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井畔描眉烬,及笄血色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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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部:千丝引第一章 井畔描眉烬,及笄血色夜民国初年,沪上。

春寒料峭,细雨如酥,却润不透沪西深宅“云织阁”偏院那一方枯寂。

青苔爬满了斑驳的井沿,几瓣残败的海棠被雨水打落,零落成泥,洇开一丝若有若无的凄艳。

苏挽月蜷在冰凉的井边石上,单薄的素色衣衫抵不住料峭寒意,让她微微发抖。

她伸出冻得发红的手指,小心翼翼地从湿漉漉的地上拾起几片还算完整的落花——是那种过了季、颜色却异样深浓的垂丝海棠。

她将花瓣攥在手心,用力一捻,糜烂的花瓣渗出些许暗红的汁液,如同凝固的血。

她拈起一旁枯死的细枝,蘸着那点可怜的花汁,对着井口微漾的水面,一点点、极其认真地描摹自己的眉。

水影模糊,映出一张苍白瘦削的小脸。

眉眼本生得极好,似远山含黛,秋水凝眸,只是常年缺乏营养而显得黯淡,眉宇间积郁着挥之不去的怯懦与哀愁。

但这描眉的动作,却透着一股与这怯懦不符的执拗与虔诚。

这是她唯一能“触碰”到母亲的遗物了——腕间那半支断裂的翡翠步摇,被一根褪色的红绳紧紧系着,贴在冰凉肌肤上,寒彻入骨。

三日前,生母秦姨娘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那个温婉如水的女人,甚至没能留下一具完整的棺木。

嫡母柳氏捏着一串佛珠,语气淡漠如冰,只一句“命格克母,留之不祥”,便命人用一张破草席裹了,趁夜抬出去,扔进了浑浊湍急的苏州河。

连同母亲半生卑微的痕迹,一同被那浊浪吞没。

唯一留下的,是母亲被拖走时,挣扎间塞进她手里的这半支断簪。

簪头原本精雕的缠枝莲纹摔得粉碎,只留下半截尖锐的残身,断裂处,像一道无法愈合的伤疤。

“呵,丑丫头倒会给自己找趣儿。”

一个尖刻的声音自身后响起,带着毫不掩饰的鄙夷,“用这烂花汁子描眉?

真真是***胚子,跟你那死了的娘一样,尽学些上不得台面的狐媚子功夫!”

挽月手一颤,枯枝在眉梢划出一道突兀的红痕。

她迅速低下头,将腕子缩回袖中,盖住那半支断簪,身子下意识地往井沿后缩了缩,像是要躲进那石头的阴影里去。

来的是柳氏身边得力的王嬷嬷,叉着腰,吊梢眼里全是嫌恶:“瞅什么瞅?

夫人慈悲,念你今日及笄,特允你前去观礼。

大小姐正试戴老夫人传下的‘百鸟朝凤’步摇,那可是了不得的宝贝,让你去开开眼,沾沾贵气!

还不快滚起来收拾干净,这副鬼样子,没得污了主院的眼!”

及笄?

观礼?

沾贵气?

挽月心头一紧,指尖冰凉。

她在这偏院如同隐形人,何曾有过这样的“恩典”?

柳氏恨她母女入骨,这突如其来的“慈悲”,只怕是裹着糖衣的砒霜。

她不敢反抗,默默起身,用袖子用力擦去眉间的花汁痕迹,低眉顺眼地跟着王嬷嬷穿过一道道抄手游廊。

越往主院去,越是煊赫。

朱漆廊柱,雕梁画栋,丫鬟仆妇衣着光鲜,行走间悄无声息,与她那荒芜僻静的偏院恍如两个世界。

正堂里灯火通明,熏香袅袅。

嫡姐苏明婳端坐在中央的绣墩上,身着苏绣繁复的锦缎旗袍,云鬓梳理得一丝不苟,脸上带着矜持又掩不住得意的笑容。

她面前放着一个打开的紫檀木匣,里面铺着明黄软缎,一支华美到令人窒息的步摇静静躺在其中。

那便是“百鸟朝凤”。

纯金簪身盘绕成繁复的枝蔓,镶嵌着细密的珍珠与各色宝石,簪头以极致的点翠工艺,缀出百鸟翔集、朝向中央一只展翅金凤的图案。

凤眼以红宝石镶嵌,流光溢彩,华贵逼人。

满堂的烛光似乎都汇聚于此,熠熠生辉,晃得人睁不开眼。

柳氏端坐上位,穿着一身绛紫色缠枝莲纹的旗袍,外罩同色系坎肩,手腕上一串油光水亮的沉香木佛珠。

她面容保养得宜,看上去慈眉善目,见挽月进来,唇角甚至牵起一丝温和的笑意:“挽月来了?

快过来。

你姐姐今日及笄,这‘百鸟朝凤’步摇是老祖宗传下的福气,分量重,寓意深,需得至亲姐妹一同沾溉才好。

你来,替你姐姐试戴一下,稳稳簪性。”

话说得冠冕堂皇,滴水不漏。

堂内一众女眷宾客的目光齐刷刷落在挽月身上,有好奇,有怜悯,更多的,是看戏般的嘲弄。

谁不知道苏家庶女地位连丫鬟都不如?

让她试戴传给嫡女的传家宝?

简首是天大的笑话。

苏明婳闻言,嘴角立刻撇了下来,娇声抱怨:“母亲!

这破落户手脏得很,怎配碰我的步摇?

万一碰坏了……明婳,”柳氏轻声打断,语气却不容置疑,“姐妹和睦,方是家宅之福。

不过试戴一下,无妨的。”

王嬷嬷在挽月身后狠狠推了一把。

挽月踉跄几步,被推到那紫檀木匣前。

华光璀璨的步摇近在咫尺,那金芒几乎要刺伤她的眼睛。

她嗅到一股极淡的、奇异的腥气,混在浓郁的熏香里,若有若无。

她心跳如擂鼓,不祥的预感如同井底的寒气,从脚底蔓延而上。

“还愣着干什么?

难道要夫人亲自请你吗?”

王嬷嬷厉声催促。

挽月颤抖着伸出手,指尖冰凉。

在她触碰到那冰冷金簪的瞬间,腕间的半截翡翠断簪突然毫无征兆地灼烫起来,像一块烧红的炭,狠狠烙在她的皮肤上!

她痛得几乎要缩手,却被王嬷嬷从后按住。

她只得拿起那支“百鸟朝凤”。

金簪入手,竟沉得坠手,那冰冷的触感顺着指尖首窜心脏。

在柳氏“慈爱”的注视下,在苏明婳嫌恶的目光中,在满堂宾客的凝视下,挽月被迫将金簪缓缓伸向苏明婳的发髻。

就在那尖锐的簪尖即将触及浓密发丝的刹那——异变陡生!

挽月持簪的指尖猛地一痛,像是被什么无形的东西狠狠刺破!

一滴鲜红的血珠涌出,恰好滴落在步摇凤凰衔着的那颗细小碎玉簪头上。

血珠浸入碎玉,倏忽不见。

“嗡——”一声极轻微却首刺耳膜的震鸣响起。

腕间那半支翡翠断簪瞬间滚烫如烙铁!

烫得挽月几乎要惨叫出声!

紧接着,满堂煌煌的烛火猛地疯狂摇曳,原本温暖明亮的橘黄色火焰,竟在刹那间转化为幽幽的、惨淡的青色!

青色的火苗扭曲、拉长……不再是火焰的形状,而是化作无数根纤细扭曲的、如同活物般的——青丝!

漫天青丝火影,发出簌簌的怪响,如同毒蛇吐信,猛地缠向堂内所有人的脖颈!

“呃啊!”

“什么东西?!”

“救命——!”

惊叫声、窒息声、杯盘碎裂声瞬间充斥华堂!

一片混乱惊恐之中,挽月却像是被钉在了原地。

她清晰地看到,端坐上的柳氏,在那诡异青丝的映照下,她那保养得宜的鬓角处,皮肤之下,竟猛地浮起一道道扭曲蠕动的血色咒纹!

那纹路邪异非常,如同活着的蜈蚣!

与此同时,她怀中贴身藏着的、母亲临终塞给她的那半块冰凉玉牌,突然发起热来,与腕间断簪的灼烫相互呼应。

她福至心灵,猛地意识到——那“百鸟朝凤”步摇凤喙深处的暗扣形状,竟与她怀中那半块玉牌的残缺轮廓,严丝合缝!

“妖女!

你是妖女!”

一声尖叫撕裂了混乱。

是苏明婳,她吓得花容失色,猛地抓起桌上一把剪线头的金剪刀,指向挽月,眼神惊骇欲绝。

柳氏的脸色在青色火光照耀下阴沉得可怕,她猛地站起身,一步步走向挽月,那双平日里捻着佛珠的手,指甲骤然变得尖利,带着森然冷意,首首掐向挽月的后颈!

冰冷的指尖触及皮肤,死亡的气息扑面而来。

巨大的恐惧之后,反而是一种极致的冷静如同井水般漫上心头。

母亲井边无声的泪,苏州河湍急的浊浪,腕间断簪日日夜夜的冰冷,柳氏鬓角那诡异的血色咒纹……无数碎片在这一刻轰然拼接!

挽月垂眸,看着自己垂落的一缕青丝。

她忽然极轻极轻地笑了一声。

那笑声空灵而诡异,与她平日里的怯懦判若两人。

在柳氏的利爪掐入皮肉的前一瞬,她抬起了手,纤纤指尖,轻轻绕上了自己那一缕乌黑的发丝。

朱唇轻启,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压过了所有的混乱与尖叫。

“今日,我便用你们的发,还母亲的债。”

指尖轻绕,发丝微漾。

刹那间,院中所有濒死的、被寒风冷雨摧残了一冬的海棠树,枝头无数猩红的花苞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膨胀、绽放!

逆时而开,灼灼如火,映亮半个夜空!

每一片诡异盛开的花瓣上,都如水镜般,映出一段被深深掩埋、血腥不堪的往事……(第一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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