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修炼千年的桃花精,却爱上那个眼盲的探花郎。 每日以精血滋养他枯萎的眼脉,
他却总温柔误认:“是哪位田螺姑娘?” 直到我为了他的眼,再也遮不住我的妖气那日,
恰逢捉妖师破门。 他眼睛恢复,正见我被锁妖链缚住,惊慌间被他指认,心死而不再挣扎。
后来他官拜宰相,复仇名单从头杀到尾。 洞房花烛夜,他掀开新娘盖头满意低笑:“恩人,
终于找到你了。” 盖头下的人脸色苍白如纸—— 他当年亲手送上绞妖台的,
才是他真正的救命恩人。---桃夭的指尖凝出一滴精血,殷红中淬着碎金般的光晕,
在昏暗的烛光下如同跳动的火焰。这已是第一千零八十一次。千年修行凝聚的本源,
此刻却脆弱得如同晨露,颤巍巍地悬在指尖,随时可能消散。她小心翼翼地俯身,
将那滴珍贵的血渡入裴琰微启的唇中。烛火噼啪一声轻响,跃动的光影掠过他清瘦的面庞。
那双本该映着琼林宴上万千风华的眼,此刻安静地阖着,长睫在眼下投出浅淡的阴影。
他是新科探花裴琰,才华惊世,本该前程似锦,却在最耀眼的时刻坠入无边黑暗。
眼疾来得突兀又蹊跷,只余满身嶙峋傲骨,困在这京郊小院的寂寥和浓重药味里。
血滴落入喉,他无意识地吞咽,喉结滚动了一下,
那总是紧蹙的眉宇似乎被某种温暖的力量熨帖,稍稍舒展。桃夭却猛地一晃,
近乎透明的身子软软倚靠在冰冷的床柱上,才勉强撑住没有化作原形。每一次精血离体,
都像是抽走她的一部分神魂。窗外的本体,那株历经风霜的老桃树,枝叶无声地蜷缩了几分,
仿佛也在承受着这份痛楚。他忽然动了动,头微微偏向她这边,空洞的眸子没有焦距,
声音带着初醒的沙哑:“窗外……是桃花开了么?我好像……闻到很暖的香气。
”香气来自她抑制不住溢散的妖力,淡绯色的光华与桃花虚影在她周身流转,明灭不定。
桃夭无声地叹了口气,这傻子。三年来,
他始终以为是什么好心的邻家姑娘或者传说中的田螺姑娘在照料他,
从未想过会是窗外那株他时常对着说话的老桃树。“总是劳烦你,”他继续说着,
语气温润却刻意保持着距离,那是他维护自身残存尊严的方式,“不知是哪位邻家姑娘?
裴某这双眼……连累你日日前来送药照料,此恩不知何以为报。”他顿了顿,声音低了下去,
像是自言自语,“若他日能重见天日,定要……”桃夭的心口细细密密地疼起来。
她不敢出声,连呼吸都放得极轻,生怕一丝异响就打破这片刻脆弱的相连。她只能伸出手,
指尖极轻、极快地掠过他散在枕畔的一缕墨发,感受那微凉的触感。“我不是什么邻家姑娘,
”她在心底默默回答,带着一丝苦涩的嘲弄,“是你窗外那株,看了你三年春秋,
听你说了三年心事的老桃树。”他沉默下来,似是早已习惯了她长久的静默,只低低呢喃,
像是梦呓:“也不知……究竟是哪位田螺姑娘……这香气,
让我想起小时候母亲院中的那株桃花……”话音未落,窗外夜风陡然加剧,摇动树影,
发出哗啦啦的声响。桃夭猛地一个激灵,一股极细微却冰冷刺骨的陌生气息如同毒蛇吐信,
倏然掠过院墙!那气息凛冽、锋锐,带着专克妖邪的罡正之气,一闪而逝。
她的心脏骤然缩紧!是路过的夜巡?还是……冲着她来的?这气息让她本能地感到恐惧,
那是天敌的味道。强压下陡然窜起的不安,她不敢再多停留一刻。最后深深看了裴琰一眼,
仿佛要将他此刻难得的宁静刻入神魂深处。身形迅速淡去,化作一缕桃红色的轻烟,
融入窗外老树的虬枝之中。院中的桃树无风自动,枝叶摩挲,发出沙沙的轻响,
像是在安抚屋内的人,又像是在为自己壮胆。裴琰朝着声响的方向“望”了望,
侧耳倾听片刻,复又归于沉寂。只是那放在锦被上的手,无意识地收紧了。那夜之后,
那股若有似无的窥探感并未消失,反而像悬在头顶的利刃,时时刻着桃夭的神经。
她的妖力因持续耗损而波动剧烈,再难精确捕捉那气息的来源,只剩心惊肉跳的预感。
她甚至冒险在裴琰的药汤里多融入了半缕本命妖元——那是比精血更珍贵的东西,
关乎她的修行根本——盼着他能再快些好,又恐惧着他好得太快。她模糊地感觉到,
有什么东西正在逼近,她的时间或许真的不多了。有时,她会久久地凝视着裴琰安静的睡颜,
心中涌起难以言喻的悲伤。千年的修行,看尽人间冷暖,
却偏偏对这深陷困境的人类男子动了恻隐之心,继而演化成她不愿深究的情愫。又一夜,
月黯星稀,乌云蔽空,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桃夭刚将一滴精血渡入裴琰口中,
他忽然浑身剧烈地痉挛起来,双手死死捂住眼睛,喉咙里溢出压抑到极致的痛苦***。
指缝之间,竟有点点微弱却灼目的金芒迸射而出!
“啊……眼睛……呃啊……”桃夭先是一惊,随即涌上狂喜——眸中生光,这是复明的征兆!
她再顾不得其他,扑上前去想稳住他抽搐的身体,自身所剩无几的妖力如同决堤洪水,
毫无保留地涌入他剧颤的双眼。
她甚至能感受到他眼中淤塞的经脉在那股力量的冲击下寸寸疏通,
感受到新生光芒在他眼底凝聚。然而,妖气也因此再也遮挡不住。就在这最关键的一瞬!
“轰隆——!”一声巨响,房门与窗棂被一股蛮横至极的力量撞得四分五裂!
木屑碎渣暴雨般激射而入!一道玄黑色的高大身影裹挟着凛冽杀气踏入屋内,
声如雷霆炸响:“孽畜!安敢以邪术蛊惑生人,窃取阳气!
”声波裹挟着镇妖司特有的破邪罡气,瞬间震熄了烛火,整个屋子陷入一片黑暗,
只有裴琰眼中溢出的金芒和桃夭身上失控溢散的妖光提供着微弱模样。
桃夭正全心应对裴琰眼中狂暴冲撞的力量,猝不及防被这专克妖邪的罡风迎面扫中,
顿时惨呼一声,妖元震荡,从床边被直直掀飞出去,重重撞在冰冷的墙壁上!
她为疗伤而散出的浓郁桃花妖气,在此刻的黑暗里,如同黑夜中的火炬,耀眼而致命。
“不…我不是…我在救他…”她咳着,试图挣扎解释,声音因痛苦和妖力反噬而微弱不堪。
但那捉妖师目光如电,根本不容她置辩。
手中幽光闪烁的锁妖链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铿锵之音,如活物般激射而出!
那锁链如同冰冷的玄铁毒蛇,精准无比地缠上她纤细的脖颈、腰肢、手腕,骤然收紧!
链条上铭刻的镇妖符文灼烧着她的肌肤,发出“嗤嗤”的可怕声响,
剧痛瞬间剥夺了她所有的力气和声音。那符文仿佛活了过来,钻入她的经脉,焚烧她的妖魂。
“呃啊啊——!”她像一只被瞬间扼住咽喉的雀鸟,蜷缩在地,徒劳地扭动。
周身的桃花虚影疯狂闪烁,片片凋零,那是妖元核心正在崩溃、即将被迫现出原形的征兆。
她感到自己的意识正在涣散,千年的修行如同沙塔般开始崩塌。几乎在同一时刻,
榻上的裴琰发出一声撕裂长夜般的痛苦长嚎,猛地从榻上坐直了身体!
那双紧闭了无数个日夜的眼眸,倏然睁开!
破碎的景物、惊慌交错的人形……浑浊不堪地、疯狂地涌入他初愈的、尚且脆弱不堪的眼底。
剧烈的刺痛和眩晕淹没了他。数年的黑暗被猛地撕裂,突如其来的光明带来的不是喜悦,
而是难以承受的混乱和恐惧。
求生本能让他下意识地望向屋内气息最混乱、最危险的所在——他看见一个身影,
被狰狞冰冷的黑色锁链层层缠绕,痛苦地在地上翻滚挣扎,周身散发着浓郁的不祥粉光,
桃花瓣影凌乱飞散,那张脸在妖异的光晕和痛苦的扭曲中,看不真切,只觉鬼气森森,
令人心悸。而另一边,门口立着一个身影,身着镇妖司官服,手持符文闪烁的斩妖剑,
威严正气,是……官家人?是来救他的吗?电光石火间!
石的嘲弄嘴脸、以及对自己莫名眼盲的深刻恐惧……所有积压的负面情绪在这一刻轰然爆发!
是他们!他们害他至此,如今连他苟延残喘都不放过!甚至派来了这等……邪物?
定是那政敌的毒计!巨大的惊恐和滔天的恨意吞噬了他刚刚重获的光明!他不能死在这里!
仇恨还未得报!他猛地抬起手臂,用尽全身力气,
手指颤抖却笔直地指向那被锁链缚住的、显然是“祸源”的身影,
声音因极致的恐惧和嘶吼而破裂变形,朝着那持剑的“官爷”尖声嘶喊:“官爷!救我!
是她!就是这妖女害我!是她害我双眼!如今还要来取我性命!!”地上,
桃夭所有的挣扎在这一刻停滞了。她像是被瞬间冻结,一点点,极其缓慢地,
抬起被锁链沉重压制的脖颈,望向榻上那个她倾尽所有、甚至不惜搭上性命也要救回来的人。
他看见了。那双新生的、清澈的眼眸,此刻亮得骇人,
里面清晰地倒映着她妖气弥漫、狼狈不堪、如同恶鬼的可怖形貌。没有久别重逢的惊喜,
没有一丝一毫的疑虑,只有纯粹的、几乎要溢出来的惊惧、厌恶和刻骨的憎恨。
以及那根手指,毫不犹豫,精准无误地,将她彻底钉死在了“凶手”的耻辱柱上。
不是的……不是我……她想呐喊,想告诉他真相,想问他记不记得那些黑暗里陪伴的香气,
记不记得那些他以为是梦的温暖低语。但锁链死死扼住了她的咽喉,
只有血沫不断地从唇角溢出,带着桃花的苦涩香气。捉妖师闻言,脸上最后一丝疑虑尽消,
冷哼一声:“邪祟!伏诛!”锁链上的符文骤然光芒大盛,收缩得更紧!
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声。桃夭的视野迅速被黑暗吞噬,最后映入眼帘的,
是裴琰惊魂未定却已下意识整理凌乱衣襟、试图维持体面的动作,
和那双漂亮却冰冷彻骨、再无半分温情的眼睛。那里面,再也没有一丝一毫,
属于黑暗里那个会温柔揣测“桃花仙”的痕迹。黑暗彻底吞噬了她。而裴琰,
似乎也是经受不住眼睛的恢复,眼前一花,在昏迷之前,
看到了门外那一闪而过的人影“官家衣服?谁……”……三年弹指而过。宰相府,
今夜张灯结彩,红烛高烧,喧闹的喜庆之声直至夜半方才渐渐散去。
朱红大门前的石狮子上也系上了红绸,彰显着主人的位高权重与今日之喜。府内,宾客虽散,
余温犹在。空气中弥漫着酒香、脂粉香和一种繁华落尽后的静谧。裴琰一身大红吉服,
身量较三年前更为挺拔峻峭,通身的气度也早已不是当年那个落魄盲眼的探花郎,
而是浸淫权术、执掌生杀后沉淀下的深沉与冷冽。烛光映照下,眉眼依旧俊朗,
却似冰封寒潭,看不到底。这三年,他手段雷霆,翻弄朝堂,以眼还眼,以牙还牙,
将昔日构陷谋害他父亲的政敌及其党羽连根拔起,抄家灭族者不在少数,
刑场上的血浸透了几层黄土。京中私底下皆传,裴相笑时,比不笑更令人胆寒。
那双曾盛满黑暗的眼睛,如今看人时总是带着审视与算计,偶尔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偏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