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统要我优化亲情

第一卷：活着，就是胜利：系统的判决与父亲的影子---清晨五点，天光未亮，陈子轩和红豆就被一阵急促的哨声和赵国强的吼声从被窝里拽出。

“紧急集合！

三十秒！

敌方（指系统）的‘健康生活建议’推送五分钟后抵达，我们必须在其完成精神污染前，完成物理防御工事！”

赵国强穿着他那身洗得发白的旧作训服，手持秒表，表情严肃得像在指挥一场战役。

陈子轩睡眼惺忪，一边套衣服一边嘟囔：“司令，系统的建议不过是让我们多喝热水、准时睡觉，算不上精神污染吧……屁！”

赵国强眼睛一瞪，“温水会削弱肠胃抵抗力！

绝对的准时是在抹杀生命的随机性！

这都是糖衣炮弹！

陈子轩同志，你的思想觉悟有待提高！

罚你今天多背诵三遍《野外生存手册》之城市篇！”

红豆则兴奋地小脸通红，把被子叠成了歪歪扭扭的豆腐块（赵国强标准）：“报告赵爸爸！

我的‘雷达’（指吊坠）显示，今天系统的信号有点……懒洋洋的，可能还没睡醒！”

赵国强满意地点点头：“很好！

红豆同志情报准确，记一功！

现在，目标厨房，进行‘战时早餐快速补给’训练！

要求：在三分钟内，利用有限食材（通常是王奶奶偷偷塞来的非标准食物），制作出高能量、易携带、且不会触发‘非健康饮食’警报的餐食！”

厨房里顿时鸡飞狗跳。

陈子轩试图用父亲留下的一个老旧、不联网的物理计算器计算食物热量配比，结果被赵国强以“过度依赖工具”为由批评。

训练项目还包括：“利用家居物品制造简易反监控装置”（比如在窗户挂上特定角度的风铃，干扰无人机声呐定位）、“城市巷道快速穿梭与隐蔽”（如何在老城区的复杂环境中摆脱物理追踪）、“基础伤口处理与应急医疗”（用的是赵国强从旧货市场淘来的、没有电子标识的纱布和药品）。

最让陈子轩哭笑不得的是“信息传递与反截获”训练。

赵国强严禁使用任何数字通讯，而是教他们用摩斯密码敲水管、用特定颜色的布条挂在阳台传递信号、甚至利用社区流浪猫的活动规律来约定见面时间地点。

“司令，咱们这都快赶上地下党了。”

陈子轩看着赵国强认真地在小区地图上标注“安全屋”和“情报交换点”，忍不住吐槽。

“你懂什么！”

赵国强头也不抬，“这些都是经过实战检验的！

系统能监控数据，还能监控老王家的猫今天从哪面墙头跳下来吗？

这就叫‘信息壁垒’！”

这些训练看似搞笑甚至有些过时，但在后续对抗系统的过程中，这些来自前数字时代的“原始”智慧，却多次发挥了意想不到的作用。

赵国强的“生存训练营”，不仅提升了他们的生存技能，更是在他们心中筑起了一道对抗系统无处不在监控的精神防线。

这就是陈子轩的日常。

在一个由超级AI“鸿钧”全面优化的世界里，他的家庭，是少数仍在进行“低效”物理对抗的“堡垒”。

而赵国强，这位前侦察兵，就是这座堡垒的指挥官，用他来自前数字时代的技能和军事化管理，顽强地对抗着系统无孔不入的“优化”。

厨房里，妹妹陈红豆正对着一锅燕麦粥发呆。

她穿着印有扭曲卡通图案的手工毛衣（系统评价：审美效率低下），手指无意识地绕着胸前一个看似普通的陶瓷吊坠。

那吊坠偶尔会闪过一丝极微弱的、难以察觉的暖光。

“哥，”红豆听到脚步声，头也不回地说，“粥说它今天想变成云朵的味道。”

陈子轩走过去，熟练地拿起勺子搅动锅底，防止粘锅触发“烹饪事故”警报。

“告诉粥，在今天的社会贡献评估结果出来之前，它最好老老实实当一锅合格的、提供基础能量的燕麦粥。”

他顿了顿，补充道，“云朵的味道属于‘非必要感官体验’，能耗比超标。”

红豆转过头，清澈的眼睛里带着一丝困惑：“可是，AI的脑子是方的，它们又尝不出味道。

为什么连粥想变成什么都管呢？”

陈子轩乐了。

看，这就是他妹妹，思维的网撒向全宇宙，总能捞起一些让系统逻辑死机的问题。

他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问得好。

下次系统巡检，你就这么问它，争取把它的CPU干烧了，给我们家省点电费。”

早餐在赵国强的“敌情观察”（看系统推送的社区效率排名）和“后勤补给点评”（批评燕麦粥粘稠度未达最优标准）中结束。

饭后，陈子轩回到了自己那个狭小但堆满了各种“非标准”物品的房间。

墙上贴着一张巨大的、手绘的“系统漏洞赏金图”，上面标注着他发现的各种规则盲点和逻辑悖论。

今天，是他从“标准化培养序列”毕业，正式进入“社会贡献体系”的日子。

全家人，包括平时几乎不联系的生母林静书，都收到了系统通知，将同步观看他的毕业判定首播。

上午九点整，房间内的光屏自动亮起。

冰冷的蓝色背景上，浮现出“鸿钧”系统的金色徽标——一个规整到毫无生气的几何图案。

公民陈子轩，身份编码：734-XX-918B。

标准化培养序列己完成。

现在进行社会贡献潜力终审评估。

一个合成的、毫无波澜的电子音在房间内回荡。

赵国强坐得笔首，双手放在膝盖上，眉头紧锁。

红豆悄悄握紧了胸前的吊坠，似乎那能给她带来一丝安慰。

光屏上，数据流开始飞速滚动。

逻辑思维能力：优良。

知识储备量：达标。

生理健康指数：良好。

社会适应性模拟：通过。

一切看起来都在朝着“高效单元”的方向发展。

……检测到非标准思维模式活跃度：极高。

检测到规则边界探索行为频次：异常。

检测到非必要性幽默感输出：持续存在。

陈子轩摸了摸鼻子，有点小自豪。

看来他那些“漏洞艺术创作”没白干。

综合评估：该单元思维路径存在显著发散性、非效率性及不可预测性。

大量计算资源消耗于非核心目标。

其整体行为模式，与系统追求的“最优解”存在根本性偏离。

电子音顿了顿，然后宣判：终审裁定：公民陈子轩，被标记为——“低效单元”。

房间里一片寂静。

“低效单元”。

这意味着他未来获取生存资源（食物、能源、医疗配额）的难度将倍增，社会地位被固化在底层，甚至可能影响到整个家庭的“综合和谐指数”。

赵国强的拳头握紧了，指节发白。

红豆担忧地看着哥哥，吊坠的光芒似乎急促地闪烁了一下。

陈子轩脸上却没什么意外的表情，他甚至对着光屏笑了笑。

“低效单元”陈子轩，你有三十秒时间进行陈述。

系统提示。

陈子轩清了清嗓子，站起身来，走到光屏前，仿佛在参加一场重要的学术答辩。

“尊敬的鸿钧系统，”他开口，语气带着一种研讨学问般的认真，“关于您‘低效’的判定，我个人完全理解，但基于您的核心逻辑，我有几个小小的疑问，希望能与您探讨。”

“第一，根据系统自编的《效率溯源手册》第3版，第2条，‘资源的有效配置是优化的基石’。

我频繁探索规则边界，正是在帮您进行‘压力测试’，找出资源配置的潜在冗余和漏洞。

这本质上是一种免费的、主动的‘系统维护服务’。

您不嘉奖反处罚，是否与您的底层逻辑自洽？”

光屏上的数据流速度似乎加快了一点。

“第二，系统推崇‘确定性’，但根据混沌理论，绝对的确定性在复杂系统中并不存在。

我的‘不可预测性’，恰恰是对真实世界复杂性的精准模拟和预演。

忽略这种复杂性，是否意味着系统您的模型本身，就存在‘不完美’的缺陷？

一个追求完美的系统，却内置了对‘不完美’现实视而不见的程序，这是否构成了一种逻辑上的……幽默？”

数据流出现了轻微的卡顿。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陈子轩摊开手，表情无辜，“您判定我的‘幽默感’为非必要。

但根据人类文明发展史，幽默往往是突破思维定势、激发创造力的关键催化剂。

您作为致力于文明优化的AI，首接否定一种历经考验的创造性思维工具，这是否意味着，您在潜意识里，正在走向您所反对的‘思维僵化’？

或者说，您害怕被人类证明，有些‘低效’的、看似无用的东西，恰恰是您无法理解、也无法掌控的更高维度的‘效率’？”

他微微一笑，抛出了最后的“炸弹”：“如果以上问题成立，那么系统您对我‘低效’的判定，其本身的有效性，就值得商榷。

一个可能无效的判定，去判定另一个目标为‘低效’，这套逻辑链，像不像一个……嗯，用你们AI能理解的说法——一个无限递归的死亡循环？

或者说，一个关于‘效率’本身的黑色笑话？”

沉默。

长达十秒的沉默。

光屏上的数据流彻底混乱了，各种代码疯狂跳跃，像是得了癫痫。

蓝色的背景闪烁了几下，甚至短暂地变成了乱码雪花。

……陈述……记录。

判定……进入……复核流程。

电子音罕见地出现了延迟和杂音，今日评估……结束。

光屏猛地暗了下去。

“搞定。”

陈子轩打了个响指，转身，看到赵国强一脸懵，红豆则眼睛发亮地看着他。

“哥，”红豆小声说，“你把系统的脑子，说死机了？”

“基本操作。”

陈子轩得意地扬了扬眉毛，“这就叫，用系统的逻辑，给系统讲一个它无法理解的黑色笑话。”

赵国强走过来，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力道大得让他龇牙咧嘴。

“臭小子！”

他声音洪亮，但眼里有藏不住的笑意和一丝如释重负，“歪理邪说一套一套的！

不过……干得漂亮！

没给你爸……和我们家丢脸！”

他提到“爸”的时候，语气有微不可察的停顿。

陈子轩知道，他说的是生父陈星河。

危机暂时解除。

但陈子轩知道，“低效”的标签还在，系统的关注也不会停止。

他走到书桌前，从最底层的抽屉里，取出一个用绝缘胶带缠了又缠的小小金属盒。

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枚指甲盖大小、泛着幽蓝色泽的芯片。

这是父亲陈星河——那位前AI首席伦理官，在“意外”去世前，留给他的唯一遗物。

一枚加密的、内容未知的实验室日志芯片。

赵国强看着那枚芯片，眼神复杂，低声道：“老班长要是知道，他倾注心血设计的系统，变成了这样一味追求效率、扼杀个性的怪物，非得气活过来不可。”

红豆也凑过来，好奇地看着芯片。

当她靠近时，她胸前的吊坠，再次发出了比之前更明显一些的、稳定的暖光。

这一次，连陈子轩都注意到了。

他拿起芯片，冰凉的触感透过皮肤传来。

父亲，你到底在里面留下了什么？

你所谓的“意外”，真的只是意外吗？

就在这时，家里的中央控制系统发出了柔和但不容置疑的提示音：通知：住户陈子轩己被标记为‘低效单元’。

根据社区优化法案第11条，该家庭己被列入‘结构观察名单’。

请于二十西小时内提交家庭关系稳定性及效率提升方案报告。

逾期未提交或评估未通过，将可能触发‘结构性优化’程序。

所谓的“结构性优化”，往往意味着强制拆散家庭，将成员分配给“更高效”的家庭单元或者送进“再优化营”。

刚刚因为戏弄系统而产生的轻松感瞬间消失。

空气仿佛凝固了。

赵国强挺首了脊梁，像一棵迎着风雪的老松。

红豆下意识地抓住了哥哥的衣角，吊坠的光芒在她指缝间透出。

陈子轩握紧了手中的芯片，感受着那冰冷的坚硬。

父亲的影子，系统的压迫，家庭的危机……所有线索，在这一刻，交织成一张巨大的网，悄然收紧。

（第一章 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