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门声砸得门板砰砰响,混着门外那人焦急的呼喊,把铺子后院刚冒头的灵米香气都压下去了几分。
林砚手刚碰到门闩,就听见李砚带着哭腔的声音:“林小哥,是我娘……我娘她突然晕过去了!”
门一拉开,李砚就跌了进来,身上还沾着早晨早市带的露水,眼眶红得像兔子,手里攥着块染了点尘土的蓝布帕子:“今早我回家把灵米给我娘,她还笑着说要给我蒸米糕,可刚转身,就突然倒在地上,怎么喊都没反应……”
林砚心里一紧,没顾上收拾桌上的粥碗,抓起挂在门后的布伞——今早天阴,看这样子怕是要下雨——拽着李砚就往外走:“别急,先带我去看看。”
两人踩着青石板路往坊市边缘跑,李砚家在坊市最南边的矮巷里,那片都是凡人住的土坯房,房顶铺着茅草,走进去都能闻见股潮湿的霉味。
刚冲进李砚家的小院,就看见个穿着粗布衣裳的妇人躺在灶台边,头发散乱,脸色苍白得像张纸,手边还掉着个没来得及洗的陶碗。
林砚快步走过去,蹲下身,指尖轻轻碰了碰妇人的手腕——脉搏很弱,却没断,只是跳得又慢又沉,像是被什么东西堵着似的。他下意识运转清微感应诀,指尖白芒刚碰到妇人的袖口,就猛地顿住——一股熟悉的滞涩感传来,和当初摸张记那袋“灵米”时的触感,几乎一模一样!
“你娘今早吃了什么?”林砚抬头问李砚,声音比平时沉了些。
李砚抹了把眼泪,指着灶台:“没吃什么……就喝了碗我昨晚剩下的糙米粥,还尝了两粒我带回来的‘灵米’——就是张记买的那袋假货。”
林砚心里咯噔一下,他起身走到灶台边,拿起那两粒掉在地上的“灵米”——米粒表层的荧石粉已经蹭掉了,露出里面发暗的米肉,凑近闻,除了霉味,还有股极淡的腥味,比他上次见的那些“灵米”更重些。
“不是荧石粉的问题。”林砚把米粒攥在手里,指尖的滞涩感越来越明显,“这米里掺了别的东西。”
他突然想起今早陈老头说的话——张记的王掌柜用荧石粉蹭普通糙米,混陈灵米当新米卖。可眼前这米粒的滞涩感,比单纯的荧石粉要重得多,倒像是……掺了低阶修士用剩的废料,而且还是带了点毒性的那种。
“林小哥,我娘她……”李砚蹲在妇人身边,声音发颤,手都不敢碰他娘的身子。
林砚定了定神,他没学过医术,凡人的病症他不懂,但这滞涩感明显是灵气紊乱引起的——妇人是凡人,体内没有灵气,荧石粉混着的废料毒素没法排出去,都堵在经脉里,才会突然晕倒。
他摸了***口的香火符,那道微弱的暖意还在。上次在城隍庙,这香火符能帮他挡住阴风吹来的寒气,说不定……也能逼出这凡人身体里的滞涩毒素?
“你别慌,我试试能不能救她。”林砚对李砚说,语气尽量稳下来,“你去门口守着,别让任何人进来。”
李砚赶紧点头,踉跄着跑到门口,死死攥着门框,眼泪还在往下掉,却不敢再哭出声。
林砚蹲下身,把香火符从胸口掏出来——符纸还是那张泛黄的,上面的朱砂印记却比之前亮了些,隐隐透着点红光。他深吸一口气,指尖抵在符纸上,试着把那点微弱的香火愿力引到指尖,再轻轻按在妇人的眉心。
香火愿力刚碰到妇人的皮肤,就像溪流遇到了石头,瞬间滞住了。妇人的眉头皱了皱,脸色依旧苍白,却没别的反应。
林砚没放弃,他把清微感应诀和香火愿力缠在一起,一点点往妇人的体内探——他不敢用力,怕凡人的身体承受不住,只能像用细针挑刺似的,慢慢把那些滞涩的毒素往指尖引。
过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林砚的额角都渗出了汗,指尖终于传来点轻微的拉扯感——一小股黑色的雾气顺着他的指尖飘了出来,落在地上,瞬间就散了,只留下股淡淡的腥味。
与此同时,妇人的眼皮动了动,喉咙里发出点微弱的声音,手指也轻轻蜷了蜷。
“娘!”李砚在门口喊了声,想冲进来,又被林砚抬手制止了。
“别过来,还没好透。”林砚的声音有点沙哑,他继续引导着香火愿力,又逼出两股黑雾,直到妇人的脉搏跳得稳了些,脸色也泛起点淡淡的血色,才收回手。
他把香火符塞回胸口,只觉得指尖发麻,连带着胸口都有点发闷——看来这香火愿力不能随便用,用一次就耗得他浑身乏力。
“可以进来了。”林砚对李砚说。
李砚冲进屋,跪在他娘身边,轻轻晃了晃妇人的胳膊:“娘,您醒醒,您别吓我……”
妇人慢慢睁开眼,眼神还有点模糊,看了看李砚,又看了看林墨,声音虚弱得像蚊子叫:“砚儿……我刚才……怎么了?”
“您晕倒了,是林小哥救了您!”李砚激动得眼泪又掉了下来,却笑着说,“您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妇人挣扎着想坐起来,林砚赶紧扶了她一把,让她靠在灶台上:“您别乱动,刚醒过来,身子虚。那袋从张记买的‘灵米’别再碰了,里面掺了有毒的废料,您就是吃了那个才晕倒的。”
妇人愣了愣,看着地上那两粒发暗的米粒,脸色瞬间变了:“那米……那米是砚儿攒了半个月束脩买的,我还以为是好东西,想尝尝鲜……”
“娘,都怪我,我不该买那假货!”李砚红着眼眶说。
“不怪你,是那掌柜的黑心。”妇人叹了口气,看向林砚,挣扎着想起身道谢,却被林砚按住了,“林小哥,多谢你救了我,不然我这老婆子……”
“您别客气,举手之劳。”林砚站起身,拍了拍裤腿上的尘土,“您好好歇着,我去给您煮点粥,喝了能缓过来。”
他刚走到灶台边,就听见门外传来阵脚步声,紧接着是个油腻的声音:“李砚在家吗?听说你娘病了,我来看看。”
林砚的动作顿住了——这声音,是张记粮铺的王掌柜!
李砚也愣了,脸色瞬间涨红,抓起身边的扫把就想冲出去:“是他!他还敢来!”
“别冲动。”林砚拽住他,压低声音,“你娘刚醒,别让她受惊吓。我去应付他。”
他走到门口,刚拉开条缝,就看见王掌柜站在门口,手里提着个纸包,脸上堆着假笑,眼神却往屋里瞟:“林小哥也在啊,我听说李婶病了,特意拿了点糕点来看看。”
林砚没让他进来,堵在门口,声音冷了些:“王掌柜怎么知道李婶病了?”
王掌柜眼神闪了闪,干笑两声:“街坊邻居嘛,消息传得快。我也是好心,毕竟李砚小哥昨天在我这儿买了灵米,要是米有问题,我也有责任不是?”
这话看似客气,实则是在试探——他肯定是听说李砚娘吃了“灵米”晕倒,怕出事,特意来探口风的。
林砚攥了攥手里那两粒发暗的米粒,指尖传来滞涩感:“王掌柜的灵米确实有问题,李婶就是吃了那米才晕倒的。”
王掌柜的笑容僵了僵,脸色沉了沉,却还是强装镇定:“林小哥可别乱说,我张记的灵米都是从青峰山进的货,怎么会有问题?怕是李婶自己身子弱,跟灵米没关系吧?”
“是不是乱说,王掌柜心里清楚。”林砚把那两粒米粒递到他面前,“这是李婶吃剩下的,王掌柜要不要自己看看?上面除了荧石粉,还有股腥味,别说是青峰山的灵米,就是普通糙米,也不会有这种味道。”
王掌柜的眼神落在米粒上,瞳孔缩了缩,手不自觉地攥紧了手里的纸包,语气却更硬了:“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一个凡人,懂什么灵米?别在这儿血口喷人!”
他刚想推开门往里闯,却被林砚死死挡住。就在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个苍老的声音:“王胖子,你在这儿吵什么?”
林砚和王掌柜同时回头,只见陈老头提着个菜篮子,站在巷口,脸色不太好。他刚才去早市的农户那儿换了点新鲜蔬菜,路过李砚家,就听见这边的争执声。
王掌柜看见陈老头,脸色瞬间变了——他在坊市混了这么久,知道陈老头虽然只是个干货铺的掌柜,却和早市的农户、甚至青峰山的几个散修都有点交情,不是他能惹得起的。
“陈……陈老,我没吵什么,就是来看看李婶。”王掌柜的语气软了下来,手里的纸包都差点掉在地上。
陈老头走到门口,扫了眼林砚手里的米粒,又看了看王掌柜的脸色,瞬间就明白了,冷笑道:“你那点猫腻,别以为没人知道。用荧石粉蹭糙米也就罢了,还敢往里面掺‘腐骨草’的粉末,你是想害死凡人,好让他们没人来找你麻烦?”
“腐骨草”三个字一出口,王掌柜的脸瞬间白了——那是种低阶毒草,磨成粉后有腥味,混在粮食里不易察觉,凡人吃了会堵塞经脉,轻则晕倒,重则丧命!
“我……我不是故意的!”王掌柜腿都软了,差点跪在地上,“是我进货时没看清,被人骗了,我真不知道里面有腐骨草!”
“是不是故意的,你自己心里清楚。”陈老头哼了声,“现在给我滚,以后再敢来骚扰李婶和林小哥,我就去青峰山找你那位‘靠山’评评理,看看他知不知道你用毒草害凡人!”
王掌柜哪还敢多留,连滚带爬地跑了,连手里的纸包都忘了拿,跑出去老远,还差点摔进泥坑里。
看着王掌柜的背影,陈老头叹了口气,转头对林砚说:“这王胖子越来越胆大包天了,以前只是掺假,现在居然敢用毒草。幸好你及时发现,不然李婶就危险了。”
林砚点了点头,心里却在琢磨——王掌柜敢这么做,肯定不是第一次了,说不定坊市还有其他凡人吃了他的“灵米”,只是没像李婶这么严重。
“陈老,谢谢您。”林砚道了声谢,要是陈老头没来,他还真不好对付王掌柜。
“谢什么,都是街坊邻居。”陈老头摆了摆手,走进屋看了看李婶,见她没大碍,才放下心来,“我去给你拿点解毒的草药,煮水喝了,能把体内的余毒清干净。”
说完,陈老头就转身走了。李砚扶着他娘,对着林砚和陈老头的背影,连连道谢,眼泪又掉了下来,这次却是感激的。
林砚走进灶房,把锅里的灵米粥重新加热,盛了碗递给李婶:“您喝碗粥,补补身子。以后别再买张记的东西了,想吃灵米,就找我或者陈老。”
李婶接过粥碗,眼眶红红的,喝了口粥,暖到了心里,哽咽着说:“林小哥,陈老,你们都是好人……我这辈子都忘不了你们的恩情。”
林砚笑了笑,没说话。他看着窗外的天,乌云越来越密,怕是真的要下雨了。他摸了***口的香火符,符纸的暖意似乎更明显了些——刚才救李婶的时候,这符纸好像比之前更亮了点,难道是因为救了人,得了点功德?
正想着,门外突然传来阵急促的马蹄声,还有人喊:“坊市巡检来了!所有人都开门接受检查!”
林砚和李砚对视一眼,都愣了——坊市的巡检一般不会来凡人住的矮巷,今天怎么突然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