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毒宗废墟·初触毒典
她的眼皮颤了颤,像是被什么力量从深处拽了回来。
下一瞬,骨杖横扫而来,首接将她整个人挑起,再度砸进池心。
墨绿色的毒液翻涌,灌入口鼻,刺痛顺着喉咙一路烧到肺底。
她猛地呛咳,身体本能地挣扎,却被一股无形力道死死压在池底。
“醒得慢,就多泡一会儿。”
幽婆婆站在池边,声音干涩,“你想死,我不会拦。
但既然被我捞上来,就得按我的规矩活。”
沈照月没应声,也发不出声。
她的意识还在碎裂边缘拼凑,可身体己经记住了那种濒死的滋味——断魂散焚心,坠崖撞骨,潭水蚀肉。
现在这毒血虽烈,却不像要立刻取她性命,反而像一把钝刀,一点点刮着残躯里的腐朽。
她咬住牙关,不再挣扎。
半个时辰后,她被拖出池子,扔在冰冷石地上。
衣衫早己烂成条状,皮肤泛着青灰,左肩那块胎记依旧沉寂。
幽婆婆用一块黑布裹住她,拎到大殿角落的一张石台前。
“看。”
她指着台上三十六株枯草,“形、味、气,三日内记住。
错一次,喝一口混毒液。
错三次,自己跳回池里。”
沈照月跪坐起来,盯着那些干瘪的植物。
有的扭曲如蛇,有的带刺似针,气味混杂,有腥臭,有甜腻,还有一股像是腐烂指甲的味道。
她伸手去碰最左边一株,叶片边缘割破指尖,血珠刚冒出来,就被空气腐蚀成黑色。
“乌头藤,触肤溃烂,入血则瘫。”
幽婆婆冷冷道,“你记住了?”
沈照月点头。
“下一个。”
她一个个辨认,舌头尝过三种后开始麻木。
记到第二十七株时,她把“鬼面兰”说成了“鬼面蒿”。
幽婆婆二话不说,端起一碗浑浊液体灌进她嘴里。
喉咙立刻像被砂纸磨过,胃里翻江倒海。
她趴在地上呕出黑血,手指抠进石缝才没晕过去。
“继续。”
三日过去,她背出了全部名称,说对了气味与毒性反应。
幽婆婆终于停下逼问,从袖中取出一枚拳头大小的蘑菇。
通体暗红,表面布满蜂窝状孔洞,散发出淡淡的铁锈味。
“腐心菇。”
她说,“吃下去。
不死,我教你《千毒经》。”
沈照月盯着那东西,呼吸没乱。
她知道这不是考验知识,而是赌命。
幽婆婆没提解法,也没给药,说明根本不存在活下来的常规手段。
但她记得这三日毒血浸体的变化——断裂的肋骨在缓慢愈合,伤口结痂极快,连被毒草腐蚀的手指都长出了新皮。
或许……她比寻常人更能扛毒。
她伸出手,接过腐心菇。
幽婆婆眼神微动,没阻拦。
沈照月放在嘴边,咬下一口。
苦涩瞬间炸开,舌根麻痹。
她强迫自己嚼碎吞下。
五息之后,腹中像有火在烧,五脏六腑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揉搓。
她跪倒在地,额头抵着地面,冷汗浸透黑布。
七窍开始渗血,鼻腔流出的带着泡沫,耳朵嗡鸣不止。
“疼……吗?”
幽婆婆蹲下来,离她很近。
沈照月牙关打颤,却从喉咙挤出两个字:“……值得。”
话音落下,意识骤然沉坠。
识海深处,那团黑茧猛地一震。
它没有形状,也不发声,可就在毒素侵入心脉的刹那,它像活了过来,贪婪地吞噬着体内游走的毒质。
那些原本要摧毁她内脏的力量,竟被一点点抽离、转化,变成一丝温热的能量,顺着经脉缓缓回流。
她的呼吸停了整整一刻钟。
心跳也断了。
可就在幽婆婆准备起身离去时,沈照月的手指突然抽搐,胸口微微起伏。
一息,两息……她睁开了眼。
瞳孔起初涣散,慢慢聚焦。
她撑着地面坐起,动作迟缓,但稳。
气息平稳,七窍的血迹干涸,皮肤上的青灰色褪去大半。
幽婆婆盯着她,许久没说话。
“你体内……真融了那东西。”
她低声说,“难怪能活下来。”
沈照月没问她在说什么。
她只觉经脉里多了点什么,不像是内力,也不像真气,更像是一股蛰伏的暗流,在皮下缓缓流动。
她抬手,看见掌心残留的腐心菇渣滓,轻轻抹去。
“《千毒经》,现在能教了吗?”
幽婆婆沉默片刻,转身走向殿后暗室。
回来时,手中多了一卷泛黄竹简,封皮上写着三个古篆:千毒经。
她将竹简丢在沈照月面前。
“第一篇,识毒。
你自己看。
看不懂,就去问毒虫、问毒草、问你的血。”
说完,她拄着骨杖离开,身影消失在残垣之后。
沈照月低头看着竹简,手指抚过粗糙的表面。
她没急着翻开,而是先闭上眼,感受体内那股异样的暖意。
它藏在深处,不动声色,可在她记忆里,每一次快要断气的时候,它都在。
她不知道那是什么,只知道——它让她活了下来。
她睁开眼,撕下一片衣角,包住手掌,然后拿起竹简,一页页翻开。
文字古老晦涩,夹杂大量图谱。
她逐字读下去,记下每一种毒物的特征与反应路径。
读到“蚀骨藤”一条时,她忽然想到昨日试毒的混毒液里就有类似成分,立即反推配比,发现其中少了关键一味“寒髓露”。
她嘴角微动。
原来不是全无破解之法,只是没人告诉她。
天色渐暗,废墟内外雾气更浓。
毒血池静静流淌,银光浮于表面,映着她低垂的脸。
她盘坐在池畔调息,呼吸绵长。
身体仍虚弱,但比三日前强了许多。
她试着引导那股暖流,却发现它不受控制,只在她受伤或中毒时自动运转。
“看来……得再伤一次才行。”
她喃喃。
远处,一声低沉的兽吼隐约传来,震动薄雾。
她没抬头,也没动。
只是将竹简抱得更紧了些。
风穿过破殿,吹动她额前湿发。
一滴血从指尖滑落,正好落在竹简“毒源”二字上,缓缓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