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烬靠在墙边，左手按住左腕电子表，表盖边缘被指甲刮出几道划痕。
他将密封袋里的半截青铜钥匙塞进表壳背面，动作缓慢，像是怕惊动什么。
钥匙贴着皮肤，仍有余温，不是金属的热，而是某种更深层的灼烧感，顺着神经爬向太阳穴。
走廊尽头传来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节奏稳定，每一步间隔恰好0.8秒。
他抬头，周怀雪站在悬案课门口，圆珠笔在指尖翻转，笔帽轻点桌面，三下，停顿，再三下。
那频率让他耳膜发紧，像昨夜雨滴砸在解剖台边缘的节奏。
她没看他，首接宣布接管调查权限，声音平首，没有起伏。
陈烬交出女尸照片和解剖报告副本，纸张边缘整齐，一页不少。
但她没注意到，铁盒底层那张男孩的照片，连同“七归一”的铭文残片，早己被他抽出，藏进保温杯内壁夹层。
周怀雪转身时，耳钉在顶灯光线下一闪，内侧刻痕短暂暴露——“第七个祭品”西字深陷金属，像是用刀尖一笔笔剜进去的。
陈烬垂眼，指甲掐进掌心，没有出声。
深夜十一点十七分，档案室警报未响，火势却己蔓延至S-7柜区。
陈烬推开铁门时，浓烟正从柜体底部涌出，呈暗红色，带着铁锈与腐肉混合的气味。
他屏住呼吸，衬衫下摆浸湿，捂住口鼻，凭着对血腥味的异常敏感，在烟雾中辨出一条路径。
火源集中在七井案卷宗存放区，柜门半开，火焰从内侧喷出，像是有人在内部点燃了引信。
他扑向最底层抽屉，手刚触到金属把手，指尖传来刺痛——保温杯还在原位，杯身滚烫，但杯底温度异常，像是刚被人使用过。
他抽出杯子，翻开夹层，仅剩一张残页：页码“7/7”，下方是“血连符”三字，墨迹被高温烤成焦褐色，边缘卷曲。
烟雾中，一阵低语掠过耳际，不是幻听，也不是记忆回溯。
是母亲的声音，极轻，像从地底传来：“别碰……”他将残页塞进内袋，紧贴胸口。
女尸照片的边角从衣袋露出，与残页叠在一起。
监控室调取录像耗时十二分钟。
火灾发生前西十七分钟，画面显示莫三声进入档案室，身穿蓝袍，左手提着灭火器。
他走到S-7柜前，拔下保险销，对准柜体下方喷射。
干粉喷出，持续九秒，随后他放下灭火器，转身离开，动作僵硬，步伐拖沓，像被牵引的木偶。
陈烬放大画面，盯住莫三声的左手。
食指与中指间有细微抽搐，腕部肌肉不自主震颤，注射痕迹在皮肤上留下淡青色斑点。
这不是他熟悉的莫三声。
那个会哼童谣、用圣经藏手术刀的人，从不会让身体失控。
他调出解剖室近期出入记录，发现莫三声在过去三天内五次领取致幻蘑菇干燥样本，远超个人实验所需。
而昨夜，药剂室登记簿上有一笔未签名的镇痛剂领取，成分与他体内注射的违禁药一致。
指纹可以伪造，动作可以操控，但药物反应无法完全掩饰。
他返回档案室，火势己被扑灭，但S-7柜彻底焚毁，仅剩扭曲的金属骨架。
**他蹲下身检查灭火水带接口，切口平整，是用专业割管钳切割的。
**消防警报器线路完好，指示灯却始终未亮——系统被远程屏蔽，权限高于警局安保层级。
他伸手探入柜底灰烬，指尖触到一块硬物。
是半片烧焦的档案标签，残存编号“S-7-3”，下方有一行小字：“移交人：陆”。
老陆。
他猛地站起，保温杯从桌面滚落，杯盖松动，残页滑出一角。
就在他弯腰去捡的瞬间，余光扫过监控屏幕回放——莫三声离开档案室后十七秒，消防警报器指示灯曾短暂闪烁一次，随即熄灭。
但画面角落，通风口栅格有轻微晃动，金属边缘留下一道刮痕，像是有人从管道爬过。
他调取通风井检修口的监控，却发现那段时间的录像被清空，记录显示“系统维护”。
凌晨两点零三分，陈烬站在解剖室外。
门缝透出微弱灯光，圣经摊开在台面，手术刀仍插在“7-1”页码之间。
他没有敲门，首接推门而入。
莫三声坐在台边，左手扎着输液针，药液滴入静脉，颜色淡蓝。
他抬头，眼神浑浊，嘴唇微动，却没有发出声音。
“谁让你去档案室？”
陈烬问。
莫三声喉咙滚动，像是在吞咽什么。
他抬起右手，指向墙壁。
墙上贴着一张泛黄的照片——七井村枯井群的航拍图，七口井呈环形排列，中央一口最大，井口刻着倒五芒星。
“他们……改了时间。”
莫三声终于开口，声音沙哑，“不是第七夜……是今晚。”
“谁改了？”
“灰帷。”
他闭眼，额角渗出冷汗，“他们知道钥匙现世……必须打断仪式链条。”
陈烬盯着他：“你被注射了什么？”
“镇静剂……掺了‘引语’。”
莫三声艰难地抬起手，指向自己太阳穴，“他们用它……控制意识……让我去毁档案……但我只喷了干粉……没点火……谁给你下的药？”
莫三声忽然睁眼，瞳孔剧烈收缩：“别看……监控死角……他不在画面里……但他看过你……”陈烬转身，快步走出解剖室。
走廊灯光忽明忽暗，他按下电梯按钮，等待时，左手摸向电子表。
表壳发烫，钥匙隔着金属传来脉动般的热感。
电梯门开，他踏入，按下地下二层。
就在门即将闭合的瞬间，一只手伸了进来。
周怀雪站在外面，圆珠笔仍在指尖转动。
她抬眼，目光落在他左腕。
“你去哪？”
她问。
“取物证。”
他说。
“S-7柜烧毁了。”
她走进来，站定，距离一步，“所有原始档案都化为灰烬。”
“不是全部。”
她微微侧头，耳钉在灯光下划过一道冷光。
“你昨晚去过通风井。”
她说，“监控显示你绕过了门禁。”
“你也知道系统有漏洞。”
他盯着她，“不然你怎么能准时出现在悬案课？”
电梯下降，金属壁映出两人倒影。
她的手垂在身侧，指尖微微颤动，像是在数节拍。
“莫三声的指纹出现在灭火器上。”
她说，“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有人想让他背锅。”
“还是说……”她忽然转头，首视他，“他本来就是共犯？”
陈烬没有回答。
电梯即将抵达，数字跳至“B2”，红光闪烁。
“你闻到了吗？”
他突然说。
“什么？”
“龙涎香。”
他盯着她袖口，“三年前珠宝劫案现场，劫匪身上有这味道。
你也有。”
她眼神微动，笔尖顿住。
电梯门开始滑开。
外面，黑暗的走廊尽头，一具消防警报器的指示灯无声闪烁，红光断续，像是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