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骨血灯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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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底那张傩面睁开眼的刹那,林见深感觉锁骨处的饕餮纹活了过来。

夜莎罗的青铜灯骤然熄灭。

黑暗中,无数湿滑的手臂从桥下伸出,攀着石缝的苔藓向上蠕动。

林见深听见自己骨骼发出竹节爆裂般的脆响,仿佛有东西正在脊椎里生根发芽。

"闭眼!

"夜莎罗突然将染血的食指按在他眉心。

剧痛如烧红的铁钎贯颅而入。

林见深在眩晕中看到破碎的画面:民国二十八年的雨夜,穿长衫的自己捧着青铜灯芯跪在傩庙,而神龛前的夜莎罗正用银刀剜出心头血。

"原来是你..."夜莎罗的声音带着颤音,她腕间的银镯与林见深背包里的匕首同时泛起青光。

河水开始沸腾,那些沉浮的傩面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哀鸣。

旗袍女子的绣花鞋突然出现在三丈外的河面。

她每走一步,水面就凝结成血色冰晶,伞骨上的人发簌簌抖动,露出末端粘连的头皮碎屑。

"林家小儿果然回来了。

"女子的声音像是生锈的刀片刮擦陶瓮,"当年你叔祖父偷走灯芯时,可想到后世子孙要代代偿还?

"夜莎罗突然将青铜灯按进河水。

幽蓝火焰在水下暴涨,照亮河床深处森森白骨堆砌的祭坛。

林见深惊恐地发现,那些骸骨都戴着同样的青铜傩面,面具与头骨完全长在一起。

"六十年前的血祭该完成了。

"女子伞尖指向林见深,纸轿夫们突然从背后抽出森白的腿骨,"用掌灯候选人的心头血,才能重开往生门。

"夜莎罗突然扯开衣襟,心口处狰狞的伤疤泛着金光:"他的债,我百年前就还过了!

"她猛地将林见深推下石桥,"记住,灯在人在!

"河水灌入耳鼻的瞬间,林见深看到不可思议的景象——夜莎罗的倒影在河面显露出另一副面容:头戴九凤冠,披着殷红嫁衣,脖颈处缠绕着七股浸血的麻绳。

旗袍女子的伞面突然裂开,露出内侧密密麻麻的符咒。

那些朱砂符文竟是用人血写成,此刻正顺着伞骨滴落,在河面绘出巨大的招魂幡图案。

"你护不住他!

"女子尖啸着张开双手,指节爆出竹篾,瞬间化作十丈长的骨鞭抽向夜莎罗,"当年你能为林鹤年剜心,如今还能为这小子死几次?

"林见深在浑浊的河水中挣扎,锁骨处的饕餮纹突然灼烧起来。

他看见河底祭坛中央的青铜灯座,与自己背包里那截乌黑的灯芯产生诡异共鸣。

当指尖触到灯座的瞬间,数百具骸骨同时抬手结印,傩面眼窝中射出金光。

夜莎罗的鲜血溅在桥墩上,绽开成诡异的曼珠沙华。

她手中的青铜灯突然浮空而起,灯盏上浮现出林见深在河底看到的凤冠影像。

旗袍女子的骨鞭在触及光晕时寸寸断裂,发出怨毒的哀嚎。

河水突然倒卷上天,形成巨大的水幕。

林见深看见两个夜莎罗的身影在水幕两侧对峙:一个是素衣染血的当代掌灯人,另一个是凤冠霞帔的新娘,两人心口都插着半截青铜灯芯。

"原来你也是..."林见深话音未落,水幕轰然炸裂。

真正的夜莎罗坠入河中,被他拦腰抱住时轻得像纸人。

她心口的伤疤正在渗血,那形状分明是缩小版的青铜灯座。

对岸传来唢呐声,纸轿夫们抬着空轿隐入浓雾。

夜莎罗沾血的手指在林见深掌心画出符咒:"子时到了,该你掌灯..."林见深突然读懂了她眼底的决绝。

当青铜灯芯插入自己心口的瞬间,他看见民国二十八年的暴雨夜:穿长衫的自己将匕首刺入夜莎罗胸膛,取出的不是心脏,而是一盏琉璃造的玲珑心灯。

河底祭坛开始崩塌,所有傩面齐声高唱古老的傩戏。

林见深抱着逐渐透明的夜莎罗,听见她最后的耳语:"这次别再弄丢灯芯了,我的...新郎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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