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替身契约
铁艺大门缓缓开启,露出被积雪覆盖的欧式园林,虞归晚攥着帆布包的指节微微发白。
“下车。”
傅沉砚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她跟着他穿过挑高的大门厅,脚下大理石地光可鉴人,映出她沾着颜料的旧球鞋。
佣人垂首立在两侧,空气里弥漫着某种冷冽的香氛,像雪后松林。
“带她去清洗。”
傅沉砚对一位年长的女佣吩咐,目光甚至没有在她身上停留,“一小时后,镜廊见。”
热水冲去满身寒酸,却洗不去心头惶惑。
虞归晚换上准备好的白色丝裙,布料滑过皮肤时激起一阵战栗。
镜中的自己苍白得像个人偶,唯有眼角那点褐痣,成为整张脸上唯一的颜色。
女佣无声地引她穿过漫长的回廊。
两侧墙面镶嵌着无数面落地镜,她每走一步,都有无数个穿白裙的影子随之移动。
傅沉砚立在廊厅尽头,黑色西装换成了深灰家居服,指间夹着一份文件。
他抬手,一份装订精美的册子递到她面前。
《仪态规范手册》,烫金标题刺得眼睛生疼。
“从今天起,忘掉你的一切。”
他声音在镜廊中回荡,“你是叶挽星,二十五岁,巴黎国立高等美术学院毕业,擅长油画与钢琴。”
虞归晚愕然抬头:“可我是国画专业...“嘘。”
冰凉的指尖抵住她嘴唇,傅沉砚不知何时己走到近前,“叶挽星不会这样反驳。”
他绕到她身后,双手扶上她肩膀,迫使她看向镜中:“站首。
她从来不会驼背。”
冰冷的气息拂过耳际,虞归晚僵硬地挺首脊背。
“微笑。”
他命令道,手指按在她唇角向上推,“要这样笑,眼睛微微弯起,像月牙。”
镜中的笑容怪异而勉强。
傅沉砚蹙眉,突然从西装口袋取出一张照片:“对着学。”
照片上的女子站在塞纳河畔,白衣胜雪,笑靥如花。
最惊心的是那张脸——与她有七分相似,唯独右眼角多了一颗泪痣。
“现在,”傅沉砚收起照片,“走给我看。”
虞归晚迈出脚步,身后立刻传来冷斥:“不对!”
他突然单膝跪地,握住她脚踝。
温热的掌心贴上来,她惊得后退半步。
“别动。”
傅沉砚抬头,眸色深沉,“她每一步都是标准的三寸距离。”
修长的手指在她踝骨处丈量,随后取出一双银色高跟鞋为她穿上。
鞋跟高得吓人,尺寸却分毫不差。
“现在,想象自己在塞纳河边散步。”
他扶着她后腰,“目光放远,脚步要轻。”
虞归晚被迫在镜廊中来回行走,每一次落脚不稳都会听到冰冷的纠正。
镜中无数个自己都在重复同样的动作,像一场荒诞的默剧。
“停。”
傅沉砚突然开口,“表情不对。”
他逼近一步,指尖轻抚她眼角:“挽星不会露出这种惶恐的眼神。
她是骄傲的,永远从容不迫。”
虞归晚试图弯起嘴角,脸部肌肉却僵硬得不听使唤。
“看来需要特训。”
傅沉砚击掌,一位戴白手套的礼仪师应声而入,“林老师,交给你了。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成了噩梦。
她被迫咬着筷子练习微笑,顶着厚重书籍学习步态,甚至要按照要求调整呼吸的频率。
“不对!”
戒尺突然打在肩胛骨上,虞归晚疼得轻颤。
“叶小姐从不缩肩。”
礼仪师面无表情,“再来。”
当傅沉砚再次出现时,虞归晚正对着镜子练习第无数遍微笑。
他静静看了片刻,忽然伸手抬起她下巴。
“三分像了。”
拇指摩挲过她发红的唇角,“但还远远不够。”
窗外夜色深沉,镜廊里的灯光亮如白昼。
虞归晚望着镜中那个穿着不属于自己的华服、强作笑颜的女子,突然感到一阵窒息。
“我...我想休息。”
声音干涩得陌生。
傅沉砚瞥了眼腕表:“再练半小时。
明天清晨五点,法语老师会来。”
他转身欲走,虞归晚忍不住追问:“傅先生,为什么要这样?”
廊厅陷入沉寂。
傅沉砚背对着她,声音似从很远的地方飘来:“因为她不会回来了。”
这句话轻得像叹息,却重重砸在虞归晚心上。
她怔怔望着那个挺拔的背影消失在镜廊尽头,忽然明白自己不过是填塞别人遗梦的替身。
凌晨钟声响起时,虞归晚终于被允许回到客房。
她瘫倒在柔软的大床上,摸出藏在枕下的速写本。
铅笔在纸面游移,不知不觉画出一双深邃的眼。
像傅沉砚,又像照片上那个素未谋面的女子。
她猛地合上本子,指尖抚过眼角泪痣。
镜中的自己露出一个僵硬的、模仿来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