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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人生,是一张精确到秒的日程表。

六点零五分,睁眼。

六点十分,冷水泼面。

六点二十五分,牛奶温好,全麦面包一片,水煮蛋一个。

七点整,准时踏出家门。

七点二十分,踏入省重点三中的校门,误差不超过一分钟。

接下来的一天,每一节课、每一次自习、每一份作业,都像齿轮一样严丝合缝地运转,直到深夜十一点半,台灯熄灭。

我叫林澈,清澈的澈。

这个名字,连同我年级第一的成绩单、学生会主席的头衔、橱窗里永远占据C位的优秀学生照片,共同构成了一个闪闪发光又密不透风的壳。

老师们看我的眼神是欣慰的嘉许,同学们的目光里混合着羡慕与不易察觉的距离。

我知道他们在背后怎么叫我——“活体校规”、“学习机器”。

他们没说错。

我的世界,就是由一条条清晰的、不可逾越的规则构成的高墙,安全,也窒息。

直到那天下午,数学课。

空气里弥漫着粉笔灰和初夏午后特有的沉闷。

老师在讲台上讲解一道复杂的几何压轴题,思路清晰,步骤流畅。

我习惯性地挺直脊背,目光紧随粉笔移动的轨迹,笔尖在摊开的笔记本上快速而工整地记录。

我的座位靠窗,阳光斜射进来,在摊开的课本边缘投下规整的光斑。一切都平静、有序,是我熟悉并掌控的节奏。

突然,“嗤啦——”

一声刺耳的、布料被强行撕裂般的声音,粗暴地撕碎了课堂的宁静。

不是纸张翻页,不是笔尖摩擦,更像是某种倔强的宣告。整个教室瞬间凝固了一下,连老师的声音都卡住了。

几十道目光,带着惊愕和探寻,齐刷刷地射向声音的来源——教室最后一排靠垃圾桶的那个角落。

江屿。

他就坐在那里,背微微弓着,像一棵在荒地里自顾自生长的歪脖子树。

此刻,他正慢条斯理地,将一张写满字的纸,从中间,缓缓地、毫不留情地撕成两半。

动作带着一种近乎挑衅的从容。

那是他刚发下来的数学试卷,上面一个鲜红刺眼的“37”分,被他的动作一分为二。

“江屿!”

数学老师,一个脾气还算温和的小老头,此刻脸涨得通红,眼镜片后的眼睛瞪圆了。

“你干什么!课堂纪律还要不要了?不想学就出去!”

江屿抬起头。

他没看老师,也没看周围那些聚焦在他身上的目光,那眼神空洞得像蒙了一层灰的玻璃。

他慢吞吞地把撕成两半的试卷揉成一团,手臂划出一个随意的弧线,“啪嗒”,纸团精准地落进了旁边的垃圾桶里。

然后他低下头,重新拿起笔,开始在摊开的数学课本上勾画起来,仿佛刚才那场小小的风暴与他毫无关系。

教室里一片死寂,只剩下老师气得微微发抖的声音在回荡。

我下意识地抿紧了嘴唇,强迫自己的目光重新聚焦回黑板上的几何图形。

可眼角的余光,却不受控制地再次瞟向那个角落。

我看见他课本摊开的那一页上,原本严肃的数学公式旁边,被他用黑色签字笔画了一个巨大的、龇牙咧嘴的骷髅头,骷髅空洞的眼眶正对着讲台方向,咧开的嘴角带着一丝嘲弄。

那骷髅旁边,还用潦草的字迹写着:“此处应有掌声?”

一股莫名的不舒服感,像细小的藤蔓,悄悄缠上我的心脏。

那是一种对既定秩序被破坏的本能警惕,或许,还混杂着一丝连我自己都不愿深究的、被那放肆的涂鸦莫名吸引的别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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