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野踩着洗得发白的帆布鞋,嘴里叼着个肉包,一路小跑往夜市冲——昨晚救林晓折腾到后半夜,今早闹钟响了三遍才爬起来,生怕赶不上早市的补货时间,更怕她那堆被傅振邦惦记的家当出问题。
可刚拐进夜市那条熟悉的巷子,苏野嘴里的肉包“啪嗒”掉在地上,脚步瞬间顿住,眼睛瞪得溜圆。
她的“野姐涂鸦”摊位歪歪扭扭地塌在原地,天蓝色的帆布棚被划了个半米长的大口子,风一吹就“哗啦哗啦”晃,像个破布娃娃在苟延残喘。
昨天没画完的五件骷髅头T恤被撕成了碎片,有的沾着黑黢黢的泥土,有的被踩得皱巴巴发黑,她特意用荧光绿画的骷髅眼窝,在布面上晕成一团脏污,看着格外刺眼。
颜料盒翻在地上,红、绿、蓝的颜料混着灰尘,在水泥地上拖出一道道狼狈的痕迹,连她用来压摊位、重得能砸死人的铁板,都被掀到了路边,上面还留着几个清晰的鞋印,一看就是故意踹的。
“操!
傅振邦你个孙子!”
苏野气得攥紧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疼得她眼眶发红。
不用猜,肯定是傅振邦那混球干的——昨晚在鎏金丢了脸,今早不敢明着来,就趁她不在,偷偷来毁她的摊位!
这小子就是个没种的,只会背后使阴招!
她蹲在地上,小心翼翼地捡起一件被撕烂的T恤,指尖抚过上面模糊的骷髅头轮廓。
这是她昨天熬到凌晨三点画的,特意用了攒了半个月工资买的进口荧光颜料,本来想今天卖个六十块,够她给失联的弟弟多打两通跨国电话,现在全成了破烂。
帆布包、五支画笔、十件白T恤、一整盒颜料、还有那个用了三年的帆布棚……加起来损失了小一千,这可是她半个月的生活费,够她交三个月的房租了。
苏野越想越气,猛地站起来,抬脚踢了一脚旁边的破帆布棚。
棚子“哐当”响了一声,支架歪得更厉害,帆布上的口子又裂大了点。
她摸出手机,想给林晓打电话吐槽,可指尖顿在屏幕上——不行,林晓昨晚受了惊吓,今早还发消息说头晕,不能再让她担心。
她盯着地上的狼藉,咬了咬牙,眼里的水汽硬生生憋了回去。
昨晚傅沉渊虽然冷得像块冰,但至少还讲点道理,没让傅振邦胡来。
既然傅振邦耍阴招,那她就去找傅沉渊***!
傅家的人欠她的,总得有人出来还!
她苏野从来不是吃亏的主,凭什么傅振邦毁了她的东西,还能逍遥自在?
苏野没回家,首接往傅氏集团冲。
她把被撕烂的T恤、踩扁的颜料盒、断了头的画笔一股脑塞进帆布包,又反手摸出里面的扳手——这玩意儿是她的“护身符”,平时用来撬铁板、拧螺丝,关键时刻能壮胆,免得傅振邦又找人堵她。
帆布包被塞得鼓鼓囊囊,扳手在里面撞得“哐当”响,引得路过的人都往她这边看。
傅氏集团的大厦杵在市中心,玻璃幕墙在阳光下亮得晃眼,门口的石狮子都透着股有钱人的气派,和市南区的烟火气格格不入。
苏野刚到旋转门门口,就被两个穿黑西装、身材高大的保安拦住了:“小姐,请问您有预约吗?
傅氏集团不接待无预约访客。”
“预约?
我预约找傅振邦那孬种算账!”
苏野把帆布包往保安面前一递,声音又大又脆,引得路过的白领都停下脚步往这边看,“他昨晚在鎏金输了理,今早趁我不在掀了我的摊位,毁了我的东西!
今天要么让他出来赔我钱,要么我就站在这喊,让你们傅氏所有员工、所有客户都知道,傅家二少是个只会背后使阴招的怂包!
连个夜市摆摊的都欺负,算什么男人!”
她嗓门大,底气足,唾沫星子都快喷到保安脸上。
保安被她的气势唬住了,一时没敢伸手拦,只能挡在她面前,急得额头冒汗:“小姐您别激动,有话好好说,傅总还在里面办公……我就找傅总!”
苏野正喊着,一辆黑色宾利缓缓停在门口的VIP车位上。
车门打开,先下来一个穿黑西装的特助,绕到另一边打开车门,傅沉渊从车上走了下来。
他今天穿了件深灰色西装,没打领带,衬衫领口解开两颗扣子,露出一点冷白的锁骨,比昨晚在鎏金时少了点商场上的压迫感,多了几分晨起的慵懒。
阳光落在他身上,勾勒出他挺拔的身形,他往那一站,周围的空气都好像凝住了,原本嘈杂的人群瞬间安静了不少。
傅沉渊的目光扫过来,一眼就看见了闹哄哄的苏野。
她穿着件洗得发白的牛仔外套,里面是件黑色T恤,头发扎成高马尾,脸上还沾了点荧光绿的颜料印,手里攥着个破帆布包,像只受了委屈却硬撑着炸毛的小野猫,和周围穿着精致套装、踩着高跟鞋的白领格格不入。
他的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身边的特助陈默赶紧上前,压低声音说:“傅总,这就是昨天在鎏金砸场子的丫头,叫苏野。
今早二少一早就出去了,根据定位,去了市南区夜市……”傅沉渊没说话,只是抬了抬手,声音平淡:“让她过来。”
苏野见状,首接推开挡在面前的保安,快步冲了过去。
她跑得太急,帆布鞋踩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哒哒”的声响,像只小炮仗。
跑到傅沉渊面前,她把帆布包往他面前一递,声音有点发颤,却依旧带着股不服输的劲:“傅总,你自己看!
这都是你弟弟傅振邦干的好事!
他昨晚在鎏金丢了脸,今早趁我不在,把我的摊位掀了,衣服撕了,颜料毁了!
你看这T恤,我熬了半宿画的,用的是最好的荧光颜料,现在全成破烂了!
还有这颜料盒,我才买了三天,就被他踩成这样!”
傅沉渊低头,目光落在帆布包里——被撕成碎片的黑色T恤,上面还能看见荧光绿的骷髅头痕迹,边角处沾着泥土;踩扁的颜料盒,塑料外壳都裂了,颜料从缝隙里渗出来,染黑了帆布包的内衬;还有几支断了头的画笔,笔毛都秃了,有的还沾着干涸的颜料。
他又抬眼看向苏野,她的眼眶红红的,鼻尖也有点红,睫毛湿漉漉的,好像下一秒就要哭出来,却硬撑着把下巴抬得高高的,眼神凶巴巴的,像在说“你不给我说法,我就跟你没完”。
她的拳头攥得紧紧的,指关节都泛白了,看得出来是真的生气,也真的委屈。
“他干的?”
傅沉渊的声音很平淡,听不出情绪,只有陈默知道,傅总这是在压着脾气。
“不是他是谁!”
苏野急了,嗓门又提高了点,“除了他,谁会跟我一个夜市摆摊的过不去?
昨晚我没让他欺负我朋友,他就记仇,今早来报复我!
我的摊位损失了小一千,这可是我半个月的生活费,够我交三个月房租,给我弟打十通跨国电话的!
傅总,你是傅家的当家人,这事你得给我个说法!
不能让你弟弟仗着傅家的势力,欺负我们这些普通人!”
周围路过的傅氏员工都好奇地往这边看,对着苏野指指点点。
有人认出她是昨天在鎏金砸包厢的丫头,小声议论着:“这不是昨天那个疯丫头吗?
怎么又来找傅总了?”
“胆子也太大了吧,敢跟傅总***,不怕被保安赶出去?”
“你看她包里好像还揣着东西,不会是来砸场子的吧?”
苏野没管别人的眼光,只死死盯着傅沉渊。
她心里其实有点虚——傅沉渊毕竟是傅氏的总裁,真要跟她较真,她根本讨不到好。
可她不能退,退了就只能自认倒霉,那她半个月的辛苦就白瞎了,她弟弟的寻人电话也没钱打了。
傅沉渊沉默了几秒,没看周围的人,也没问傅振邦一句“是不是你干的”,首接从西装内袋里掏出钱包。
他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指甲修剪得干净整齐,从里面抽出十张崭新的百元钞,递到苏野面前:“这些够吗?”
苏野愣了一下,眼睛瞪得圆圆的,差点以为自己看错了。
她本来以为要吵一架,要跟保***扯,甚至要闹到傅沉渊不耐烦,让保安把她拖走,结果傅沉渊居然这么干脆,首接给钱了?
连一句质问都没有?
“够、够了……”她赶紧接过钱,指尖不小心碰到傅沉渊的掌心。
他的手又凉又硬,和她常年握画笔、搬铁板的糙手完全不一样,触感很清晰,让她心里莫名一跳,脸颊也有点发烫。
苏野把钱数了两遍,确认是一千块,才小心翼翼地塞进帆布包最里面的夹层,拉上拉链,又按了按,生怕掉了。
她抬头看向傅沉渊,语气软了点,却还是没忘放狠话:“谢谢傅总。
不过你得跟傅振邦说清楚,别再来招惹我!
下次他要是再敢毁我的摊位,我就不是来要钱了,我首接拿扳手砸他的车,让他也尝尝东西被毁掉的滋味!
我苏野说到做到!”
傅沉渊点了点头,没说话,转身往旋转门走。
陈默跟在他身后,小声问:“傅总,就这么算了?
二少那边……要不要叫他过来问问?”
“让他现在来我办公室。”
傅沉渊的声音传过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告诉他,要是再敢找苏野的麻烦,就去非洲分公司待着,别回来了。”
苏野拿着钱,站在原地,看着傅沉渊的背影消失在旋转门后。
阳光照在她身上,暖暖的,她摸了摸帆布包里的钱,心里有点复杂——傅沉渊这“傅阎王”,好像也没传闻中那么不近人情?
至少他没护短,还痛快地给了赔偿。
她没耽误时间,拿着钱首奔批发市场。
新的帆布棚要三十五块,十件白T恤八十块,一盒普通丙烯颜料三十八块,还有三支画笔十五块……一共花了一百六十八块,剩下的八百三十二块,她小心翼翼地存进了银行卡,想着等攒够了,就去派出所再报一次弟弟的失踪案,顺便请民警帮忙查一下弟弟的下落。
回到夜市,苏野重新搭起摊位。
旁边卖烤冷面的张叔、卖奶茶的李姐、卖炸串的王哥都围过来,七嘴八舌地问她怎么回事。
“小野,你这摊位咋成这样了?
是不是有人找你麻烦了?”
张叔递过来一杯热豆浆,语气关切,“今早我来的时候,就看见几个穿黑衣服的混混在这折腾,问他们干啥,他们还凶我,说让我少管闲事。”
“是傅家二少干的。”
苏野接过豆浆,喝了一口,暖乎乎的,顺着喉咙滑下去,心里也暖了点,“不过我找他哥讨到说法了,赔了我钱。”
“傅家二少?
那可是大人物,听说他哥是傅氏的总裁,可厉害了!
你居然敢找他哥要钱?”
李姐瞪大了眼睛,一脸不敢置信,“小野你胆子也太大了!
不怕他们报复你?”
“报复就报复,我又不怕!”
苏野笑了笑,拿起新画笔,往白T恤上画新的图案,“反正我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他们要是敢来,我就跟他们拼了!”
她蹲在摊位后,认真地画着骷髅头,笔尖在布面上划过,留下流畅的线条。
刚画了个轮廓,就听见路边传来汽车喇叭声。
苏野抬头一看,一辆黑色宾利停在路边,车窗缓缓降下,露出傅沉渊那张冷硬的脸。
他还是那身深灰色西装,手肘撑在车窗上,目光落在她的摊位上,没说话,也没下车,眼神里看不出情绪。
苏野心里咯噔一下——他怎么又来了?
难道傅振邦又告状了?
还是觉得给的钱太多,要回去?
结果傅沉渊只是看了她几秒,就朝陈默递了个眼色。
陈默拿着一个白色的袋子走过来,递给苏野,语气客气:“苏小姐,这是傅总让我给你送的。”
苏野接过袋子,有点懵。
袋子沉甸甸的,她打开一看——里面是一整套进口的丙烯颜料,十二种颜色,都是她平时在美术用品店舍不得买的牌子,一盒就要两百多;还有五支专业的涂鸦画笔,笔毛柔软又有弹性,握在手里手感特别好;甚至还有一块新的防水帆布,比她原来的那个大一圈,质量也好得多。
“这……”苏野愣了,抬头看向宾利。
傅沉渊己经把车窗升了上去,车子缓缓开走,黑色的车身在阳光下闪着光,很快就消失在巷口。
张叔凑过来,看着袋子里的颜料,咂舌道:“小野,这可是进口的好东西啊!
我女儿学画画,就用这个,可贵了!
那男的是谁啊?
对你这么好,不会是喜欢你吧?”
“不是!
就是……一个朋友。”
苏野脸颊有点发烫,赶紧把袋子塞进帆布包,低下头继续画画。
可指尖握着那支新画笔,心里暖暖的,嘴角忍不住往上翘。
她画错了一笔,也没像平时那样烦躁,反而笑着改了改,把骷髅头的嘴角画得更翘了点。
傅沉渊这“傅阎王”,好像……有点贴心?
而另一边,傅氏集团总裁办公室。
傅振邦站在傅沉渊面前,一脸不服气,嘴巴撅得能挂油瓶:“哥,你为什么要给那个疯丫头送颜料?
还不让我找她麻烦?
她砸了我的包厢,毁了我的面子,你不帮我就算了,还帮她?”
傅沉渊靠在办公椅上,手里拿着一份文件,头也没抬,语气平淡:“你掀她的摊位,毁她的东西,本就该赔。
送她颜料,是让她别再来傅氏门口闹,影响公司形象。”
“那也不用送那么贵的!
她一个夜市摆摊的,根本不配用那么好的颜料!”
傅振邦不服气地嘟囔。
“傅家还差这点钱?”
傅沉渊抬起头,眼神冷得像冰,看得傅振邦心里发怵,“傅振邦,我警告你,以后不准再找苏野的麻烦。
她要是少了一根头发,或者她的摊位再出一点问题,你就去非洲分公司待着,什么时候想明白怎么做人,什么时候再回来。”
傅振邦被骂得不敢说话,只能低着头,心里把苏野恨得牙痒痒,却又不敢违抗傅沉渊的命令——他知道傅沉渊说到做到,真把他派去非洲,那他就惨了。
傅振邦走后,傅沉渊拿起桌上的手机,点开陈默发来的苏野的资料——父母在她十岁时因车祸去世,她跟着奶奶长大,十五岁时奶奶去世,她独自辍学打工,五年前弟弟苏辰在放学路上失踪,她一边摆摊一边找弟弟,白天在夜市画画,晚上去酒吧驻唱,周末还去快递公司***分拣,却从来没向人伸过手要过钱,也没接受过别人的施舍。
他想起苏野蹲在摊位后,拿着旧画笔认真画画的样子,想起她攥着钱时小心翼翼的模样,想起她明明委屈得快哭了,却还硬撑着跟他叫板的样子,嘴角微不可察地勾了一下。
这个又疯又犟、又让人心疼的丫头,好像越来越有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