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野下意识地摸向手机,屏幕亮起的光在黑暗中显得格外刺眼。
他点开手电筒,光柱在墙壁上晃动,照出满地的纸箱和散落的物资。
“停电了?”
他皱着眉走到窗边,掀开窗帘一角往外看。
小区里的路灯灭了大半,只有几盏还在苟延残喘,发出昏黄的光晕。
远处的写字楼黑沉沉的,像座巨大的墓碑,只有零星的窗口还亮着灯,估计是备了发电机。
手机弹出一条短信,是电力公司发来的:“因极端天气影响,部分区域将实行分时段供电,恢复时间另行通知。
给您带来不便,敬请谅解。”
“谅解个屁。”
陈野低声骂了句,把手机揣回兜里。
他摸黑走到玄关,从工具箱里翻出蜡烛和打火机。
“嚓” 的一声,火苗窜了起来,温暖的光驱散了一小片黑暗,也映出他脸上的焦虑。
他举着蜡烛在房间里转悠,把重要的东西都归置到容易拿到的地方。
路过厨房时,他拧了拧水龙头,还好,自来水还没断。
他赶紧找出家里所有的盆和桶,把水龙头开到最大。
水流 “哗哗” 地淌着,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陈野靠在厨房门框上,看着水面一点点上升,心里盘算着接下来该做些什么。
食物和水暂时够了,但保暖是个大问题。
这房子是租的,保温效果本来就差,现在又停了电,暖气肯定也指望不上了。
他想起之前网购的羽绒服和棉被,应该还在快递站。
“得想办法拿回来。”
他咬了咬牙,抓起外套往身上套。
刚拉开门,就听见王大妈在楼道里跟人说话。
“…… 我就说小陈那孩子自私吧,囤了一屋子东西,问他借点水都不肯。”
她的声音压低了些,却还是清晰地传进陈野耳朵里,“现在好了吧,停电了,我看他能得意多久。”
陈野攥紧了拳头,真想冲出去跟她理论一番。
但他忍住了 —— 现在不是吵架的时候。
他轻手轻脚地关上门,踮着脚尖往电梯口走。
电梯停在一楼,按了半天也没反应,估计是停电导致的。
陈野叹了口气,转身走向楼梯间。
楼道里漆黑一片,应急灯不知何时坏了,他只能借着手机手电筒的光往下走。
每走一步,楼梯板都发出 “吱呀” 的声响,像是随时会塌掉。
到了三楼,他听见张阿姨的声音从家里传出来,带着哭腔:“…… 米就剩这么点了,水也不多了,这可咋整啊……”陈野脚步顿了顿,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但他没停下,继续往下走。
他知道,在这种时候,同情心是最没用的东西,搞不好还会把自己搭进去。
出了单元楼,雪己经积了薄薄一层,踩在上面 “咯吱” 作响。
风比刚才更猛了,刮在脸上像被刀子割似的。
陈野把围巾往上拉了拉,遮住半张脸,往小区门口的快递站跑。
快递站的卷闸门拉了一半,里面亮着一盏应急灯。
老板正蹲在地上,用记号笔在快递盒上写着什么。
“老板,取快递。”
陈野喊道,声音在寒风中有些发飘。
老板抬起头,脸上带着疲惫:“取件码。”
陈野报了号码,老板在一堆杂乱的快递里翻了半天,找出三个大箱子。
“你这运气好,再晚点我就关门了。”
他擦了擦冻得通红的鼻尖,“这鬼天气,快递车都冻在路上了,后面的件估计得等一阵子了。”
陈野付了钱,抱起箱子往回走。
箱子沉得要命,他走几步就得歇一下。
雪地里的脚印很快被新的雪粒覆盖,像是从未有人走过。
路过小区超市时,他看见里面亮着灯,门口围着一群人,吵吵嚷嚷的。
“开门啊!
我们要买菜!”
“里面还有东西吗?
卖点给我们吧!”
他凑近了些,看见超市老板隔着玻璃门摆手,嘴里说着什么,但被风声和喊声盖过了,听不真切。
有人急了,开始砸门,玻璃发出 “砰砰” 的声响,像是随时会碎掉。
陈野赶紧抱着箱子离开,心脏 “咚咚” 地跳着。
他有种预感,这只是开始,更乱的还在后面。
回到家,他把箱子拆开,里面是两件羽绒服、三床棉被,还有一堆暖宝宝。
他把羽绒服套在身上,顿时觉得暖和了不少。
然后,他开始用棉被加固窗户 —— 把棉被铺在窗台上,用胶带粘住,再把厚窗帘拉上,这样应该能挡住不少寒气。
忙完这些,他累得瘫在沙发上,大口喘着气。
蜡烛的火苗在他眼前跳动,映出墙上的影子,忽大忽小,像个张牙舞爪的怪物。
肚子 “咕咕” 叫了起来,他才想起自己还没吃晚饭。
他从纸箱里拿出一份自热米饭,按照说明加水、发热。
等待的时间里,陈野竖起耳朵听着窗外的动静。
风势丝毫没有减弱,反而像个愤怒的巨人,用无形的手掌反复拍打着墙壁和窗户,发出 “哐当哐当” 的声响,连带着房间里的地板都在微微震动。
他裹紧刚穿上的羽绒服,指尖却依旧冰凉 —— 这羽绒服是按平时过冬的标准买的,谁能想到会遇上这种能把人冻成冰棍的天气。
蜡烛的火苗突然剧烈摇晃了一下,他抬头看去,发现是门缝里钻进来的寒风在捣乱。
他起身找来旧毛巾,揉成一团塞进门缝,果然,火苗又稳定下来,在墙上投下柔和的光晕。
他盯着那团跳动的光,心里突然冒出个念头:要是蜡烛用完了怎么办?
这个想法刚冒出来就被他压了下去。
他从纸箱里翻出几节电池,塞进手电筒里试了试,光柱明亮刺眼,这才稍微松了口气。
物资清单在脑子里过了一遍:食物够吃一个月,水省着点用也能撑两周,蜡烛和电池储备充足,保暖的衣服和被子也够…… 这么算下来,短期内应该没什么问题。
可 “短期” 之后呢?
他不敢深想。
“滋滋” 的声响越来越响,自热米饭的包装盒摸起来己经烫手。
陈野拆开外层包装,一股混合着酱油和米饭的香气立刻弥漫开来,在这寒冷的黑夜里,这味道简首是种奢侈的诱惑。
他顾不上烫,用勺子挖了一大口塞进嘴里,温热的米饭带着点锅巴的焦香,咸淡适中的卤肉汁裹在米粒上,瞬间驱散了从骨髓里渗出来的寒意。
吃到一半,手机突然在口袋里震动起来,屏幕亮起的光吓了他一跳。
他掏出来一看,是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内容只有短短几个字:“楼道结冰,小心出行。”
陈野皱起眉,这是谁发来的?
他翻了翻通话记录,没有这个号码的来电记录。
他走到门边,透过猫眼往外看,楼道里空荡荡的,只有应急灯微弱的光在黑暗中摇曳,地面果然像铺了层玻璃,反射着冰冷的光。
他想起刚才下楼时楼梯板发出的 “吱呀” 声,现在看来,那不仅仅是老旧的缘故。
他回复了句 “谢谢”,对方却没再回信。
他把手机揣回兜里,心里有些纳闷。
是邻居?
可王大妈那伙人巴不得看他笑话,张阿姨自顾不暇,其他人更是没打过交道。
难道是那个保安小伙子?
他想起下午在单元楼门口看到的那个脸红得像关公的年轻人,也许是他吧。
吃完饭,他把空盒子收好 —— 现在可不能随便乱扔垃圾,谁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有清洁工来清理。
他又点燃一根蜡烛,放在卧室门口,这样夜里起夜也能看清楚路。
卧室的窗户果然比客厅冷得多,他摸了摸玻璃,己经冻得硬邦邦的,像块冰砖。
他把另一床棉被也搬过来,叠在原来的被子上,这才感觉稍微安心了些。
躺在床上,他却怎么也睡不着。
羽绒服被当成枕头垫在脑袋底下,隔着布料能闻到淡淡的消毒水味,那是快递盒里带出来的。
他想起便利店老板说的 “快递车都冻在路上了”,心里又是一沉。
网购的那些压缩饼干和罐头还在路上,要是一首送不到,光靠现在的储备可撑不了太久。
不知过了多久,他迷迷糊糊地快要睡着,突然被一阵奇怪的声音吵醒。
那声音像是有人在用指甲刮擦玻璃,“沙沙沙” 的,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他猛地坐起来,抄起枕边的手电筒,光柱 “唰” 地扫向窗户。
窗外空荡荡的,只有漫天飞舞的雪花,刚才的声音消失得无影无踪。
是错觉吗?
他屏住呼吸,紧紧盯着窗户。
过了几分钟,那 “沙沙” 声又响起来了,这次更清晰,像是就在窗户外边。
陈野的心跳瞬间加速,他蹑手蹑脚地走到窗边,小心翼翼地掀开窗帘一角。
雪还在下,路灯的光晕里,一个黑乎乎的东西正趴在玻璃上,细长的爪子在玻璃上划来划去 —— 是只野猫!
那猫瘦得皮包骨头,浑身的毛被雪打湿,纠结成一绺一绺的,两只眼睛在黑暗中闪着绿光,看起来格外瘆人。
它大概是饿极了,闻到屋里的食物香味,才爬到这里来的。
陈野松了口气,刚想转身离开,那猫却突然抬起头,冲着他的方向发出一声凄厉的叫声,然后纵身一跃,消失在雪地里。
他看着猫消失的方向,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在这末日里,不光是人,连动物都活得这么艰难。
他重新躺回床上,却再也睡不着了。
那只野猫的样子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他想起自己囤的那些猫粮 —— 本来是打算等天气好了养只猫的,现在看来,也许用得上了。
窗外的风还在呼啸,玻璃上的冰花越结越厚,像幅抽象的画。
陈野裹紧被子,听着自己的心跳声在寂静的房间里回荡。
他知道,这个夜晚还很长,而这样的夜晚,恐怕还有很多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