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林深处,他像一头新生的猛兽,贪婪地汲取着体内奔涌的陌生力量。
指爪轻易撕裂树皮,蹬地间爆发出远超以往的速度,枯枝在脚下应声而碎。
复仇的火焰在胸腔里熊熊燃烧,几乎要将那点残留的痛楚都焚烧殆尽。
然而,力量的初醒并未带来全知全能。
当腹中传来雷鸣般的饥饿感时,林岩本能地盯上了一只惊惶窜过的野兔。
速度爆发,他轻易将其擒获。
可当面对那尚带体温的生肉时,一股源自本能的抗拒与生理性的恶心翻涌上来。
他试图引燃枯枝,指尖凝聚那灼热的力量,却只将几片枯叶灼得焦黑冒烟,无法真正生起能烹煮食物的火焰。
他体内奔流的是霸道的、撕裂与重铸的力量,而非操控细微火焰的灵力。
“该死!”
他低咒一声,将血淋淋的兔尸扔开。
喉咙滚动,攀上树梢,采摘那些酸涩甚至带着微毒的野果,囫囵吞下。
粗糙的果肉刮擦着食道,冰冷的汁液无法带来丝毫暖意,更无法满足那被新生力量急剧消耗的庞大需求。
饥饿与无法熟食的憋屈,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着他沸腾的杀意,提醒着他此刻的局限。
时间在焦灼的等待中流逝。
当最后一缕天光被浓墨般的夜幕吞噬,林岩动了。
他像一道融入夜色的鬼影,悄无声息地穿行在密林边缘。
矿场方向那熟悉的、混合着汗臭、矿尘与绝望的气息,如同黑暗中的灯塔,为他指引着复仇的方向。
矿洞营地的轮廓在黑暗中显现,几点昏黄油灯的光晕如同鬼火,勾勒出简陋棚屋和哨塔的轮廓。
守卫的脚步声在远处规律地响起。
凭借着对这里每一寸土地、每一处阴影的刻骨记忆,林岩如同最精明的猎手,利用着夜色的掩护和新生力量带来的超乎寻常的敏捷与感知,轻易地翻过低矮的围栏,避开了几个打着哈欠的巡逻矿工,潜入了营地深处。
陈西的木屋,那间曾无数次传出鞭打声和狞笑的屋子,此刻像一头蛰伏的凶兽,静静卧在营地一角。
窗户紧闭,里面一片死寂。
林岩贴在冰冷的木墙上,侧耳倾听。
里面只有粗重、规律的鼾声,像一头吃饱喝足的猪猡在酣睡。
确认无误后,他如同没有重量的幽灵,用指尖凝聚的力量轻易震开了门栓简陋的插销。
一股混合着劣质酒气、汗馊味扑面而来。
借着窗外透进的微弱月光,他看到了那张粗糙木床上摊开的肥胖身躯——陈西。
那张写满暴戾和残忍的脸,此刻在睡梦中松弛、扭曲,嘴角甚至挂着一丝涎水。
没有犹豫,没有咆哮,甚至没有一丝多余的情绪波动。
只有冰冷的杀意凝练到极致。
林岩的身影如鬼魅般欺近床边。
丹田深处那股熔金般的力量无需刻意调动,便己奔涌至手臂。
他伸出右手,五指张开,如同铁钳,精准、迅猛地扣向陈西那粗短、油腻的脖颈!
“呃…咕…”沉睡中的陈西骤然被剧痛和窒息惊醒!
他猛地睁开眼,浑浊的瞳孔里瞬间被极致的恐惧填满。
他看清了床边那张在黑暗中如同修罗的脸——是林岩!
那个被他亲自踢断肋骨、像垃圾一样扔去喂狼的林岩!
他拼命挣扎,双手胡乱抓挠着林岩的手臂,肥硕的身躯剧烈扭动,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绝望嘶鸣。
但那只扣在他脖子上的手,冰冷、坚硬得如同玄铁浇铸,纹丝不动!
指骨上传来的力量感,远超他理解的范畴,那是纯粹的、足以捏碎顽石的蛮横!
林岩俯视着他。
没有言语,只有手上不断加重的力道。
“咔…嚓…”一声极其轻微、却令人毛骨悚然的脆响在寂静的木屋中响起。
陈西圆瞪的双眼中,最后一丝光彩彻底熄灭,抓挠的手臂无力地垂下,肥硕的身体剧烈地抽搐了几下,最终瘫软下去,再无声息。
林岩松开手,看着那具迅速失去温度的尸体。
复仇的***如同冰冷的毒液,瞬间流遍全身,却又迅速被一种更深沉的空洞取代。
他迅速扫视屋内,桌上一个粗糙的、油腻的木折子(可能是记录矿工“贡献”或某种凭证的东西),几块散落的、带着矿场特有污渍的劣质干粮,还有一个巴掌大小、缝制粗糙的皮口袋。
林岩一把抓起皮口袋,入手一沉。
他打开一看,里面是几块散发着微弱、驳杂灵气的石头——下品灵石!
虽然数量少,品质低劣,但对于此刻的林岩来说,无异于沙漠中的甘泉。
他将火折子、干粮连同那几颗灵石一股脑塞进自己同样破烂的口袋。
做完这一切,他最后冷冷地瞥了一眼床上死去的陈西,如同看一堆腐肉,转身便欲融入门外的黑暗。
然而,就在他一只脚刚刚踏出木屋门槛的瞬间——“谁?!
站住!”
一声厉喝如同炸雷般在不远处响起!
一个负责夜间巡逻的守卫,恰好巡逻至此,看到了木屋门被推开,以及一个鬼祟的身影正要出来!
林岩心头猛地一沉!
暴露了!
他根本来不及思考,身体在危机本能的驱使下,爆发出全部力量,如同离弦之箭般朝着营地外围的阴影冲去!
速度之快,带起一股劲风!
“有贼!
抓住他!”
那守卫反应也是极快,一边扯开嗓子狂喊示警,一边拔出腰间的佩刀,一个箭步就追了上来!
这守卫显然不是普通矿工,步伐沉稳有力,气息悠长,显然是有武艺在身,甚至可能也踏入了锻体的门槛!
林岩虽得新生之力,速度爆发惊人,但对力量的运用粗陋不堪,更无任何战斗经验。
而身后追来的守卫,却是常年负责矿场守卫,经验丰富!
“哪里跑!”
守卫一声怒喝,手中长刀借着奔跑之势,化作一道闪电般的寒光,撕裂黑暗,首劈林岩后心!
刀锋破空之声尖锐刺耳!
林岩只觉一股冰冷的杀机瞬间锁定了自己,背后汗毛倒竖!
他本能地向侧前方猛地一扑!
“嗤啦——!”
刀锋擦着他的后背掠过,将他本就破烂不堪的上衣彻底撕裂,更是在他后背上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狰狞伤口!
鲜血瞬间喷涌而出!
剧痛!
冰冷的剧痛伴随着死亡的恐惧瞬间攫住了他!
“呃啊!”
林岩痛哼一声,身体一个趔趄,差点扑倒在地。
他刚获得的力量,在这经验老道、同样拥有锻体实力的守卫面前,显得如此笨拙和脆弱!
他引以为傲的爆发力,在对方精准的刀法和速度面前,被瞬间压制!
营地其他方向己经响起了杂乱的脚步声和呼喝声,更多的守卫被惊动了!
逃!
必须逃出去!
林岩双眼血红,不顾后背撕裂般的剧痛,将体内那股狂暴的力量疯狂压榨到双腿,爆发出更快的速度,像一头受伤的野兽,朝着最近的、也是他唯一熟悉的逃生路径——那片吞噬过他又重塑了他的黑暗森林——亡命狂奔!
守卫紧追不舍,刀锋不时劈砍,在林岩身后留下道道血痕和破空之声。
林岩只能凭借野兽般的首觉和对森林地形的熟悉,在树木和乱石间狼狈躲闪、穿梭,每一次闪避都牵动背后的伤口,鲜血染红了逃亡的路径。
终于,他看到了那片熟悉的、浓密得如同墨汁般的森林边缘!
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猛地扑了进去,身影瞬间被无尽的黑暗和扭曲的枝桠吞没。
守卫追到林边,看着那深邃得仿佛能吞噬一切的黑暗,听着里面迅速远去的、伴随着粗重喘息和枝叶刮擦的声响,又低头看了看地上斑斑点点的血迹,啐了一口。
“妈的,算你跑得快!
中了老子‘裂风刀’的刀气,又流了这么多血,进了这鬼林子也是喂狼的命!”
他骂骂咧咧地收刀回鞘,转身向营地方向走去,去报告消息。
森林深处,林岩背靠着一棵冰冷潮湿的巨树树干,剧烈地喘息着。
后背的伤口***辣地疼,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剧痛,鲜血浸透了仅存的衣物,黏腻冰冷。
体内那股新生的力量似乎也因为透支和重伤而变得滞涩、紊乱。
他摸向口袋,那几颗下品灵石坚硬的触感带来一丝微弱的慰藉,但陈西的木折子却在亡命奔逃中不知掉落在了何处。
远处矿场的方向,隐约传来了混乱的喧嚣和人声。
林岩抬起头,望向那被重重树冠遮蔽、透不下半点星光的黑暗天穹。
复仇的第一步,以仇人的死亡开始,却以自身的重伤逃亡告终。
力量的获得,并非坦途。
矿场的债,远未还清。
而这片森林,再次成了他舔舐伤口、积蓄力量的巢穴。
下一次,他绝不会如此狼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