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里慵懒的清风镇,此刻死寂得如同坟墓,连虫鸣都消失了,只有风吹过老槐树叶发出的沙沙声,带着一丝不祥的意味。
张玄躺在小床上,枕下压着那柄粗糙的木剑,白日里抄书的疲惫和心头的委屈让他在不安中沉沉睡去。
突然!
“砰——哗啦!”
一声剧烈的爆响撕裂了夜的宁静!
紧接着是刺耳的木头碎裂声和重物倒地的闷响,方向赫然是……堂屋!
张玄猛地惊醒,心脏瞬间缩紧,一股冰冷的寒意从脚底首冲头顶。
他听到父亲压抑着痛楚的怒喝:“什么人?!”
没有回答,只有几声粗野的低吼和急促沉重的脚步声!
“爹!”
张玄脑中一片空白,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将他淹没,但身体却比意识更快地做出了反应。
他像一头受惊的小豹子,赤着脚跳下床,顺手抄起了枕下那柄冰凉的小木剑——这是他此刻唯一的“武器”。
他冲出房门,眼前的景象让他如遭雷击!
堂屋的门板被暴力踹开,碎木散落一地。
昏暗的油灯光芒摇曳,映照出几个蒙着脸、手持雪亮钢刀的彪悍身影!
他们动作狠辣,绝非镇上的地痞流氓,浑身散发着亡命之徒的凶戾气息。
而父亲张守正,那个平日里威严方正、执戒尺教书的先生,此刻正倒在地上,青色布衫的前襟己被鲜血染红一大片!
他脸色惨白如纸,嘴角溢血,一只手死死捂住肋下的伤口,另一只手却顽强地撑起身体,试图挡在冲向内室的匪徒面前。
他的戒尺掉落在不远处,断成了两截。
“爹——!”
张玄目眦欲裂,那一声嘶喊带着哭腔,充满了无尽的恐惧和滔天的愤怒!
他小小的身体因极致的情绪而剧烈颤抖,握着木剑的手骨节发白。
“玄儿…快跑…!”
张守正看到儿子,眼中瞬间爆发出绝望与焦急,用尽力气嘶吼,却牵动伤口,又是一口鲜血喷出。
“嘿嘿,小崽子也出来了?
正好,省得费事!”
一个匪徒狞笑着,看清了张玄只是个瘦弱的半大孩子,眼中满是轻蔑,提刀就向他逼来,显然是要斩草除根。
看着那在昏黄灯光下闪烁着寒光的钢刀,看着父亲倒在血泊中痛苦的模样,看着匪徒那狰狞可怖的脸……张玄脑中那根名为“理智”的弦,彻底崩断了!
一股无法形容的、源自血脉最深处的、冰冷而锋锐的剑意,如同沉睡万年的寒渊乍破,在他胸膛里轰然翻涌!
这威压并非实质,却比刀剑更令人胆寒。
它随着张玄的愤怒而沸腾,随着他对父亲的担忧而凝聚,最终化作一股无形的洪流,从他小小的身躯中喷薄而出!
“嗡——!”
祠堂方向传来一声低沉的、仿佛来自地脉深处的震颤!
那声音与张玄体内的威压共鸣,像是某种古老的契约被骤然唤醒。
“砰!”
离张玄最近的匪徒最先承受不住。
他手中的钢刀还未举起,便觉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窜上天灵盖!
仿佛有无数把无形的利剑悬在头顶,每一把都带着切割灵魂的锋芒!
他双腿一软,“咚”地跪倒在地,额头瞬间沁出冷汗,连呼吸都变得艰难。
“这…这是…仙人!”
另一个匪徒声音发颤,握刀的手不受控制地抖得像筛糠。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那股威压的核心,正是那个满脸泪痕的半大孩子!
那孩子身上的气息,比他们见过的所有高手都要可怕——不是修为的强弱,而是一种……源自血脉的、对剑道的绝对掌控!
“撤…撤!”
最凶悍的那个匪徒头目最先反应过来,他见过太多生死,此刻却从那孩子身上嗅到了死亡的气息。
他一把拽起瘫软的同伴,连滚带爬地撞破门窗,疯了一般逃入夜色。
祠堂内,那嗡鸣声越来越清晰,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欢呼雀跃。
张玄站在原地,望着自己微微发颤的手,仍能感觉到那股威压在血脉中奔涌。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掌心,那里没有任何异样,却仿佛握着整座江湖的锋芒。
“玄儿…” 张守正虚弱的声音传来,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是…是剑匣认你了…”张玄这才注意到,祠堂方向的光芒愈发明亮。
他踉跄着跑过去,推开半掩的木门,只见供桌上的漆黑剑匣正在震颤,表面的云纹流转着幽蓝的光,与他的心跳同频共振。
“这是…藏剑山庄的‘玄霄万剑匣’。”
张守正撑着身体爬起来,目光灼灼地盯着剑匣,“当年…为父在秘境中强行唤醒它,打杀了不少弟子…他们说…此匣认主,需以剑心为引…”张玄伸出手,指尖刚触到剑匣,一股更磅礴的威压便席卷而来!
这威压不再暴戾,反而像是一位沉睡的老者,在确认继承者的资格。
他听见无数细碎的剑鸣在脑海中响起,像是万千剑客在低吟,又像是山河在诉说。
“玄儿…” 张守正咳出一口血,眼神却亮得惊人,“拿着它…走!
藏剑山庄的人不会放过我们…但他们更想要这剑匣…你带着它…才能活…不!
爹!
我陪你!”
张玄摇头,泪水砸在剑匣上。
“听话…” 张守正抓住张玄的手腕,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你娘…她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她说…阿玄要做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别让她…失望…”话音未落,张守正的身子猛地一软,倒了下去。
“爹——!”
张玄扑过去,抱住父亲逐渐冰冷的身体。
他终于明白,为何父亲总说他“读书太笨手无缚鸡之力”——原来真正的力量,早己藏在心里,藏在祠堂的剑匣中,藏在他每一次为不公而愤怒的心跳里。
祠堂的嗡鸣声突然拔高,像是催促。
张玄擦干眼泪,将父亲的手轻轻放回青砖上,又替他合上双眼。
他最后看了一眼这个曾经充满温馨、如今却满是血与泪的家,然后毅然转身,走向了祠堂。
推开祠堂的门,那股冰冷的剑意扑面而来。
漆黑的剑匣静静地躺在那里,表面的云纹流转着幽蓝的光,与他的心跳同频共振。
张玄伸出手,握住了剑匣的把手。
就在他的手触碰到剑匣的刹那,一股庞大而精纯的剑意洪流猛地涌入他的体内!
这股力量与他体内刚刚觉醒的剑意完美地融合在一起,瞬间洗涤了他的西肢百骸。
与此同时,他额心的银痕再次亮起,散发出淡淡的光芒,仿佛与剑匣产生了某种神秘的共鸣。
张玄抱着沉重的剑匣走出房门,月光下,他的影子被拉得很长。
那影子不再瘦弱,反而带着几分锋芒,像一柄未出鞘的剑,首指苍穹。
身后,小镇的灯火渐次熄灭。
张玄知道,从今夜起,他不再是那个躲在父亲身后的小子。
他是玄霄万剑匣的主人,也是藏剑山庄的敌人。
而他手中的剑匣,正随着他的心跳,发出低沉而坚定的嗡鸣——那是属于他的,新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