漆味。
刘邦叉着腰站在总经理办公室门口,指着里面刚摆好的绿植,
嗓门亮得能穿透三堵墙:“哎哎哎!!把那换换!!!”搬花的小伙子手一顿,
回头看他:“刘哥,这绿萝挺好的啊,好养活。”“养活个屁!”刘邦大步迈进去,
指着那盆蔫头耷脑的绿萝直皱眉,“你小子就怎么这么不听劝呢,把这发财树看好咯!!
”他弯腰拍了拍旁边那盆叶片油亮的发财树,跟护着宝贝似的,“这可是宝贝啊!
当年在沛县我要早点知道有这好东西……咳,总之这玩意儿招财,比你那破绿萝强百倍!
”小伙子被他唬得一愣一愣的,赶紧把绿萝挪到墙角,乖乖将发财树摆到办公桌正对面。
刘邦这才满意地点点头,背着手在办公室里转悠,活像个巡视领地的老爷。
分公司老总王鹏刚进走廊就听见他的大嗓门,揉着太阳穴叹了口气。
当初总公司把刘邦这群人塞过来时,他还琢磨着怎么拿捏这几个“刺头”,结果才三个月,
他反倒成了被拿捏的那个。俗话说是强龙难压地头蛇,可刘邦这条龙,实在太大了。正想着,
刘邦已经从办公室里出来,手里还捏着个手机,眉飞色舞地打着电话:“什么?
张经理说不来了…哎…那不能,哎…我和你说,就冲我这面!”他拍着胸脯,语气笃定得很,
“上回在老马家的饭庄,他喝多了搂着我认兄弟,说这辈子就信我刘邦!哎!
有口皆碑知道吧!你让他再想想,我这就过去接他!”挂了电话,刘邦扭头看见王鹏,
咧嘴一笑:“王总,正好,张经理那边有点犹豫,我去一趟,保准把合同签下来!
”王鹏点点头,看着他风风火火往外冲的背影,心里是说不出的无奈。刘邦这本事,
简直是为酒桌生意量身定做的。别人谈生意得喝到酩酊大醉,他倒好,
杯子里的酒没见少多少,对面的甲方已经拍着他的肩膀称兄道弟,恨不得把家底都掏出来。
要是碰着那起眼高于顶、看不起他这“草莽气”的,他也能屈能伸。上回见个姓赵的老板,
对方鼻孔朝天,他愣是端着酒杯站着陪了三小时,话说得漂亮又不卑不亢,
最后赵老板反倒不好意思了,当场拍板签了单。可这小子厉害就厉害在,你别跟他谈太久。
王鹏算是遭了道——起初觉得刘邦只会喝酒吹牛,把文书报表这些“精细活”全推给他,
结果没过俩月就发现不对劲。不管是财务报表里的猫腻,还是项目方案里的漏洞,
刘邦扫两眼就能指出关键,理解能力高得吓人,有时候王鹏自己还没捋明白的事,
他三言两语就能说透。更要命的是他那吹牛的本事。明明是去谈合作,
回来就能添油加醋说成“对方老板哭着喊着要跟咱合作,
说错过了刘哥就是错过财神爷”;明明是陪客户逛了趟夜市,
能吹成“甲方大佬拉着我拜把子,说以后他的项目全给咱做”。偏偏这些吹牛的由头里,
总能掺着几分真格的,没过多久,分公司里上下都觉得,只要刘哥出马,就没有搞不定的事。
于是乎,王鹏彻底成了个“工作处理器”。老刘把谈好的单子扔给他,附带一句“王总,
这文书你比我懂,弄漂亮点”;老刘把难缠的客户约在酒局,回头冲他喊“王总,
这桌我定好了,你陪我去撑撑场面”。每天看着刘邦乐呵呵地从外面拉回一个又一个单子,
听着全公司都在念叨“刘哥真厉害”,王鹏只能躲在办公室里默默流泪——这日子,
真是痛并快乐着。正走神呢,刘邦又风风火火地跑回来,手里晃着份合同:“搞定!
张经理不光自己来,还把他表弟的项目也带来了!晚上庆功,王总你可得来啊!
”王鹏看着他满脸红光的样子,无奈地笑了笑,心里叹道:罢了罢了,这条龙虽然折腾,
好歹是条能带来财运的龙。“行,”他点点头,“晚上我请客。”“哎这就对了!
”刘邦拍了拍他的肩膀,力道不小,“王总大气!回头我再给你寻盆更好的发财树!
”看着刘邦又一阵风似的跑远,王鹏摇摇头,拿起桌上的报表,嘴角却忍不住往上扬了扬。
庆功宴摆在公司附近一家生意火爆的馆子,包厢里人声鼎沸,菜刚上了一半,
刘邦已经端着酒杯站起来,嗓门比窗外的霓虹还亮:“来来来!!敬王总一杯酒兄弟们!
”他胳膊一挥,满屋子人立刻响应,哗啦啦地举杯起身,齐声喊道:“敬王总!!
”王鹏端着酒杯的手顿在半空,看着眼前这阵仗,嘴角抽了抽。好家伙,
这包厢里坐了二十多号人,有销售部的,有技术组的,甚至连前台小姑娘都被拉来了,
可仔细一看——除了他手里这杯白酒,其他人杯子里晃的全是橙汁、酸梅汤,
最离谱的是张齐,居然举着个可乐瓶,泡沫都快溢出来了。这哪是敬酒,
分明是搁这儿玩指鹿为马呢!王鹏心里跟明镜似的,刘邦这哪是要试分公司里谁忠心,
分明是故意给他秀秀肌肉。你看,我手底下多少兄弟,一声令下,全得跟着我吆喝。
他仰头干了杯里的酒,辣劲顺着喉咙往下烧,心里却盘算得门儿清。强龙压不过地头蛇?
现在看来,是地头蛇被龙盘得死死的。自己这老总当的,
说是被架空了都算客气——项目是刘邦谈的,单子是刘邦的兄弟签的,连底下人看他的眼神,
都带着点“看刘哥面子”的意思。那还能咋办?王鹏放下酒杯,夹了口菜压了压酒劲。
总不能真跟刘邦硬碰硬吧?他又不是总公司老总,这位置本就坐不牢,
犯不着跟这条自带气场的“龙”较劲。再说了,刘邦这人看着混不吝,
实则精得很——这段时间,他手里愣是没攥住一分钱。倒不是他赚得少,恰恰相反,
经他手谈成的单子,提成就够普通人舒舒服服过一年。可他偏不,有好处全往兄弟们身上推。
张齐这个月的业绩冠军,
单子是刘邦半夜带着他堵在客户小区门口签的;技术组老李评上了优秀员工,
项目方案里最关键的那个点子,是刘邦在酒桌上听客户闲聊时抓来的灵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