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长面色沉重地站在前方,证实了那个己经在人群中窃窃私语的消息:王建国老师于今日清晨,被发现在图书馆后身亡。
“初步判断……可能是一场意外。”
校长的声音透过麦克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警方己经介入,希望大家保持冷静,不要恐慌,也不要传播不实信息……意外?”
周深听到身旁有老师低声质疑,“图书馆后面那片地还算平整,怎么会……”周深沉默着。
他的目光穿过窗户,落在远处那栋红砖建筑的一角。
图书馆,那里藏着整个学校最安静的智慧,如今却成了一个死亡的注脚。
散会后,人群像解开束缚的潮水般涌出,但方向并非各自的办公室,而是不约而同地、隐晦地朝着图书馆的方向移动。
一种无形的力量牵引着周深,他也随着人流走去。
警戒线依然拉着,将好奇的目光和窃窃私语隔绝在外。
几名警察在里面忙碌,拍照、测量、低声交谈。
周深站在人群边缘,身高让他能清晰地看到线内的情景。
王老师俯卧在图书馆外墙根下,穿着那件他常穿的、洗得有些发灰的深蓝色夹克。
他身体的姿态有些不自然的扭曲,像一件被随手丢弃的旧物。
花白的头发凌乱,遮住了部分侧脸。
周深的胃部一阵紧缩。
然而,更让他瞳孔收缩的,是尸体旁散落的东西。
那不是石块或枯枝,而是几样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物品:一把老旧的木质圆规,金属脚针在阳光下反射着冷冽的光。
一个半透明的塑料量角器,摔在一边,刻度清晰可见。
几张散落的白色纸张,其中一张上面,用清晰的笔触画着一个复杂的几何图形——那似乎是一个被多次分割的圆形,内部包含着数个三角形和切线,线条精准得像是用尺规一丝不苟地画出来的。
死亡、数学工具、精密的图形……这些元素组合在一起,形成一种极其怪诞和不协调的画面。
“让一让!
都让一让!
不要围观!”
一个沉稳的声音响起。
周深看到一个穿着警服、身材高大的中年男人走了过来,神情严肃,目光锐利地扫过围观的人群。
周围有人低声说:“是刑警队的李队长。”
李队长弯腰钻进警戒线,与现场勘查的警员低声交流了几句。
他的目光在地上的尸体和那些奇怪的物品上来回扫视,眉头紧锁。
过了一会儿,他首起身,面向外围越来越多的人群,提高了音量:“各位老师,请散了吧!
初步判断,这很可能是一起意外失足事件。
王老师可能是不慎从图书馆侧面的维修楼梯上摔落……大家不要再聚集了,尊重逝者,也给我们的工作留出空间。”
意外失足。
这个结论似乎合情合理。
图书馆侧面确实有一段通往天台的老旧铁质维修梯,常年锈蚀,少有人迹。
有人开始叹息着摇头,慢慢散去。
但周深的脚像被钉在了原地。
他的目光无法从那个几何图形上移开。
那图案不像随手涂鸦,它太规整,太有目的性,像一道未完成的证明题,带着一种冰冷的、属于数学的优雅,凝固在死亡现场。
一个念头不受控制地钻进他的脑海:王老师,一个教了一辈子数学的人,在生命最后的时刻,为什么会带着圆规和量角器来到图书馆后面?
又为什么,要在纸上留下这样一个图形?
仅仅是意外,真的能解释这一切吗?
就在这时,一阵初秋的凉风掠过,吹动了地上的一张纸,也微微掀开了王老师夹克的袖口。
刹那间,周深看到,在王老师那只略显浮肿、失去血色的手腕上,有一道异常显眼的、暗红色的陈旧疤痕。
那疤痕扭曲着,像一条丑陋的蜈蚣,趴伏在苍老的皮肤上。
那不是新的伤口。
那是一种深可见骨、历经岁月的痕迹。
风停了,袖口落回原处,遮住了那道秘密。
周深猛地抬起头,看向正在指挥现场的李队长,喉咙发紧。
意外失足?
不。
他几乎能听到自己心里有一个声音在尖锐地反驳。
这现场,太像一道精心布置的谜题了。
而那谜面的第一行,就写满了矛盾和诡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