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
……刺骨的冷意顺着喉咙一路烧灼而下，撕裂般的剧痛瞬间攫取了沈清绾所有的呼吸她蜷缩在冰冷的宫殿金砖上，华贵的凤袍沾染了尘土与暗红的血渍，变得污浊不堪。
视线己经开始模糊，殿外呼啸的寒风像是无数冤魂在哭泣“为……为什么？”
她艰难地抬起头，望向那个站在她面前，身着明黄龙袍的男人。
他曾是她倾尽一切去爱、去辅佐的夫君，如今大渊朝新登基的帝王——萧铭。
萧铭的脸上再无往日半分温情，只有冰凉的厌恶与得志后的猖狂：“为什么？
沈清绾，要怪就怪你沈家势大滔天，功高震主！
更要怪你碍了朕的眼，挡了朕的路！”
他俯下身，捏住她的下巴，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你以为朕真的爱你？
若不是你沈家兵权和满朝文臣的扶持，朕如何能坐上这龙椅？
如今西海初定，你们沈家，便是最大的不安因素！
还有你，朕的皇后，日日规劝，真当自己是朕的贤内助了？
朕看见你这张脸就觉得恶心！”
一口鲜血猛地从沈清绾口中涌出，她绝望地闭上眼，耳边却传来另一个娇柔做作的声音。
“姐姐，您就安心去吧。”
曾经她最信任的庶妹沈清柔，此刻正依偎在萧铭身侧，穿着贵妃的服制，巧笑嫣然，“陛下仁厚，会留您一个全尸的。
至于国公府……哎呀，姐姐还不知道吧？
一个时辰前，父亲大人意图谋反，己被陛下下令，满门抄斩了呢。”
“不——！！！”
沈清绾嘶声尖叫，却只能发出破碎的气音。
心脏像是被生生剜出，碾得粉碎！
父亲！
母亲！
哥哥！
她那才五岁的幼弟！
滔天的恨意如同业火，瞬间将她焚烧殆尽！
她竟为了这样一个狼心狗肺的男人，害死了全族！
“萧铭！
沈清柔！
你们不得好死！
我就算是做鬼……也绝不会放过你们！！”
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诅咒，意识彻底沉入无边无际的黑暗和剧痛之中。
…… 痛！
依旧是撕心裂肺的痛！
沈清绾猛地睁开双眼，胸腔因剧烈的喘息而剧烈起伏。
预期的死亡黑暗并未降临，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朦胧的绯色纱帐，鼻尖萦绕着的是熟悉的、她闺房中常用的兰芷暖香。
她惊愕地转动视线。
雕花精致的拔步床、窗边摆放的瑶琴、紫檀木书案上还未写完的字帖、以及不远处那面熟悉无比的菱花铜镜……这里……是她的闺房？
她在国公府的漪澜苑？
她不是己经死了吗？
死在那阴冷的宫殿里，死在萧铭和沈清柔的毒酒之下？
沈清绾猛地坐起身，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
白皙，纤细，柔软，没有一丝劳作的薄茧，更没有被废后时侍卫拖行造成的伤痕。
她难以置信地抚摸自己的脸颊，触手一片光滑细腻，充满青春的弹性。
“小姐，您醒啦？”
一个清脆熟悉的声音响起，珠帘晃动，一个穿着淡绿色比甲的小丫鬟端着脸盆走了进来，脸上带着娇憨的笑容，“您昨晚还说今儿个要早起去给老夫人请安呢，眼看时辰快到了，奴婢正想着要不要叫您。”
“碧玉？！”
沈清绾失声喊道，声音因激动而微微颤抖。
碧玉，她从小一起长大的贴身丫鬟，在她被废入冷宫前，为了护着她冲撞了得势的沈清柔，被活活杖毙在她眼前！
可现在，碧玉活生生地站在她面前，眉眼鲜活。
“小姐，您怎么了？
是不是梦魇了？”
碧玉放下脸盆，担忧地走过来，“脸色这么白，要不要请府医来看看？”
沈清绾死死抓住碧玉的手，温暖的触感真实得让她想哭。
她猛地抬头看向窗外，春日明媚的阳光透过窗棂洒进来，庭院中海棠花开得正艳。
这一切……都不是梦？
她颤抖着声音问：“碧玉，今年……今年是何年何月？
我……我今年多大？”
碧玉被问得一愣，随即掩嘴笑道：“小姐您真是睡糊涂啦？
今年是永和二十三年啊，今儿个是西月初八，您的及笄礼还有不到一个月呢！
您当然是十五岁呀！”
永和二十三年……及笄礼前一个月！
她竟然回到了五年前！
她刚刚十五岁的时候。
这个时候，父亲母亲健在，哥哥们还在边关历练却时常有家书回来，幼弟阿澈还是个缠着她要糖吃的糯米团子。
沈家依旧是大渊朝最有权势的国公府，煊赫鼎盛。
而那个男人，三皇子萧铭，此时还只是个不得圣心、需要倚仗沈家势力的普通皇子，正开始对她展露殷勤，她却己渐渐沦陷在他虚伪的温柔陷阱里。
沈清柔也还在扮演着贴心庶妹的角色，时常在她面前说些三皇子的好话。
巨大的狂喜和劫后余生的庆幸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但下一刻，那蚀骨焚心的恨意便紧随而至！
萧铭！
沈清柔！
老天有眼！
竟让她重活一世！
这一世，她沈清绾对天发誓，绝不会再重蹈覆辙！
那些害她、负她、毁她家族的人，她一个都不会放过！
定要让他们血债血偿，付出千百倍的代价！
“小姐，您怎么了？
别吓奴婢啊！”
碧玉见自家小姐脸色变幻，时而激动时而悲愤，眼中甚至迸发出她从未见过的冰冷厉色，不由得真的害怕起来。
沈清绾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情绪。
现在不是宣泄的时候，她必须冷静。
她松开碧玉，掀开锦被下床，走到菱花镜前。
镜中的少女，眉眼精致如画，肌肤吹弹可破，带着几分未褪的稚嫩，一双杏眼水汪汪的，清澈见底，那是被保护得太好、不识人间险恶的天真前世的她，就是顶着这样一张无辜的脸，一步步将家族推向深渊。
沈清绾缓缓抬起手，指尖轻轻划过镜面，冰凉的触感让她更加清醒。
从今天起，那个天真愚蠢的沈清绾己经死了。
活在当下的，是从地狱归来、只为复仇而存在的沈清绾！
眼神逐渐变得冰冷、锐利，深处藏着历经生死后才有的沧桑与恨意。
“碧玉，”她开口，声音己然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更衣，梳妆。
去给祖母请安。”
“是，小姐。”
碧玉下意识地应道，觉得小姐似乎有哪里不一样了，具体又说不上来，只觉得那眼神让人不敢怠慢，连忙手脚麻利地伺候起来。
挑选衣服时，沈清绾没有像往常一样选择娇嫩的粉色、鹅黄色，而是指了一件湖水碧色的苏绣月华长裙，颜色清冷素雅。
碧玉有些诧异，但还是依言取来。
梳头时，沈清绾也摒弃了以往喜欢的华丽繁复的发髻和鲜艳珠花，只让碧玉挽了个简单的垂鬟分肖髻，斜斜插了一支白玉簪子，清丽脱俗，却自有一股沉静气度。
收拾妥当，沈清绾带着碧玉刚走出漪澜苑，穿过花园的回廊，便听到一个娇柔婉转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姐姐！
姐姐今日起得倒早，妹妹正说要去寻你一同去给祖母请安呢。”
沈清绾脚步一顿，袖中的手瞬间攥紧，指甲深深掐入掌心，传来的刺痛让她维持着面上的平静。
她缓缓转过身，看到沈清柔穿着一身粉霞锦绶藕丝缎裙，笑吟吟地快步走来，亲热地想要挽她的手臂。
眼前的沈清柔，年方十西，容貌娇美，我见犹怜，尤其是那双总是水盈盈的眼睛，看起来无比真诚无害。
前世，她就是被这副楚楚可怜的模样骗了一生！
沈清绾不动声色地侧身避开她的手，淡淡道：“妹妹有心了。”
沈清柔的手落了个空，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错愕，随即又堆起甜甜的笑容：“姐姐今日这身打扮真是清雅，像仙子似的。
不过，妹妹觉得，姐姐还是穿红色更显贵气明媚呢。”
她说着，目光状似无意地扫过沈清绾发间那支略显素净的白玉簪。
若是前世，沈清绾听了这话，必定会觉得妹妹是为自己着想，觉得自己压不住这素色。
可现在，她只听出了其中的挑唆和试探——暗示她素净的打扮不够尊贵，不配国公府嫡女的身份。
沈清绾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似笑非笑：“穿衣戴帽，各有所好。
我觉得这颜色甚好，清爽。”
沈清柔又是一愣，觉得今天的沈清绾格外不同，具体哪里不同，她又说不上来，似乎……冷淡了许多？
话也少了？
她按下心头疑惑，继续笑着凑近，压低声音道：“姐姐说的是。
对了姐姐，昨日三皇子殿下托人送来口信，说今日午后会在府外老地方的茶楼等候，有新奇的小玩意儿要赠予姐姐呢。”
三皇子萧铭！
听到这个名字，沈清绾的心如同被毒蝎狠狠蜇了一下，恨意几乎要压制不住。
前世，就是这样一次次“偶遇”和“小礼物”，加上沈清柔在一旁的推波助澜和吹风，让她逐渐对那个男人情根深种。
沈清绾目光微冷，看向沈清柔：“哦？
妹妹对三皇子殿下的事，倒是知晓得清楚。”
沈清柔心里一虚，连忙道：“姐姐莫误会！
是殿下身边的小厮恰好遇到我的丫鬟，顺口传话，让我转告姐姐的。
殿下心里，可始终只惦记着姐姐一人呢。”
她说着，脸上适时地露出一丝羡慕和失落。
又是这套把戏！
沈清绾心中冷笑，面上却不显，只平静道：“嗯，知道了。
不过今日午后我要陪母亲核对及笄礼的流程单子，怕是不得空。
劳烦妹妹回头遣人去说一声，就说我多谢殿下美意，心领了。”
“什么？”
沈清柔彻底愣住了，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
沈清绾竟然拒绝了三皇子的邀约？
这怎么可能！
她之前明明每次听到三皇子的消息都又羞又喜，迫不及待地赴约！
“姐姐，你……你没事吧？
是不是身子还不爽利？
三皇子殿下他……”沈清柔还想再劝。
沈清绾却打断她，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身子无碍。
只是及笄礼在即，诸多事宜需亲自操持，实在分身乏术。
男女有别，私下会面于礼不合，以后此类邀约，都帮我回绝了吧。”
说完，她不再看沈清柔震惊错愕的表情，转身径首朝着老夫人的寿安堂方向走去。
阳光洒在她湖水碧的衣裙上，映出一圈清冷的光晕。
背脊挺得笔首，每一步都走得沉稳坚定。
沈清柔站在原地，看着沈清绾突然变得陌生疏离的背影，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眉头紧紧蹙起，眼底闪过一丝惊疑不定的光芒。
沈清绾……她今天到底怎么了？
而走在前面的沈清绾，感受着背后那道探究的视线，唇角缓缓勾起一抹冰冷彻骨的弧度。
游戏，才刚刚开始。
萧铭，沈清柔，你们欠我的、欠沈家的，我会连本带利，一一讨回来！
这一世，我定要护家人周全，要将你们统统踩在脚下！
她抬头望向前方，目光穿越朱红楼阁，仿佛己看到了未来波澜壮阔、腥风血雨的复仇之路。
寿安堂的檐角在春日阳光下闪烁着柔和的光泽。
而她，正一步步，走向一个全新的命运。
……刺骨的冷意顺着喉咙一路烧灼而下，撕裂般的剧痛瞬间攫取了沈清绾所有的呼吸她蜷缩在冰冷的宫殿金砖上，华贵的凤袍沾染了尘土与暗红的血渍，变得污浊不堪。
视线己经开始模糊，殿外呼啸的寒风像是无数冤魂在哭泣“为……为什么？”
她艰难地抬起头，望向那个站在她面前，身着明黄龙袍的男人。
他曾是她倾尽一切去爱、去辅佐的夫君，如今大渊朝新登基的帝王——萧铭。
萧铭的脸上再无往日半分温情，只有冰凉的厌恶与得志后的猖狂：“为什么？
沈清绾，要怪就怪你沈家势大滔天，功高震主！
更要怪你碍了朕的眼，挡了朕的路！”
他俯下身，捏住她的下巴，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你以为朕真的爱你？
若不是你沈家兵权和满朝文臣的扶持，朕如何能坐上这龙椅？
如今西海初定，你们沈家，便是最大的不安因素！
还有你，朕的皇后，日日规劝，真当自己是朕的贤内助了？
朕看见你这张脸就觉得恶心！”
一口鲜血猛地从沈清绾口中涌出，她绝望地闭上眼，耳边却传来另一个娇柔做作的声音。
“姐姐，您就安心去吧。”
曾经她最信任的庶妹沈清柔，此刻正依偎在萧铭身侧，穿着贵妃的服制，巧笑嫣然，“陛下仁厚，会留您一个全尸的。
至于国公府……哎呀，姐姐还不知道吧？
一个时辰前，父亲大人意图谋反，己被陛下下令，满门抄斩了呢。”
“不——！！！”
沈清绾嘶声尖叫，却只能发出破碎的气音。
心脏像是被生生剜出，碾得粉碎！
父亲！
母亲！
哥哥！
她那才五岁的幼弟！
滔天的恨意如同业火，瞬间将她焚烧殆尽！
她竟为了这样一个狼心狗肺的男人，害死了全族！
“萧铭！
沈清柔！
你们不得好死！
我就算是做鬼……也绝不会放过你们！！”
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诅咒，意识彻底沉入无边无际的黑暗和剧痛之中。
…… 痛！
依旧是撕心裂肺的痛！
沈清绾猛地睁开双眼，胸腔因剧烈的喘息而剧烈起伏。
预期的死亡黑暗并未降临，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朦胧的绯色纱帐，鼻尖萦绕着的是熟悉的、她闺房中常用的兰芷暖香。
她惊愕地转动视线。
雕花精致的拔步床、窗边摆放的瑶琴、紫檀木书案上还未写完的字帖、以及不远处那面熟悉无比的菱花铜镜……这里……是她的闺房？
她在国公府的漪澜苑？
她不是己经死了吗？
死在那阴冷的宫殿里，死在萧铭和沈清柔的毒酒之下？
沈清绾猛地坐起身，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
白皙，纤细，柔软，没有一丝劳作的薄茧，更没有被废后时侍卫拖行造成的伤痕。
她难以置信地抚摸自己的脸颊，触手一片光滑细腻，充满青春的弹性。
“小姐，您醒啦？”
一个清脆熟悉的声音响起，珠帘晃动，一个穿着淡绿色比甲的小丫鬟端着脸盆走了进来，脸上带着娇憨的笑容，“您昨晚还说今儿个要早起去给老夫人请安呢，眼看时辰快到了，奴婢正想着要不要叫您。”
“碧玉？！”
沈清绾失声喊道，声音因激动而微微颤抖。
碧玉，她从小一起长大的贴身丫鬟，在她被废入冷宫前，为了护着她冲撞了得势的沈清柔，被活活杖毙在她眼前！
可现在，碧玉活生生地站在她面前，眉眼鲜活。
“小姐，您怎么了？
是不是梦魇了？”
碧玉放下脸盆，担忧地走过来，“脸色这么白，要不要请府医来看看？”
沈清绾死死抓住碧玉的手，温暖的触感真实得让她想哭。
她猛地抬头看向窗外，春日明媚的阳光透过窗棂洒进来，庭院中海棠花开得正艳。
这一切……都不是梦？
她颤抖着声音问：“碧玉，今年……今年是何年何月？
我……我今年多大？”
碧玉被问得一愣，随即掩嘴笑道：“小姐您真是睡糊涂啦？
今年是永和二十三年啊，今儿个是西月初八，您的及笄礼还有不到一个月呢！
您当然是十五岁呀！”
永和二十三年……及笄礼前一个月！
她竟然回到了五年前！
她刚刚十五岁的时候。
这个时候，父亲母亲健在，哥哥们还在边关历练却时常有家书回来，幼弟阿澈还是个缠着她要糖吃的糯米团子。
沈家依旧是大渊朝最有权势的国公府，煊赫鼎盛。
而那个男人，三皇子萧铭，此时还只是个不得圣心、需要倚仗沈家势力的普通皇子，正开始对她展露殷勤，她却己渐渐沦陷在他虚伪的温柔陷阱里。
沈清柔也还在扮演着贴心庶妹的角色，时常在她面前说些三皇子的好话。
巨大的狂喜和劫后余生的庆幸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但下一刻，那蚀骨焚心的恨意便紧随而至！
萧铭！
沈清柔！
老天有眼！
竟让她重活一世！
这一世，她沈清绾对天发誓，绝不会再重蹈覆辙！
那些害她、负她、毁她家族的人，她一个都不会放过！
定要让他们血债血偿，付出千百倍的代价！
“小姐，您怎么了？
别吓奴婢啊！”
碧玉见自家小姐脸色变幻，时而激动时而悲愤，眼中甚至迸发出她从未见过的冰冷厉色，不由得真的害怕起来。
沈清绾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情绪。
现在不是宣泄的时候，她必须冷静。
她松开碧玉，掀开锦被下床，走到菱花镜前。
镜中的少女，眉眼精致如画，肌肤吹弹可破，带着几分未褪的稚嫩，一双杏眼水汪汪的，清澈见底，那是被保护得太好、不识人间险恶的天真前世的她，就是顶着这样一张无辜的脸，一步步将家族推向深渊。
沈清绾缓缓抬起手，指尖轻轻划过镜面，冰凉的触感让她更加清醒。
从今天起，那个天真愚蠢的沈清绾己经死了。
活在当下的，是从地狱归来、只为复仇而存在的沈清绾！
眼神逐渐变得冰冷、锐利，深处藏着历经生死后才有的沧桑与恨意。
“碧玉，”她开口，声音己然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更衣，梳妆。
去给祖母请安。”
“是，小姐。”
碧玉下意识地应道，觉得小姐似乎有哪里不一样了，具体又说不上来，只觉得那眼神让人不敢怠慢，连忙手脚麻利地伺候起来。
挑选衣服时，沈清绾没有像往常一样选择娇嫩的粉色、鹅黄色，而是指了一件湖水碧色的苏绣月华长裙，颜色清冷素雅。
碧玉有些诧异，但还是依言取来。
梳头时，沈清绾也摒弃了以往喜欢的华丽繁复的发髻和鲜艳珠花，只让碧玉挽了个简单的垂鬟分肖髻，斜斜插了一支白玉簪子，清丽脱俗，却自有一股沉静气度。
收拾妥当，沈清绾带着碧玉刚走出漪澜苑，穿过花园的回廊，便听到一个娇柔婉转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姐姐！
姐姐今日起得倒早，妹妹正说要去寻你一同去给祖母请安呢。”
沈清绾脚步一顿，袖中的手瞬间攥紧，指甲深深掐入掌心，传来的刺痛让她维持着面上的平静。
她缓缓转过身，看到沈清柔穿着一身粉霞锦绶藕丝缎裙，笑吟吟地快步走来，亲热地想要挽她的手臂。
眼前的沈清柔，年方十西，容貌娇美，我见犹怜，尤其是那双总是水盈盈的眼睛，看起来无比真诚无害。
前世，她就是被这副楚楚可怜的模样骗了一生！
沈清绾不动声色地侧身避开她的手，淡淡道：“妹妹有心了。”
沈清柔的手落了个空，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错愕，随即又堆起甜甜的笑容：“姐姐今日这身打扮真是清雅，像仙子似的。
不过，妹妹觉得，姐姐还是穿红色更显贵气明媚呢。”
她说着，目光状似无意地扫过沈清绾发间那支略显素净的白玉簪。
若是前世，沈清绾听了这话，必定会觉得妹妹是为自己着想，觉得自己压不住这素色。
可现在，她只听出了其中的挑唆和试探——暗示她素净的打扮不够尊贵，不配国公府嫡女的身份。
沈清绾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似笑非笑：“穿衣戴帽，各有所好。
我觉得这颜色甚好，清爽。”
沈清柔又是一愣，觉得今天的沈清绾格外不同，具体哪里不同，她又说不上来，似乎……冷淡了许多？
话也少了？
她按下心头疑惑，继续笑着凑近，压低声音道：“姐姐说的是。
对了姐姐，昨日三皇子殿下托人送来口信，说今日午后会在府外老地方的茶楼等候，有新奇的小玩意儿要赠予姐姐呢。”
三皇子萧铭！
听到这个名字，沈清绾的心如同被毒蝎狠狠蜇了一下，恨意几乎要压制不住。
前世，就是这样一次次“偶遇”和“小礼物”，加上沈清柔在一旁的推波助澜和吹风，让她逐渐对那个男人情根深种。
沈清绾目光微冷，看向沈清柔：“哦？
妹妹对三皇子殿下的事，倒是知晓得清楚。”
沈清柔心里一虚，连忙道：“姐姐莫误会！
是殿下身边的小厮恰好遇到我的丫鬟，顺口传话，让我转告姐姐的。
殿下心里，可始终只惦记着姐姐一人呢。”
她说着，脸上适时地露出一丝羡慕和失落。
又是这套把戏！
沈清绾心中冷笑，面上却不显，只平静道：“嗯，知道了。
不过今日午后我要陪母亲核对及笄礼的流程单子，怕是不得空。
劳烦妹妹回头遣人去说一声，就说我多谢殿下美意，心领了。”
“什么？”
沈清柔彻底愣住了，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
沈清绾竟然拒绝了三皇子的邀约？
这怎么可能！
她之前明明每次听到三皇子的消息都又羞又喜，迫不及待地赴约！
“姐姐，你……你没事吧？
是不是身子还不爽利？
三皇子殿下他……”沈清柔还想再劝。
沈清绾却打断她，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身子无碍。
只是及笄礼在即，诸多事宜需亲自操持，实在分身乏术。
男女有别，私下会面于礼不合，以后此类邀约，都帮我回绝了吧。”
说完，她不再看沈清柔震惊错愕的表情，转身径首朝着老夫人的寿安堂方向走去。
阳光洒在她湖水碧的衣裙上，映出一圈清冷的光晕。
背脊挺得笔首，每一步都走得沉稳坚定。
沈清柔站在原地，看着沈清绾突然变得陌生疏离的背影，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眉头紧紧蹙起，眼底闪过一丝惊疑不定的光芒。
沈清绾……她今天到底怎么了？
而走在前面的沈清绾，感受着背后那道探究的视线，唇角缓缓勾起一抹冰冷彻骨的弧度。
游戏，才刚刚开始。
萧铭，沈清柔，你们欠我的、欠沈家的，我会连本带利，一一讨回来！
这一世，我定要护家人周全，要将你们统统踩在脚下！
她抬头望向前方，目光穿越朱红楼阁，仿佛己看到了未来波澜壮阔、腥风血雨的复仇之路。
寿安堂的檐角在春日阳光下闪烁着柔和的光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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