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翼归巢

九月的A市，午后闷热如蒸笼。

元初恩攥着给爷爷新买的降压药，拐进了回家必经的短巷。

巷子幽深，青苔湿滑，她只想快点穿过。

突然，“哐当”一声脆响从巷尾炸开，惊得她心跳骤停，下意识就将自己缩进身旁墙壁的凹陷里，冰凉的砖面瞬间激得她后背一颤。

她屏住呼吸，悄悄探头。

五个头发染得焦黄的混混，正围着一个穿着黑色连帽卫衣的少年。

地上躺着碎裂的啤酒瓶碴，在稀薄的光线下闪着寒光。

“郁辞，你他妈不是很能打吗？

啊？”

为首的黄毛一脚踹开脚边的空瓶，唾沫横飞，“仗着家里有几个臭钱，眼睛长到头顶上了是吧？”

被围在中间的少年——郁辞，终于缓缓抬起头。

帽子阴影下，那双眼睛是偏深的棕褐色，此刻却像两口结了厚冰的荒井，透不进一丝光，也映不出任何情绪。

长睫垂落，遮住眼底翻涌的暗色，可当他抬眼看向叫嚣的黄毛时，嘴角竟勾起一抹极淡、极冷的弧度，那笑意浮于表面，底下全是漫不经心的嘲讽。

元初恩的心跳漏了一拍。

她认得他。

转学手册扉页上，那个穿着洁白衬衫，系着规整领带，笑容温润、眉眼间还带着些许少年奶气的优等生代表。

可眼前的郁辞，与照片判若两人。

卫衣袖子卷到小臂，露出的小臂上有几道新鲜的血痕，左边眉骨也破了皮，渗出的血珠在他过分白皙的皮肤上红得刺眼。

黄毛见他这副油盐不进的模样，火气更旺，挥拳就冲他面门砸来：“老子跟你说话呢！

聋了？！”

郁辞猛地侧身，动作快得只余一道残影，精准地扣住黄毛的手腕，反向一拧！

“呃啊——！”

杀猪般的惨叫顿时响彻小巷。

“吵死了。”

郁辞终于开口，声音低沉，带着点沙哑，像砂纸磨过粗糙的水泥地，冰冷又刺耳。

剩下西人见状，一拥而上。

郁辞眼神一厉，周身戾气暴涨，弯腰抄起地上半截尖锐的酒瓶碎片，首指冲在最前面那人的咽喉，嘴角那点嘲讽的冷笑放大：“怎么，一个个都活腻了？”

那骇人的气势和不要命的架势，瞬间镇住了所有人。

被瓶尖指着的人冷汗首冒，僵在原地不敢动弹。

“滚。”

郁辞吐出一个字，不容置疑。

几个黄毛面面相觑，色厉内荏地撂下话：“郁辞你等着！

这事没完！”

“我们走！”

一群人搀扶着哀嚎的同伙，狼狈地消失在巷口。

巷子重归寂静，只剩下压抑的喘息声。

郁辞松开手，碎玻璃片落地。

他向后靠上污渍斑驳的墙壁，仰起头，喉结滚动了一下。

然后，他从口袋里摸出烟盒，抖出一支烟叼在嘴里，拿出打火机。

“咔哒…咔哒…” 火石摩擦，却几次都没能点燃。

他烦躁地蹙紧眉头，低骂了一句：“操！”

终于，幽蓝的火苗蹿起，点燃了烟卷。

他深吸一口，灰白色的烟雾袅袅升起，暂时模糊了他眉骨的血迹和眼底的冰层。

元初恩犹豫再三，她最终还是贴着墙根，像受惊的小动物般，极轻极慢地往前挪。

“看够了？”

冰冷的声音突然响起，毫无预兆。

元初恩吓得浑身一颤，猛地停住脚步，僵在原地。

郁辞缓缓转过头，帽檐下的眼睛冷冷地锁定她，那目光带着审视，还有毫不掩饰的厌烦。

“怎么，没看过打架？

还是想拍下来发论坛？”

元初恩慌忙摇头，嘴唇张了张，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急得眼眶微微发红。

郁辞皱了眉，注意到她异常苍白的脸色和无声开合的唇瓣。

他嗤笑一声：“吓傻了？

连话都不会说了？”

这句话像根针，刺中了元初恩最敏感的神经。

她低下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强忍着没掉下来。

她蹲下身，慌乱地在帆布包里摸索，终于拿出那盒崭新的碘伏棉签，小心翼翼地放在他脚边不远的地上。

然后立刻站起身，对着他飞快地、幅度很小地鞠了一躬，转身就跑。

“哒、哒、哒……” 脚步声仓促慌乱，很快消失。

郁辞的目光从巷口收回，垂下眼帘，盯着脚边那盒崭新的、印着红十字的碘伏。

他嘴角扯起一个嘲讽的弧度。

“呵。”

他嗤笑一声，抬起脚，随意地将那盒子踢到墙角，“多管闲事。”

他的声音在空巷里显得格外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