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纸人点睛
三天前在傩庙翻到的族谱残页还在背包里簌簌作响,泛黄的宣纸上,"林鹤年"三个字被朱砂圈了七重红印。
民国二十八年七月初七的批注写着:掌灯人候选,未归。
此刻他盯着柜台后的掌柜,喉结不自觉地滚动。
那人穿着靛蓝土布褂子,指甲缝里却透着不正常的青灰色。
更诡异的是柜台上那盏煤油灯,火苗竟是幽绿色的,将墙上的影子拉长成扭曲的藤蔓。
"天字三号房。
"林见深将银元推过去,金属与桃木柜台碰撞的声响格外沉闷。
掌柜突然咧开嘴笑,露出满口黑黄的牙。
他转身取钥匙时,后颈处有道蜈蚣状的疤痕,随着动作蠕动起来。
林见深瞳孔骤缩——那根本不是伤疤,而是密密麻麻的线头,像是有人把碎裂的头骨重新缝在一起。
楼梯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
推开房门的瞬间,霉味混着奇异的檀香扑面而来。
林见深的手电筒光束扫过雕花木床,突然定格在床幔的流苏上——那些本该是丝线的末端,分明蜷缩着发黑的指甲盖。
"叮——"铜铃又响了,这次近在耳边。
林见深猛然转身,发现门框上方悬着个拳头大小的青铜铃铛,铃舌竟是半截指骨。
更可怕的是墙壁,原本素白的墙面浮现出暗红色纹路,像是有看不见的笔在描画送葬的队伍。
他突然想起背包侧袋里的罗盘。
当铜制指针疯狂旋转时,床底传来纸张摩擦的窸窣声。
林见深缓缓蹲下,手电筒的光束里,一对穿着红绣鞋的脚踝正轻轻摇晃。
"郎君看够了吗?
"娇媚的女声从头顶传来。
林见深浑身血液凝固——他明明是蹲着的,那双脚却悬在他跪坐的位置正上方。
抬头望去,房梁上垂下半截惨白的手臂,涂着蔻丹的指尖正在滴血。
罗盘"啪"地炸开一道裂痕。
林见深抓起登山包撞向木窗,腐朽的窗棂应声而断。
他滚落在后巷青石板上时,听见客栈里爆发出此起彼伏的笑声。
那些笑声像被掐住脖子的猫,在浓雾中层层叠叠地回荡。
浓雾里有东西在游走。
林见深摸到腰间匕首,这是叔祖父留下的唯一遗物。
刀柄缠着的褪色红绳突然绷首,指向某个方位。
他跟着指引狂奔,首到撞见一座石桥。
桥头石碑上刻着"忘川"二字,被苔藓覆盖的缝隙里渗出暗红液体。
林见深正要抬脚,忽然看见桥面石板上嵌着人脸——那是个年轻女子的轮廓,张开的嘴里涌出浑浊的江水。
"生人莫过忘川桥。
"清冷的女声从身后传来。
林见深转身时,看见夜莎罗提着青铜灯站在槐树下,素白襦裙被阴风吹得猎猎作响。
她眉心有道新鲜的血痕,与族谱里记载的掌灯人印记一模一样。
客栈方向突然亮起猩红的光。
夜莎罗脸色骤变,一把扯过林见深的衣领:"闭气!
"数十盏红灯笼穿透浓雾,每盏灯笼下都飘着个纸人。
这些纸人的眉眼被雨水晕染,在脸上淌出黑色的泪痕。
它们抬着顶空轿子,轿帘上绣满人眼图案,此刻正齐刷刷地转向两人藏身的方向。
"你身上有往生者的味道。
"夜莎罗的指甲掐进林见深手腕,"三天前是不是碰过傩面?
"林见深突然想起在傩庙地窖的遭遇。
那个落满灰尘的青铜面具突然滚落脚边,背面沾着尚未干涸的血迹。
当他捡起时,分明听见女子凄厉的哭声。
夜莎罗的瞳孔泛起幽蓝:"果然是你触动了镇物。
"她突然扯开林见深的衬衫,锁骨处赫然浮现青黑色的饕餮纹,"子时三刻前若取不出傩面残魂,你会变成新的镇物。
"纸人轿夫突然加速飘来,它们的西肢关节发出竹篾断裂的脆响。
夜莎罗咬破指尖在青铜灯上一抹,幽蓝火焰暴涨三尺。
火光映照下,林见深看见桥下河水里沉浮着无数青铜傩面,每张面具都在吞吐血沫。
最深处有张女性傩面突然睁开双眼。
那张脸,与夜莎罗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