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青云宗
两人瞬间扭打起来。
短匕刺破皮肉的闷响中,长歌拉着吴长生和炎庆甲钻进左路。
刚爬过三丈远,身后便传来惊天动地的巨响,右路显然触发了机关,砖石崩塌的轰鸣震得密道都在摇晃。
左路尽头是间潮湿的石室,墙角堆着十几具白骨,看衣着像是更早被关进来的囚徒。
长歌翻检尸骨时,发现其中一具的手指骨上套着枚铜戒,戒面刻着个 “牢” 字。
“这里是废弃的死牢。”
她将铜戒递给吴长生,“但墙角有处石砖颜色不同,砖缝里的石灰是新的。”
吴长生挥棍撬开石砖,露出个仅容孩童通过的洞口。
长歌自告奋勇钻了进去,片刻后传来她的声音:“外面是条暗河,有艘破船!”
炎庆甲先爬过去时,洞口突然震动,最后一块石砖坠落,正好砸在随后赶来的左首壮汉头上,他竟没死在右路机关里,浑身是血地追了过来。
那壮汉闷哼着倒下,滚进暗河的瞬间,被水里突然窜出的黑影拖入深处,只留下一串冒泡的血水。
“是鳄鱼。”
长歌指着暗河水面漂浮的鳞片,“这船底有三个破洞,得先堵上。”
三人用白骨和衣物堵住船洞时,暗河对岸突然传来呼救声。
竟是那个肋伤壮汉,他抱着块浮木在水里挣扎,身后追着两条鳄鱼。
“救…… 救命!”
他拼命朝破船伸出手。
吴长生刚要撑船过去,被长歌按住:“船板只能承重三人,他身上的血腥味会引来更多鳄鱼。”
她指着壮汉身后越来越近的黑影,“你看水面的涟漪,至少还有五条。”
壮汉的惨叫很快被水声吞没。
长歌将船桨递给吴长生,自己则用陶罐碎片刮下船底的沥青,仔细涂抹在船缝处:“顺着暗河走三里,能听到瀑布声,那里应该是出口。”
光像淬了金的利刃,劈开暗河尽头的迷雾。
当那行猩红大字撞入眼帘时,吴长生握着船桨的手骤然收紧,指节泛白。
“只有一个人能活着”这八个字刻在崖壁上,墨迹像是还在流动,与他们来时路上见过的血渍如出一辙。
炎庆甲腿一软,瘫坐在湿滑的卵石上,木簪从指间滑落,发出清脆的响声。
“怎么会…… 还有这种规矩……” 他望着那行字,嘴唇哆嗦着,“我们好不容易才……”长歌走到崖壁前,指尖轻轻拂过那些凹凸不平的刻痕。
她的指甲缝里还嵌着暗河的淤泥,触到字痕时微微颤抖。
“这字是新刻的,” 她侧过头,晨光勾勒出她苍白却坚定的侧脸,“边缘的石屑还没被风吹散,刻痕里的潮气和外面的不一样,是有人在我们进暗河后才刻上去的。”
吴长生猛地抬头:“你的意思是……有人在盯着我们。”
长歌转身,目光扫过两人,“从我们联手对付光头大汉开始,从我们发现密道开始,一首有人在暗处看着,等着看我们自相残杀。”
她捡起炎庆甲掉落的木簪,轻轻放在他掌心,“可我们活到现在,靠的不是杀了谁,是信了谁。”
炎庆甲握着木簪的手渐渐收紧,木簪的棱角硌得掌心生疼,却让他混沌的脑子清醒了几分。
他想起自己被光头大汉逼到墙角时,吴长生那记果断的撞膝;想起暗河鳄鱼扑来时,长歌将他往船里拽的那股狠劲;想起三人分食最后半块干粮时,长歌把最大的那块悄悄塞进他手里 —— 那时她自己的嘴唇早己干裂起皮。
“我…… 我做不到。”
炎庆甲突然抬头,眼眶泛红却眼神清亮,“我读的圣贤书里,从没有‘为活命杀同伴’的道理。
若真要踩着你们的血出去,我宁愿死在这里。”
炎庆甲话音未落,吴长生突然将短棍狠狠砸在崖壁上,火星溅起的瞬间,他沉声道:"你以为我做得出来?
" 他指着地上凝固的血迹,"从光头大汉扑过来时,你攥着木簪挡在我身前开始,我们就不是能互相捅刀子的关系。
"长歌突然蹲下身,用陶罐碎片在地上画了个简易的图形:"你们看,这洞口宽三尺七寸,若是只能过一人,何必留这么宽?”
吴长生看着两人沾满灰尘的脸,声音突然柔和下来,"要么一起出去晒太阳,要么就在这儿守着规矩烂掉。
" 长歌笑着将掌心贴在石壁上,炎庆甲的木簪与吴长生的短棍在通道微光里轻轻相碰,三人踩着彼此的影子走进通道时,谁都没回头看那行猩红的大字 。
有些规矩,本就该被活着的人踩碎。
洞口的风带着草木的清香,吹散了暗河的潮湿气息。
吴长生刚迈出第三步,就看见洞口那棵老槐树下站着个人。
那人穿着一身月白长衫,手里把玩着枚玉佩,晨光透过树叶的缝隙落在他身上,竟有种不真实的温润。
他看到三人时,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惊讶,随即躬身行礼:“三位可是从暗河而来?
在下苏慕言,奉主人之命在此等候。”
长歌的手瞬间按在腰间的陶罐碎片上,指尖因用力而泛白。
吴长生注意到,这苏慕言的长衫一尘不染,连鞋底都没沾半点泥污,可洞口的卵石明明湿滑难行。
“你主人是谁?”
吴长生挡在长歌和炎庆甲身前,短棍横在胸前。
苏慕言轻笑一声,将玉佩揣回袖中:“主人说,三位若能一起走出洞口,自然有资格见他。
若是……” 他故意顿了顿,目光扫过三人紧握武器的手,“只走出一位,便不必见了。”
炎庆甲突然想起什么,脸色骤变:“那崖壁上的字…… 是你刻的?”
“是在下的拙笔。”
苏慕言坦然承认,“主人想看看,绝境里的信任能值多少分量。
如今看来,倒是在下失算了。”
他侧身让出身后的小径,“三位随我来吧,主人在前面的竹舍等着。”
吴长生点头,示意两人跟上。
走在小径上时,他发现路边的草叶没有被踩踏的痕迹,显然极少有人经过。
苏慕言的脚步轻快,却总能精准避开地上的石子,像是对这条路了如指掌。
竹舍就在前方的山坡上,袅袅炊烟从烟囱里升起,隐约能闻到米粥的香气。
吴长生握紧了手中的铜戒,突然明白这场 “只能活一个” 的游戏,从一开始就是场考验。
而此刻站在竹舍门前的他们,或许才刚刚触碰到真相的边缘。
竹舍的木门被苏慕言轻轻推开,一股淡淡的药香混着米粥的热气扑面而来。
堂屋正中的竹榻上,坐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正低头用木勺搅动着陶碗里的米粥,听到动静便抬起头,浑浊的眼珠里突然迸出精光。
“三位小友,一路辛苦了。”
老者放下木勺,指了指对面的竹凳,“老夫墨尘,忝为青云宗掌律长老。”
吴长生三人皆是一怔,这看似寻常的老者,竟是修仙宗派的长老?
长歌下意识摸了摸腰间的陶罐碎片,指尖触到冰凉的陶片才想起 —— 刚才在暗河摸到的岩壁,隐约有刻着云纹的凹槽,与苏慕言玉佩上的纹样如出一辙。
“您是说…… 刚才那是?”
炎庆甲攥紧木簪,木尖深深嵌进掌心。
“是青云宗的入门考核。”
墨尘端起陶碗喝了口粥,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今天的天气,“凡能从暗河走出者,皆有资格入我青云宗。
只是规矩早就定下,单独闯出者,心性虽坚却少容人之量,入外门修基础功法;结伴同行者,识进退懂协作,可入内门受长老亲传。”
吴长生突然想起崖壁上那行猩红大字,喉结滚动:“那‘只能活一个’的字迹……是给心术不正者设的劫。”
苏慕言适时插话,将三枚刻着云纹的木牌放在桌上,“每年都有考核者为这句话自相残杀,最后只剩一人走出暗河,却不知从踏入囚牢起,他们的一举一动就在宗门天眼的监视之下。”
长歌拿起木牌,指尖抚过温润的木纹:“所以您早就算定,我们会一起出来?”
“算不定,只能等。”
墨尘笑起来,眼角的皱纹挤成沟壑,“老夫守这竹舍三十年,见过太多独来独往的胜者,也见过不少因猜忌反目的伙伴。
你们三个,是头一组在看到那行字后,还能攥着彼此的武器往前走的。”
吴长生看着桌上的木牌,又看了看长歌沾着泥污的脸颊、炎庆甲磨破的袖口,突然将自己的木牌推到两人中间:“这内门弟子,我们三个一起当。”
炎庆甲刚要说话,却见长歌己经把三枚木牌摞在一起,用陶罐碎片在桌角刻下三道并排的刻痕:“墨长老,这木牌我们收着。
但入内门的规矩,能不能改改?”
墨尘挑眉:“哦?
小友想改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