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小作坊
夕阳穿过走廊的窗户，在地面投下狭长的光斑，空气中弥漫着夏末残留的燥热。
苏禾婉背着洗得发白的书包，低着头快步走了出来，手里紧紧攥着一个信封。
走到陈默面前时，她像只受惊的兔子般停下脚步，把信封递过来，声音细若蚊蝇：“画……画好了。”
陈默接过信封，指尖触碰到她微凉的皮肤，苏禾婉像触电般缩回手，飞快地低下头，耳尖泛起淡淡的红晕。
“我看看。”
陈默打开信封，抽出里面的画稿。
一共三张，都是S.H.E的卡通设计。
Hebe扎着高马尾，眼神灵动；Selina笑容甜美，带着两个浅浅的梨涡；Ella则是短发造型，英姿飒爽。
三人的特点被精准捕捉，旁边还配上了《Super Star》的歌词片段，字体设计得活泼又有力量。
比昨天的周杰伦设计更惊艳。
线条更流畅，色彩搭配也更有想法，看得出来，她是用了心的。
“非常棒。”
陈默毫不吝啬地夸奖，从口袋里掏出三张十块和一张二十块的纸币，递了过去，“这是两百一十块，你点一下。”
七十块一幅，三幅正好二百一十块。
苏禾婉愣了愣，显然没想到他会当场给钱，而且这么爽快。
她下意识地摆手：“不……不用这么快……该给的就得给。”
陈默把钱塞进她手里，语气不容置疑，“你的设计值这个价。
对了，后续可能还需要新的设计，到时候还找你，酬劳一样。”
苏禾婉捏着那几张带着体温的纸币，心里五味杂陈。
长这么大，她还是第一次靠画画赚到钱，而且是被人如此郑重地认可。
她抬起头，看着陈默的侧脸，夕阳勾勒出他清晰的轮廓。
“谢……谢谢。”
她憋了半天，只说出这三个字。
“不客气。”
陈默把画稿小心翼翼地收好，“我还有事，先走了。”
说完，他转身就走，苏禾婉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手里的钱被她捏得发烫。
她低头看了看那些画稿的信封，又看了看手里的钱，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一抹极浅的笑意，像雨后初晴的天空，悄然绽放出一丝光亮。
陈默没有首接回家，而是带着王胖子首奔城郊的小商品批发市场。
昨天放学后，他们己经踩过点，找到了一家看起来还算靠谱的小作坊。
作坊老板是个姓李的中年男人，满脸油光，叼着烟，正在机器旁监工。
看到陈默两个半大的小子，他眼皮都没抬一下：“做什么？”
“李老板，想印批文化衫。”
陈默把画稿递过去，“就按这个图案印，用纯棉的料子，要白色和黑色两种底色。”
李老板瞥了一眼画稿，嗤笑一声：“这画的啥？
小鬼头过家家呢？
要印多少？”
“先印五百件。”
陈默语气平静。
“五百件？”
李老板愣了一下，重新打量起陈默，“你小子没跟我开玩笑？
知道五百件多少钱吗？”
“所以来跟李老板谈价格。”
陈默不卑不亢，“料子用中等纯棉，印刷用丝网印，保证不掉色。
你报个实价，合适的话，以后还有得合作。”
他这话一出，李老板更是惊讶。
这小子看着年纪不大，说起行话来一套一套的，不像是来捣乱的。
他掐灭烟头，拿起画稿仔细看了看：“图案不难，就是颜色有点多。
五百件，一件成本八块，加上印刷费，算你十块一件，一共五千块。”
王胖子在旁边吓了一跳，拉了拉陈默的衣角——五千块，在2002年可不是小数目，他们俩的零花钱加起来都不够零头。
陈默却面不改色：“李老板，你这价水分太大了。
中等纯棉料子，批发价顶多五块一件，丝网印按颜色算，这图案最多三个色，一件印刷费两块撑死了，总成本七块。
五百件，三千五，一分不少你的。”
他前世做过服装电商，对供应链成本门儿清，想蒙他？
没门。
李老板的脸色变了变，没想到这小子这么懂行。
他上下打量着陈默，：“你小子是内行啊……三千五太低了，我赚不到几个钱，西千，少一分免谈。”
“三千七。”
陈默寸步不让，“我要的不是一次性买卖。
你看这图案，是现在最火的明星，我敢保证，这批卖完，马上就得翻单，到时候量只会多不会少。
长期合作，李老板吃亏不了。”
李老板犹豫了一下，咬了咬牙：“行！
三千七就三千七！
但我有条件，首付一半，剩下的提货时结清。
而且，质量要是有问题，我可不负责退换！”
“没问题。”
陈默爽快答应，“明天我带钱来，多久能出货？”
“三天。”
李老板拍板，“三天后来取货。”
谈妥价格，陈默拉着还在发愣的王胖子离开了作坊。
“默子，你疯了？”
一出门，王胖子就忍不住低吼，“三千七！
我们哪来那么多钱？
就算这文化衫能卖出去，也不一定能回本啊！”
“钱的事我来想办法。”
陈默胸有成竹，“至于能不能回本，你就等着看好戏吧。”
他心里早就盘算好了。
启动资金他确实没有，但他可以找家里借。
他父母是普通工人，一辈子省吃俭用，却在他创业失败后，拿出了所有积蓄给他还债。
这一次，他不会再让他们操心，这笔钱，他很快就能还上，而且要让他们过上好日子。
回到家，陈默找了个机会，跟父亲陈建国提起了这事。
“爸，我想做点小生意，需要一笔启动资金，大概两千块。”
陈默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成熟可靠，“是跟同学一起做文化衫，卖得好的话，很快就能还你，还能赚钱。”
陈建国是个老实巴交的机械厂工人，闻言皱起了眉头：“你不好好学习，搞什么生意？
高三了，心思要放在学习上！”
“爸，我保证不影响学习。”
陈默认真地说，“这是个机会，我不想错过。
你相信我一次，就一次。”
陈建国看着儿子的脸庞，忽然觉得他好像一夜之间长大了，眼神里多了些自己看不懂的东西。
犹豫了半天，他叹了口气，从床底下的木箱里拿出一个布包，数了两千块钱递给陈默：“这是我和你妈攒的私房钱，你拿着。
要是赔了，就当买个教训，以后好好读书，听到没？”
“谢谢爸！”
陈默接过钱，眼眶有些发热，“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有了这笔钱，加上他自己攒的几百块零花钱，首付的一千八百五就凑齐了。
第二天一早，陈默就把钱送到了小作坊，李老板见他办事利落，态度也缓和了不少，拍着胸脯保证一定按时交货。
陈默一边正常上课，一边紧锣密鼓地准备着推广的事。
他注册了本地论坛“青藤社区”的账号，发了个预热帖子，用苏禾婉的设计稿做配图，标题写着“周杰伦、S.H.E***版文化衫即将发售，先到先得！”
帖子一出，立刻引起了不少关注。
2002年的论坛还很活跃，尤其是学生群体，对明星周边的需求很大。
下面很快就有了几十条回复，有人问价格，有人问哪里买，还有人问质量。
陈默一一回复，强调设计原创、质量保证，定价三十五块一件，支持校内预定，货到付款。
校园里也开始流传起陈默要卖明星文化衫的消息。
张倩等人听说后，少不了冷嘲热讽。
“就陈默？
他能做出什么好东西？
肯定是粗制滥造的货。”
“我看他是想钱想疯了，高三不学习，搞这些歪门邪道。”
“苏禾婉还帮他画画？
真是物以类聚。”
这些话或多或少传到了陈默耳朵里，但他根本不在意。
嘴长在别人身上，随他们说去，等文化衫卖爆了，自然会打他们的脸。
让他没想到的是，林溪语竟然也听说了这事。
这天午休，林溪语主动走到陈默的座位旁，手里拿着一本习题册，却没问题目，反而饶有兴致地看着他：“听说你在卖文化衫？
还是周杰伦和S.H.E的？”
陈默抬头看了她一眼：“嗯。”
“能让我看看设计图吗？”
林溪语的好奇心被彻底勾了起来，“我也是他们的粉丝。”
陈默从书包里拿出画稿，递给她。
林溪语接过来看了下，眼睛一下子亮了。
她本来以为会是粗制滥造的图案，没想到设计得这么精致可爱，把偶像的特点抓得又准又萌。
“这是谁画的？
好厉害！”
她由衷地赞叹。
“苏禾婉。”
陈默如实回答。
林溪语下意识地看向教室角落。
苏禾婉正低着头看书，厚重的刘海遮住了脸，看起来依旧沉默而不起眼。
她实在很难把眼前这个女生，和画稿上那些灵动的设计联系起来。
“真没想到……”林溪语喃喃道，“她这么有才华。”
“人不可貌相。”
陈默淡淡道。
林溪语把画稿还给他，眼神里带着欣赏：“设计得确实不错，多少钱一件？
我想买两件，一件S.H.E的，一件周杰伦的。”
“三十五一件。”
陈默说，“现在可以预定，三天后到货。”
“好啊，那我预定两件。”
林溪语爽快地说，“到时候给我留最好看的。”
“没问题。”
看着林溪语回到座位，和同桌兴奋地讨论着文化衫的样子，王胖子凑过来，一脸不可思议：“默子，林溪语都要买你的文化衫？
你这是要逆袭啊！”
陈默笑了笑，没说话。
三天后，文化衫如期到货。
陈默和王胖子雇了辆三轮车，把五百件印着精美图案的文化衫拉回学校时，立刻引起了轰动。
纯棉的料子，清晰的印刷，加上新颖独特的设计，远远超出了大家的预期。
预定的同学排起了长队，没预定的也纷纷上前询问，很快就抢购一空。
林溪语拿到文化衫后，立刻穿在了身上，站在人群中，明媚的笑容配上可爱的图案，引得不少人羡慕。
苏禾婉也默默地买了一件，是S.H.E的黑色款。
她没有穿，只是小心翼翼地叠好，放在书包里，每次看到，心里都会涌起一股莫名的暖流。
五百件文化衫，一件净利润二十五块，总共赚了一万二千五百块！
当陈默把钱数清楚，放在王胖子面前时，王胖子激动得说不出话来，只是一个劲地拍着陈默的肩膀：“默子，你太牛了！
太牛了！”
陈默看着那堆散发着油墨味的钞票，第一桶金到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