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章 重生旧楼（上集）
他猛地睁开眼。
先是气味。
潮湿的霉味顽固地扎根在空气里，混杂着旧木头腐朽的酸气、墙皮剥落的粉尘感，还有一丝……若有若无，却挥之不去的，铁锈般的腥甜。
这熟悉而令人作呕的气味，像一把生锈的钥匙，硬生生撬开了尘封三千年的记忆闸门。
身下是吱呀作响的木板床，粗布被褥磨得发亮，边角起球，粗糙的触感熟悉得令人心悸。
他动了动手指，指尖划过床单，那纹理唤醒了更深层的东西。
视线在昏暗中艰难地适应。
发黄卷曲的天花板，墙皮皲裂如龟裂的土地，大片灰黑色的霉斑如同恶性的苔藓，在角落无声蔓延。
墙角，厚重的蛛网如同破败的纱幔，在几乎不存在的空气流动中微微摇曳，一只肥硕的蜘蛛正不紧不慢地缠绕着它的猎物。
窗外，“滴答…滴答…”的雨声敲打着生锈的防盗网，节奏单调而压抑。
昏黄路灯的光晕透过模糊的玻璃，在地面投下斑驳扭曲的光影，像一张张无声哀嚎的脸。
江城。
这栋他十八岁时租住的旧楼。
是他命运齿轮开始错误转动的起点。
——距离他登顶仙尊，俯瞰第十八宇宙新纪元，却被挚友赵玄与道侣苏清瑶联手背叛，于万仙阵中魂飞魄散，己然……恍如隔世。
三千年的仙道峥嵘，无尽的血战与枯寂，换来的竟是……重回原点？
“咚…咚…咚…”敲门声突兀地响起。
缓慢，均匀，指节叩击门板的质感清晰可辨，却浸透着一种穿透骨髓的寒意。
它与窗外的雨声格格不入，固执地敲打在耳膜上，也敲打在心头。
叶芷辰眉头微不可查地一蹙。
纵然仙尊神魂几乎湮灭，仅余一丝本源，但那超越凡俗的感知依旧瞬间抓住了异常——这敲门声里，没有活人的生气，没有心跳与呼吸的韵律，只有一片死寂的冰冷。
这不是活人的叩门。
“谁？”
他开口，声音因久未进水而沙哑干涩，在死寂的房间里异常清晰。
没有回应。
唯有那“咚…咚…咚…”的声音持续不断，固执得令人心慌，如同为谁的生命敲响丧钟。
他掀开薄硬的被子，赤脚踩上冰凉粗糙的水泥地。
一股混合着尘土的潮气裹挟寒意，瞬间从脚底窜上天灵盖。
他缓步移至门前，动作轻悄如夜行的猫，俯身，将右眼凑近了那个冰凉的小小猫眼。
视野扭曲。
门外狭窄的楼道，声控灯并未亮起，只有远处窗户透进的微弱天光，勾勒出一个模糊的背影。
那是一个穿着灰色及膝外套的女人，背对着门，长发湿漉漉地披散着，水珠顺着发梢持续滴落，在她脚下积成一滩不规则的黑影。
她的身形异常僵硬，肩膀不自然地端平，脊背挺首，宛如一尊被无形丝线操控的木偶。
外套领口，浸染着一片不规则的黑红污渍，在昏暗中如同干涸的血迹。
裤脚沾着几块湿润的泥斑，颜色深暗，仿佛刚从某个潮湿的墓穴中爬出。
“张姨？”
叶芷辰心头一沉。
记忆深处一个几乎被遗忘的角落被撬开——住在隔壁的妇人，总是带着怯懦的笑。
三年前，因丈夫将小三带回家，心灰意冷之下，就在这公共走廊里，用一根白绫结束了生命。
邻居们议论，说她死时，穿的就是这件灰外套。
指尖下意识微蜷，试图凝聚灵力，体内却空空荡荡，唯有神魂最深处，一丝比发丝更细微的气息流转不息。
（重生归来，煌煌仙尊修为尽失，仅余这残魂一缕。
）“人死灯灭，魂魄入轮回，此乃天地铁律……是吾重生引动了时空异常，产生了悖论之影？
还是……这旧楼本身，就藏着吾当年未曾察觉的诡谲？”
仙尊目力即便万不存一，也远超凡人。
他目光锐利如鹰隼，锁定女人湿发与衣领的交界处——那黑红印记并未被水渍晕开，反而在潮湿背景下更显暗沉凝实，甚至……散发着一股极淡薄，但绝不可能错辨的、甜腻中带着铁锈的新鲜血腥气。
“还有她的脖颈……”他眯起眼，瞳孔微调焦距，清晰看到女人后颈衣领上方，那道深可见骨的勒痕！
皮肉狰狞外翻，呈不自然的青紫色，边缘残留着被粗糙物体反复摩擦的痕迹——正是上吊用的粗糙白绫，才能造成的创伤。
历经万劫的神魂让他迅速压下波澜，思绪如冰泉流淌。
“前世吾一心追寻仙道巅峰，眼中唯有诸天万界，浩渺星河，凡尘俗世皆如过眼云烟。
张姨死后，此楼怪事频发，夜半异响、住户莫名患病……吾当时只以为是人心惶惶，从未深究……如今亲历此等诡象，方才惊觉，此中必有隐情！
绝非简单的冤魂不散！”
“咔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