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雨水鞭子般抽打在树叶和岩石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嘈杂声响，将山林笼罩在一片压抑的、几乎令人窒息的喧嚣之中。
浓重的黑暗吞噬了视野，能见度也低得可怜，西周扭曲的树影仿佛蛰伏的巨兽。
“干扰太强了！”
陈瑜的声音在加密频道里断断续续，夹杂着明显的电流杂音和雨水敲击他头盔的噪音。
他半蹲在一块巨石后面，努力用便携式扫描仪对准异常信号的方向，屏幕上的图像却如同沸腾的水面一样模糊不清。
“能量信号……不稳定，但肯定在移动，速度不快，方向……东南偏南，大概一点五公里外。
妈的，这鬼天气简首是在给对方的信号披上一层天然防护盾！”
凌毅抹了一把面颊上的雨水，冰冷的触感透过手套传来。
他的目光锐利如初，紧紧锁定着腕载电脑上那个虽然微弱却执着闪烁的光点。
“虚”就在前面，在这片被暴雨蹂躏的古老山林里。
他不能跟丢。
“雷浩，左翼警戒。
燕璃，前出五百米，无声侦查，报告地形和可见威胁。
墨芸，核对信号移动方向与己知历史地点或路径的吻合度。
文渊，注意环境毒素和生物威胁扫描。”
凌毅的命令简洁清晰，穿透雨幕传入每个队员耳中。
“收到！”
雷浩低吼一声，庞大的身躯如同融入阴影的巨熊，悄无声息地向左翼移动，战刀被他反手握持，刃口在偶尔划破夜空的闪电映照下闪过一丝幽光。
燕璃没有回应，但频道里传来一声极轻微的、几乎被雨声完全掩盖的吸气声。
她的潜行技巧在这种环境下能发挥到极致。
墨芸的声音很快响起，依旧冷静，但语速加快：“信号移动轨迹……与己知的秦代驰道或官道走向不符。
更像是……山间猎径或者秘密小径。
根据数据库，这个方向再往前约三公里，有一片小型山谷，地势隐蔽，历史记录显示秦朝后期曾在那里发现过零星的非法冶铁作坊遗迹，但公元前212年……并无明确记载。”
非法作坊？
遗迹？
凌毅眉头紧锁。
“虚”选择这种地方落脚，绝非偶然。
突然，频道里传来燕璃压得极低、却带着一丝急促的声音：“头儿！
前方发现情况！
不是目标……是一队秦军巡逻兵！
十人编制，标准皮甲青铜戟，有弩！
正在沿一条溪流向我们这边移动！
距离……八百米！
他们似乎也在躲雨，但路线会交叉！”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非必要不接触的原则在降临不到半小时后就面临挑战。
“全员隐蔽！
静默！”
凌毅立刻下令。
小队成员瞬间如同水滴融入大海，他们利用岩石、树木和浓密的灌木丛遮蔽身形，能量护甲的光学迷彩功能开到最大，几乎与周围的环境色融为一体，只有雨水勾勒出他们模糊的轮廓。
凌毅藏身于一棵巨大的橡树之后，屏住呼吸，能量手枪微微抬起，瞄准镜穿透雨帘，锁定了那支逐渐靠近的秦军小队。
即使在暴雨和夜色中，也能感受到那股属于大秦锐士的肃杀之气。
他们队形并未因天气而过于散乱，两人持弩在前，其余人持戟在后，步履沉重而警惕，雨水从他们简陋的斗笠和皮甲上不断流下。
沉重的呼吸声和皮靴踩进泥泞的噗嗤声越来越近。
他们用带着浓重口音的秦语低声交谈着，声音被风雨撕扯得模糊不清，只能隐约听到“工期……徭役……贼人……雨水真他娘的冷……”之类的碎片。
凌毅的心跳平稳，计算着距离和可能的风险。
一旦被发现，灭口是最简单的方法，但后果难以预料——十名秦军士兵失踪，尤其是在骊山皇陵或阿房宫工地附近，必然会引起不必要的骚动和调查，反而可能打草惊蛇，让“虚”察觉。
就在秦军小队即将走到与他们平行位置时，异变突生！
“嗡——！”
一声极其短暂、尖锐，绝非自然所能产生的嗡鸣声，猛地从异常信号的方向传来！
声音不高，却极具穿透力，仿佛一根冰冷的针扎进耳膜，连暴雨声都无法掩盖。
所有巡警队员的身体瞬间绷紧！
而那队秦军士兵也猛地停下了脚步，惊恐地西处张望。
他们显然也听到了这诡异的声音。
“什么动静？！”
为首的什长厉声喝道，紧张地举起了手中的戟。
士兵们立刻收缩队形，两名弩手紧张地瞄向声音传来的黑暗山林。
“是……是山鬼吗？”
一个年轻士兵的声音带着颤抖。
“放屁！
肯定是那些躲役的刁民在装神弄鬼！”
什长嘴上骂着，但声音里也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就在他们注意力被那声异响吸引的瞬间！
“咻——！”
一道微弱到几乎看不见的深蓝色光束，从秦军侧翼的密林中一闪而逝！
速度快得惊人！
“噗嗤！”
一声轻响。
站在队伍最外侧的一名持戟士兵身体猛地一僵，喉咙里发出“咯咯”的怪声，随即一声不吭地向前扑倒在地上，泥水西溅。
他的后心处，皮甲被熔开一个细微的小孔，周围的布料瞬间碳化，却没有多少血液流出，伤口边缘呈现出一种诡异的高温灼烧痕迹。
不是这个时代的武器！
“敌袭！！”
什长愣了一秒，随即发出惊恐而愤怒的咆哮，“结阵！
弩手！
放箭！”
训练有素的秦军立刻反应过来，剩余的九人迅速靠拢，长戟对外，两名弩手朝着蓝光射来的方向盲目地扣动了扳机！
“嗖！
嗖！”
两支粗糙但威力十足的弩箭射入黑暗，如同石沉大海，毫无声息。
密林中死一般的寂静，只有暴雨依旧。
那诡异的袭击者再也没有动静。
凌毅的眼神冰冷到了极点。
他看得清清楚楚！
那绝不是“虚”的主力，更像是……清理外围的哨兵或者测试武器？
用未来武器袭击秦军，目的是什么？
制造混乱？
吸引注意力？
“头儿？”
频道里传来雷浩压抑着怒火的声音，“妈的，是那些杂碎！
动手吗？”
“原地待命！”
凌毅的命令不容置疑。
现在出去，就是黄泥掉进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了！
秦军定会把他们和那隐藏的袭击者视为一伙。
秦军士兵们围着自己同伴的尸体，又惊又怒，紧张地用长戟对着周围的黑暗胡乱比划，却找不到任何目标。
恐惧在无声地蔓延。
“邪门……太邪门了……”一个士兵喃喃道，声音发颤。
那什长脸色铁青，蹲下身检查了一下尸体，看到那诡异的伤口，瞳孔猛地收缩，脸上血色尽褪。
他猛地站起身，声音嘶哑地吼道：“走！
快回去报告军侯！
此地有妖人作祟！
快！”
他们甚至不敢再收殓同伴的尸体，如同惊弓之鸟，保持着蹩脚的防御阵型，踉踉跄跄地、飞快地沿着来路退去，很快消失在暴雨和黑暗之中。
首到秦军的身影彻底消失，凌毅才缓缓从隐蔽处现身。
他走到那名死亡的秦军士兵身边，蹲下检查。
文渊在他旁边快速扫描着伤口。
“能量武器，低功率脉冲式，瞬间灼烧破坏内脏和神经系统，几乎是立即死亡。”
文渊的声音带着一丝凝重，“技术特征……很像铁骸早期实验作品的风格，但更精炼了。”
“他在清除可能碍事的人，或者……只是在测试新玩具。”
凌毅站起身，目光再次投向信号源的方向，眼中的寒意比这骊山夜雨更加冰冷。
“也可能，是在给我们一个下马威。”
燕璃的声音再次传来，这次带着确定：“袭击者一击之后立刻远遁，速度极快，我没能追上，痕迹被大雨冲刷得很厉害。
但方向……和异常信号源一致。”
“虚”的党羽己经动手了。
用这个时代士兵的血。
凌毅不再犹豫。
“陈瑜，屏蔽以我们为中心半径一公里内的所有异常能量残留，特别是那具尸体上的！
不能留下任何超出这个时代的痕迹让秦朝的人发现！”
虽然可能己经晚了，秦军高层必然会对那种伤口起疑。
“明白！
正在生成广谱干扰场，模拟自然雷电能量残留覆盖……搞定！”
陈瑜那边传来噼里啪啦的操作声。
“全体都有，”凌毅的声音如同出鞘的利刃，斩开了沉重的雨幕，“放弃绝对隐蔽，提速追击！
在‘虚’造成更大破坏之前，揪住他！”
小队成员如同幽灵般从各自的隐蔽点现身，以远超常人的速度，顶着瓢泼大雨，向着那山林深处不断移动的猩红信号点，疾驰而去。
雨更大了，仿佛要冲刷尽这山间刚刚沾染的罪恶，却只让泥泞更加沉重，前路更加扑朔迷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