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丰在第三解剖室核对冷藏柜编号时，白大褂口袋突然渗出墨汁般的黑水。
解剖台上的无影灯开始频闪，金属托盘里的手术刀发出蜂鸣。他摸出湿透的职工卡，塑封层里渗出的液体在瓷砖地面汇成八个篆体字：【子时三刻，停尸房见】
"小陈又搞这种恶作剧。"他摘下金丝眼镜擦拭，镜片倒影里有个穿绛紫寿衣的老头正趴在天花板上。再抬头时，只看到通风管微微晃动的百叶窗。
午夜十二点的钟声在走廊尽头炸响，狄丰推开停尸房铁门的瞬间，怀里的体温计爆裂了。汞珠在月光下凝成箭头，指向7号冷藏柜——那是今天下午送来的碎尸案受害者，美术学院大三女生周晓芸。
冷藏柜自动弹开时，腐臭味里混着曼陀罗花香。本该残缺的尸体竟完整无缺地坐着，脖颈处暗红色胎记扭曲成曼珠沙华形状。女尸右手握着一卷泛黄的书册，封皮被尸液浸透的牛皮纸上，隐约可见「无常簿」三个字。
"狄医生..."女尸左眼球突然转动，"签了它。"
狄丰后退撞到解剖台，袖口扫落了福尔马林容器。玻璃碎裂声中，女尸的皮肤开始片片剥落，露出底下青黑色的筋膜。那卷书册自动展开悬浮空中，朱砂写就的契约条款正在渗血：
【今授九品勾魂使，掌判官笔（残），辖申城西区阴司】
整排冷藏柜发出巨响，四十九个柜门同时弹开。尸体们以违背人体工学的姿势爬出，腐烂的手指在地面拖出粘液。狄丰抓起手术刀刺向最近的行尸，刀刃却穿过尸体如同划过雾气。
女尸裂开的喉咙里钻出藤蔓般的黑气，缠住狄丰右手按向契约。当掌心触及血字的刹那，他听见万千冤魂的嘶吼在颅腔内炸开，视网膜上烙下密密麻麻的阴司律令。
冷藏柜的金属表面突然凸起无数手掌印，仿佛有东西要破壁而出。狄丰本能地咬破舌尖，喷出的血雾在空中凝成敕令符咒。行尸们发出婴儿啼哭般的惨叫，女尸手中的无常簿燃起青焰，化作灰烬中浮现出一支残缺的青铜笔。
"天地玄宗，万炁本根！"
不知从何记起的咒文脱口而出，青铜笔尖在空中划出金色轨迹。气浪掀翻了所有尸体，狄丰看着自己浮现暗金纹路的右手，虎口处「差」字烙印灼得生疼。更衣镜里，七个模糊的黑影在他身后若隐若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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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平间忽然陷入死寂。
狄丰喘着气抓起青铜笔，笔杆上「赏善」二字清晰可辨，「罚恶」部分却布满裂痕。月光透过气窗在地面投下血红色光斑，他这才发现电子钟显示00:00，而手机时间分明是23:47。
走廊传来拖沓的脚步声，实习生小王的声音带着诡异颤音："狄哥...监控室..."对讲机突然传出尖锐的啸叫，所有冷藏柜开始剧烈震动。
当狄丰冲进监控室，屏幕上的十六个画面都在重复相同内容：各个角度的自己正在签署那份血色契约。小王瘫坐在转椅上，双手维持着敲击键盘的姿势，后颈皮肤下凸起树根状的血管，正缓缓组成曼珠沙华图案。
"醒醒！"狄丰伸手去拍他肩膀，小王的头颅突然180度扭转，颈椎断裂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尸体的瞳孔变成琥珀色，嘴角咧到耳根，与停尸房那些行尸的笑容完全一致。
整栋楼的防火卷帘轰然坠落，安全出口标志渗出鲜血。狄丰握紧青铜笔后退，看见自己影子正在分裂出七道重影。那些黑影轮廓像是戴着高冠的古装官吏，腰间悬挂的令牌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为首的虚影抛出枚青铜铃铛："寅时三刻，城南公墓。"
狄丰下意识接住铃铛的瞬间，虚空裂开猩红缝隙。等他回过神来，已经站在荒草丛生的墓园里。怀里的青铜笔微微发烫，无常簿不知何时重新出现在口袋中，空白页浮现出血字：【张翠芳，亥时三刻，槐树东南】
雨丝突然变得粘稠，狄丰看见佝偻的老妇人被铁链拖向墓地深处。当他催动青铜笔划向虚空，两道黑影的斗篷应声碎裂，露出森森白骨——骷髅天灵盖上刻着扭曲的符咒，像是某种古老教派的印记。
"后生小心！"
老妇人的提醒晚了一步。二十多个坟包同时炸开，挂着寿衣的尸体挂着露水扑来。狄丰咬破手指在掌心画符，青铜笔牵引雨幕结成冰网。当第一具尸体触碰到冰晶，整个墓园回荡起金铁交鸣般的惨叫。
黑袍人从地底升起，镰刀扫过处尸体化作纸灰："勾魂索要缠三寸鬼门穴，你师父没教过？"
"你是谁？"狄丰盯着对方腰间和自己相似的青铜铃铛。
"和你一样，被困在往世镜里的可怜人。"黑袍人扯开衣襟，心口的「冥」字烙印与狄丰手背的纹路产生共鸣。他挥镰斩开虚空裂缝，"记住，黄泉组的往生蛊要灭七次才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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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值班室的狄丰浑身发抖，无常簿自动摊开在桌面。墨迹蜿蜒游走形成账目：
「灭黄泉尸傀x27，记乙等下功」
「救游魂张翠芳，记丙等上功」
「现幽冥裂隙，记甲等下功」
书页翻到装备页时，他瞳孔骤缩。那些标价惊人的法器里，有枚刻着九头鸟的玉佩，竟与父亲临终前留给他的遗物一模一样。更诡异的是「孟婆汤配方」条目下，配料表第三行写着「至亲指骨三钱」。
手机突然震动，匿名短信显示：【明晚子时，市立医院妇产科】。窗外恰有灵车驶过，车尾的曼珠沙华贴纸在路灯下泛着磷光，与停尸房女尸脖颈的胎记如出一辙。
狄丰翻开无常簿最新出现的「事件录」，泛黄的纸页上浮现出三十年前旧报纸的残影：1983年中元节特大车祸，死者脖颈均有花卉状胎记...他的手指突然刺痛，当年在车祸中失踪的母亲照片上，领口隐约露出半朵曼珠沙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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