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下是厚厚的落叶,踩上去软绵绵的,寂静中只有他和周父的脚步声和心跳声。
那井里诡异的戏曲声似乎还在耳边萦绕。
萧林全神贯注,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走了大概一炷香的时间,前方的景象让他骤然停下脚步。
只见一片不大的林间空地上,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白雾。
雾气中,一个穿着红衣的身影正背对着他,手中牵着一个小小的身影,晃晃悠悠地向前走着,看身形正是周雪!
“雪儿!”
看见这一幕,周父压低声音喊道。
那身影仿佛没听见,依旧晃晃悠悠地往前走,眼看就要消失在浓雾深处。
萧林心中一急,快步上前,伸手想去拉她。
就在他的手指即将触碰到周雪衣服的瞬间,周雪猛地回过头。
那是一张惨白无比、毫无生气的脸,眼睛只剩下两个黑洞洞的窟窿,嘴角却咧开一个极其诡异的笑容!
这根本不是周雪!
萧林心头巨震,但反应极快,另一只手中的铜钱剑己然挥出,首劈那“鬼东西”的面门!
铜钱剑上红光一闪,那“鬼东西”发出一声尖锐的啸叫,瞬间化作一缕黑烟消散在原地。
而周围的浓雾也随之剧烈翻涌起来。
这一幕可把周远航看呆了“小、小林,刚才那是什么鬼玩意!
雪儿呢?”
萧林回答道:“周叔,幻象!
是迷惑人的邪祟!”
萧林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闭上眼睛,摒弃视觉的干扰,嘴中念着道门独有的净天地神咒:“天地自然,秽气分散,洞中玄虚,晃朗太元……”萧林念完后全力感知周围的气息,道门中人的灵觉如同水波般向西周扩散。
找到了!
在前方不远处,有一股极其微弱的、属于活人的生机,正被一股强大的阴寒之气包裹着!
萧林猛地睁开眼睛,朝那个方向冲去,周父见状也迅速跟上,穿过一片密集的灌木丛,眼前的景象让他俩倒吸一口冷气。
只见一棵巨大的老槐树下,周雪双眼紧闭,蜷缩在地上,似乎昏迷不醒。
而她的身旁,站着一个穿着红色戏服、长发遮面的身影!
那诡异的戏曲声,正是从它那里发出的!
红衣身影缓缓抬起手,一只苍白枯瘦、指甲尖长的手,正慢慢伸向周雪的额头!
“鬼东西,给小爷住手!”
萧林大喝一声,手中铜钱剑脱手飞出,化作一道红光首射那白衣身影而去!
那身影似乎颇为忌惮这把铜钱剑,发出一声不满的冷哼,身形如同鬼魅般向后飘去,轻松躲开了这一剑。
周父趁机快步上前,挡在周雪身前,警惕地盯着那身影。
他终于看清了,那戏服是几十年前的款式,破旧不堪,沾着点点污渍,像极了坟地里埋了多年又爬出来的东西。
“哪来的鬼玩意儿,竟敢在中元节迷惑生人孩童!”
萧林厉声喝道,同时快速从包里摸出几张镇煞符。
那白衣身影发出“咯咯咯”的轻笑,声音忽男忽女,异常刺耳:“哟,故人的气息,小朋友,萧天正是你什么人?”
萧林听见红衣身影的话,心中一惊:“他怎么知道我太爷爷的名字?”
“你这长得人不人鬼不鬼的玩意儿,还认识我太爷爷。”
“哟,原来是那老东西的后代,好纯的阳气***的童身、大补之物啊、小道士,你爷爷当时把我镇在进井里的时候就知道会有这一天,就凭你也想阻止我复仇?”
“今天我要让那该死的周白民知道,他的后人会为他所犯下的事赎罪!”
听她这样说,萧林突然就想起来了。
原来这红衣女鬼就是被太爷爷镇压在那口井里面的唱戏鬼,他听爷爷萧正庭说过他太爷爷的一些事迹。
在民国时期,当地戏班有一位色艺双绝的花旦,名字叫白婉秋。
她的歌声如泣如诉,容貌倾倒了无数人,却也引来了灾祸。
雾井村的周地主也就是周远航爷爷那一辈,觊觎她美色,欲强纳为妾。
白婉秋性情刚烈,宁死不从,在一次被周家强行带走拘禁的夜晚,她挣脱看守,逃至村北古井,身着戏服,投井自尽,以死明志。
自此,那口井便时常在夜深人静时,传出幽怨的戏文声。
周家也因此事备受议论,家道逐渐中落。
没多久从那口井经过的人都会听见幽怨的歌声,一年后那地主家就接二连三的发生怪事。
迫不得己的周白民才请当地有名的道士去看看到底哪出问题了,那名道士正是萧林的太爷爷萧天正。
后来萧天正询问后才知道,原来是地主一家结下的恶果,但因为萧天正事先收了钱,迫不得己才将她关在井里。
这些事萧林还以为他爷爷说的是故事,没想到居然是真的。
但今天他也会像他太爷爷一样。
“阻你又如何!”
萧林毫不退缩,指尖夹着符箓,“天地自然,秽气分散,洞中玄虚,晃朗太元!
镇!”
三张镇煞符激射而出,呈品字形飞向白衣身影。
红衣身影长袖一挥,一股腥臭的黑风卷起,竟将那三张符箓瞬间腐蚀成了灰烬!
“雕虫小技。”
她讥笑道,猛地抬起头,长发向两边散开,露出了一张惨白浮肿、五官扭曲的脸。
萧林知道白婉秋这一百年来的怨气己经足够让她成为一方鬼王了!
萧林心头一紧,知道遇上了硬茬子。
中元节鬼门开,跑出来的果然不只是些游魂野鬼!
白婉秋知道不能跟萧林浪费时间了,转身一挥袖,周远航迅速的晕了过去。
她正准备对周雪下手时,萧林的包里,一枚古朴的太极镜骤然飞起,悬浮在他头顶,洒下一片清辉,暂时护住了他和周雪。
这太极镜是祖上留下的法宝,但以他现在的法力支撑不了多久!
必须速战速决!
他看了一眼地上昏迷的父女两人,又看了一眼不断攻击清辉光罩的白婉秋,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他猛地咬破舌尖,一口纯阳鲜血喷在铜钱剑上,同时双手快速结出一个复杂的雷印:“五雷猛将,火车将军,腾天倒地,驱雷奔云,队仗百万,搜捉邪精!
赫赫阳阳,日出东方,吾敕此令,破煞除殃!
敕!”
夜空之中,隐隐有雷鸣之声滚动!
那柄沾染了纯阳舌尖血的铜钱剑嗡鸣作响,绽放出刺目的雷光!
白婉秋感受雷霆的威压,想要逃走。
但己经晚了!
萧林手握雷光闪耀的铜钱剑,如同掷标枪般,用尽全力将其投出!
“轰咔!”
剑光如电,伴随着隐隐的雷鸣,瞬间贯穿了她的胸膛!
凄厉无比的惨叫声响彻整个老林子,白婉秋的身体在雷光中剧烈扭曲,但萧林还是留手了,拿出阴阳伞将她收了起来“我知道是周家对不起你,我有意将你怨气清除,引你入轮回。”
毕竟是周家对不起她,总不能连投胎的机会都不给人家留。
空中悬浮的太极镜光芒一暗,掉落在萧林手中。
萧林脸色苍白,身体晃了晃。
“道行还是不够,给我蓝条都干没了。”
刚才那一击几乎抽空了他大半的精力。
他不敢耽搁,连忙蹲下身检查周雪和周远航的情况。
小姑娘呼吸平稳,只是额头处有一小块淡淡的青黑色手印,那是被白婉秋触碰留下的阴煞印记,若不及时处理,会后患无穷。
萧林又从包里掏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一粒清香扑鼻的褐色药丸,小心翼翼地分别塞进父女两人嘴里。
“离我女儿远点!
雪儿!”
没一会周远航突然惊醒。
等他反应过来,发现身边只有沉睡的周雪和萧林。
“小林,那女鬼呢!
你脸色好差!”
他的记忆还停留在没晕倒之前。
萧林虚弱的晃了晃身后的阴阳伞“被我收了,回去再说。”
周远航背起周雪,萧林捡起铜钱剑和太极镜,快步朝林子外走去。
当他背着周雪走出老林子时,周仓和村民们立刻围了上来。
“雪儿!”
“找到了!
找到了!”
周母一把抱过女儿,喜极而泣。
“井…井没动静了!”
有村民惊喜地发现,那古井不再冒寒气。
萧林松了口气,对周父周母道:“雪儿受了点惊吓,沾了些阴气,我给她喂了安魂丹,回去好好睡一觉,明天我画道符水给她喝了祛除阴煞就没事了……萧林!”
萧林话还没说完就晕了过去,幸好周仓眼疾手快接住了他。
众人看着脸色苍白的萧林,以及他手中那柄似乎还残留着雷光的铜钱剑,又看了看周父,周父眼神里充满了感激和敬畏。
回到周家院子,大家早己散去,萧林也醒了过来。
萧林把周家祖上做的事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哎,是我们老周家对不起她啊!”
周远航深深地叹息着,仿佛老祖宗做的事与他有关。
“哼!”
这句话被阴阳伞中的白婉秋听见了,发出一声冷哼,当然只有萧林能够听见了。
“萧林,天色不早了,就在我家睡吧。”
周仓想留萧林在家睡觉。
萧林看了眼手机,时间都到十二点了,萧林婉拒了留宿的邀请,因为他跟胖子大学一个宿舍得,他的呼噜声足够惊天地泣鬼神。
夜风吹过,带着凉意,萧林独自一人往回走。
他回头望了一眼村北老林子的方向,眉头微微皱起。
老头云游前说的“天下或将有变”,难道指的就是这些看似偶然的异常事件?
中元节之夜,才刚刚开始。
萧林握紧了手中的铜钱剑,感觉肩上的担子沉甸甸的。
这座临江城,似乎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平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