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爸有一手化腐朽为神奇的“省钱”绝技。我妈坐月子，他买回来一堆临期食品说有折扣。

我妈吃得上吐下泻，差点得了急性肠胃炎。我高考前他天天半夜拔网线，说能省电费。

我查资料的电脑瞬间黑屏，差点耽误了志愿填报。弟弟上学，他把家里的旧衣服染色，

说是“复古高定”。弟弟在学校被嘲笑了整整一个学期。过后，

我爸还在家庭会议上展示他那惊人的账本。“过日子就得精打细算！看我一个月，

又给家里省出了一台电视！”我奶奶立刻竖起大拇指。“我儿子就是会过日子，

谁嫁给他谁有福！”我们三人对视一眼，把心里的计划说出来。“既然爸爸这么会理财，

不如让他去管公司的财务吧！那可是真正的大展拳脚！”……我话音刚落，客厅里一片死寂。

我爸林建军扶了扶鼻梁上用透明胶带缠了一圈又一圈的眼镜腿，双眼审视着我，

充满了不信任。“胡闹！我的本事，是给咱们自己家省钱，那是为我们家创造财富！

”“去给那些脑满肠肥的资本家省钱？我图什么？我林建军一身傲骨，不为五斗米折腰！

”我奶奶在一旁听了，立刻挺直了腰板，“说得好！就是！我儿子这叫大材小用！

建军你放心，就算你不出去赚那份钱，妈也觉得你是最棒的，是咱们家的顶梁柱！

”就在前天，我弟弟林羽半夜发高烧，我妈想打车去医院，我爸拦在门口死活不让。

他说夜间打车是双倍价钱，纯属浪费，让我们用物理降温扛到天亮，坐第一班公交车去。

要不是我妈以命相逼，林羽可能已经烧成了傻子。这件事，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我妈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微笑，用她一贯的柔顺语气开口。“建军，溪溪不是那个意思。

你想啊，你管的钱越多，能省的地方不就越多吗？那成就感能一样吗？在家里，

你省下一块钱，就是一块钱。在公司，你堵上一个漏洞，可能就是几万，几十万！

”我立刻心领神会，看着他。“对啊爸！我同学他爸就在大公司当财务总监，

他说他们公司一年光打印纸都浪费好几万！你要是去了，一年能省出多少台电视啊！

那简直是为国为民做贡献！”“而且，我听说财务总监权力可大了，谁报销都得看你脸色，

跟古代管钱的账房先生一样，威风八面！谁见了你不得尊称一声‘林总’？

”“林总”这两个字，精准地戳中了我爸的命门。他这个人，没什么真本事，却最爱面子，

最喜欢被人捧着的感觉。他清了清嗓子，身体不自觉地坐直了些，端起了架子。

“咳……真有这么大权力？”我妈立刻给我递了个眼神，我心领神会，加大了忽悠的力度。

“当然了！我妈朋友就在那个公司，她说他们那个财务总监，连老板见了他都得客客气气的，

生怕他不给批钱呢！这叫什么？这叫专业人士的尊严！”“爸，你想想，你在家省来省去，

就我们几个人知道。你要是去了公司，你就是全公司的省钱英雄！到时候大家提到你，

都得竖大拇指，说‘林总监真是理财奇才，是公司的定海神针’！”林羽也很机灵，

抱着我爸的大腿，说：“爸爸当大官，好威风！”我爸的眼睛开始放光，

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仿佛已经看到全公司员工对他顶礼膜拜，

老板亲自给他颁发“节俭标兵”锦旗的画面了。奶奶看出了儿子的心动，

也跟着敲边鼓：“建军，你要是真当了那个什么总监，以后出门，妈脸上也有光啊！

”我爸猛地一拍大腿，像是下了什么重大决心，站了起来。“好！为了这个家的荣誉，

也为了给社会树立一个勤俭节约的好榜样，我去！”我们母子三人交换了一个隐秘的眼神，

心里那块悬了多年的大石头，总算松动了一角。

我爸的行动力在他认为“能省大钱并获得巨大荣誉”的事情上，向来惊人。

他翻出了自己那套结婚时才穿过的西装，虽然裤腿已经短了一截，露出灰色的袜子，

但被他用熨斗烫得笔挺。又用过期的鞋油把一***胶的皮鞋擦得锃亮，

远远就能闻到一股刺鼻的味道。我妈的朋友帮忙递了简历，对方公司看在我妈朋友的面子上，

给了个面试机会。没想到，我爸那套“开源节流，堵住每一个浪费的针孔”的理论，

居然把面试官说得一愣一愣的。他大谈如何将公司用过的打印纸反面再利用，

如何设定空调的节能模式，如何通过团购临期食材来降低食堂成本，

甚至提出用收集雨水来冲厕所的宏伟构想。面试官听得目瞪口呆，

可能从没见过如此“骨骼清奇”的应聘者。最后，对方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

给了他一个财务部副经理的职位，试用期三个月。我爸回来那天，挺着胸膛，

活像打了胜仗的将军。“看见没？是金子总会发光的！我这身本事，终于有了用武之地！

”奶奶激动得老泪纵横，抱着我爸又哭又笑。“我儿子就是有出息！我就知道！”为了庆祝，

也为了提前“演练”他即将施展的管理才能，我爸当晚亲自“下厨”。

他从菜市场捡回别人不要的菜叶，上面还带着烂泥和虫眼，他说是“纯天然无污染，

带着大地的芬芳”。又从冰箱深处翻出几块冻得发黑、散发着哈喇味的肉，

美其名曰“陈年老腊肉，风味更足，是时间的沉淀”。晚饭的桌子上，一盘黑乎乎的炒菜叶，

一锅颜色诡异、漂浮着白色泡沫的肉汤。我和弟弟林羽对视一眼，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谁也没敢动筷子。我妈自从上次临期食品事件后，肠胃就落下了病根，闻到那股味道，

脸色就已经发白。我爸把筷子重重一拍，眉毛倒竖。“怎么不吃？这可是我为了庆祝，

特意准备的‘忆苦思甜’宴！你们是不是觉得我升职了，就该大吃大喝，铺张浪费？

”“我告诉你们，越是身居高位，越要保持勤俭的本色！都给我吃！谁不吃，就是看不起我，

就是不支持我的事业！”奶奶立刻附和，“建军说得对！你们妈就是太惯着你们了！

吃点苦怎么了？对身体好！想当年……”我爸没给她想当年的机会，直接夹起一筷子黑菜叶，

硬塞进林羽的碗里，盯着他。林羽的脸瞬间皱成了苦瓜，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求助地看向我妈。我闭了闭眼，知道这一关躲不过去。我夹起一撮，屏住呼吸塞进嘴里。

一股难以言喻的馊味混合着土腥气在口腔里炸开，我差点当场吐出来。我强忍着恶心，

嚼都没敢嚼，囫囵着咽了下去。“好吃。”我用尽全身力气，挤出两个字。

我爸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看，我就说好吃吧！这叫原汁原味！小孩子家家，懂什么！

”他转头看向我妈，语气变得严厉。“温慧！你怎么不吃？你是不是对我有意见？

我辛辛苦苦为这个家打拼，现在好不容易事业有了起色，你连顿庆祝饭都不给我面子？

”我妈的嘴唇颤抖着，半天说不出话。“建军，我……我胃不舒服。”“又是胃不舒服！

我看你就是存心跟我作对！”我爸猛地站起来。“这个家，我说了算！我说能吃就能吃！

你要是不能和我同甘共苦，这个家也不需要你！你要是不想在这个家待了，就给我滚！

”林羽被吓得“哇”一声哭了出来。我妈的眼泪也瞬间决堤。我放在桌下的手，攥紧了拳头。

第二天一早，我爸容光焕发地去上班了。临走前，他还特意检查了一遍家里的电表和水表，

用他那个小本子记录下数字，满意地宣布昨晚又省下了0.5度电。家里刚安静下来，

我妈就冲进卫生间，吐得昏天黑地。我跟过去给她拍背，她满脸苍白。“妈，你没事吧？

”她漱了漱口，摆摆手。“没事，老毛病了。”她靠在墙上，“溪溪，你说，我们这么做，

真的对吗？万一……”我知道她在动摇。这么多年的精神折磨，已经让她习惯了逆来顺受，

甚至会担心计划失败后的报复。我握住她的手，眼神无比坚定地看着她。“妈，

我们没有退路了。”“这是唯一能让他自己走进死胡同的办法。我们不是在害他，

我们是在自救。”我妈看着我，眼神复杂，最终还是重重地点了点头。我爸去公司没几天，

就大刀阔斧地开始了他的“改革”。第一刀，砍向了办公用品。他规定，

所有部门的打印纸申领额度减半，用过的纸必须统一回收，检查确认两面都使用过后，

才能申领新的。办公室的抽纸被换成了最劣质的再生纸，又硬又黄，擦一下脸都生疼，

更别提上厕所了。很快，我妈的朋友，在那个公司做行政的李阿姨就打来了电话。电话里，

李阿姨的声音哭笑不得。“慧慧啊，你家老林可真是个‘人才’啊！

我们现在上厕所都得自己带纸了！公司群里都在团购卫生纸，成了奇景了！

”我妈尴尬地笑着，连连道歉。第二刀，砍向了茶水间福利。

他把公司茶水间的咖啡、茶叶、零食全停了，理由是“喝白开水最健康，

吃零食影响工作效率，还浪费公司资源。”现在整个公司怨声载道，

都把他当成了“当代周扒皮”。第三刀，他把目光对准了公司食堂。

他要求食堂采购临期蔬菜和肉类，因为有折扣。还要求当天没吃完的饭菜，

第二天加热后继续卖。食堂大师傅跟他吵了一架，差点动手，最后以辞职相威胁，

我爸才暂时作罢，但梁子是结下了。我爸晚上回来，对这些“小摩擦”不屑一顾，

反而一脸的骄傲。他在饭桌上，唾沫横飞地讲述着自己的“功绩”。“你们是不知道，

那些人浪费起来有多可怕！打印机旁边，扔掉的纸堆成山！”“我今天一天，

就给公司省下了至少五百块！一个月下来就是一万五！一年就是十八万！

”奶奶在一旁听得两眼放光，一个劲地夸他“有本事”、“会过日子”。

我和林羽默默扒着碗里那点可怜的白饭，配着一碟水煮青菜。因为我爸说，

他在公司劳心劳力，晚上回家要“清肠”，

大鱼大肉影响他第二天“为公司省钱”的清晰思路。没过几天，李阿姨的电话又来了。这次，

她的语气明显严肃了许多。“慧慧，出事了。”“你们家老林，

把销售部招待重要客户的预算给砍了。”“销售总监跟他吵翻了天，他振振有词，

说招待客户是***行为，是在浪费公司资源，应该让客户看到我们公司的‘朴素和真诚’，

用心去打动对方，而不是用酒肉。”我妈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那……那客户呢？

”李阿姨叹了口气，“客户？

客户在咱们公司楼下快餐店被‘招待’了一顿十六块钱的套餐后，

扭头就跟我们的竞争对手签了合同！那可是个上百万的大单子！”“现在老板发了火，

老张销售总监正跟他闹呢！”我妈手里的电话差点掉在地上。我爸回来的时候，

天已经黑透了。他没像往常一样吹嘘自己的功绩，而是一言不发地坐在沙发上，脸色阴沉。

我和我妈对视一眼，心里都有了不祥的预感。奶奶小心翼翼地端了杯水过去。“建军，

怎么了？在公司受委屈了？是不是那些人不懂你的好？”我爸突然吼起来：“一群蠢货！

都是一群只知道浪费公司钱的蠢货！”他开始破口大骂。

“那个客户明明就是被我们公司的‘务实精神’所打动，是那个张总监自己没本事，

还想把责任推到我头上！”“老板也是个糊涂蛋！居然听信谗言，批评我！他们根本不懂，

省下来的每一分钱，都是公司的纯利润！”他越说越气，一把将手里的水杯砸在地上。砰！

玻璃碎了一地，水花溅得到处都是。林羽吓得一哆嗦，往我妈怀里缩了缩。

奶奶赶紧上前安抚他，“儿子，别气别气，是他们有眼不识泰山！你的好，

只有我们自家人知道！”我爸喘着粗气，胸口剧烈起伏。他目光扫过我们，

最后落在我妈身上，眼神里充满了怨毒。“都是你！要不是你撺掇我去什么公司，

我怎么会受这种气！”“我在家省钱省得好好的，你们非要我去外面看人脸色！

你们就是见不得我好！”我妈的脸瞬间血色尽褪。我忍不住开口：“爸，

是你自己说要去证明自己的！是你自己觉得家里这个舞台太小了！”“你闭嘴！

”我爸冲我吼道，“你个赔钱货，懂什么！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这个家！为了你们的将来！

”他在客厅里来回踱步，嘴里念念有叨。“不行，我不能就这么算了。我要证明给他们看，

我的方法才是对的！”“我要做出更大的成绩！我要省出更多的钱！我要让他们知道，

谁才是真正为公司好的人！”那天晚上，他半夜起来，把家里所有的电器插头都拔了，

包括冰箱。第二天早上，我妈打开冰箱，里面储存了一周的菜，全都散发着一股酸腐的馊味。

我妈看着那些变质的食物，气得浑身发抖，身体摇摇欲坠。我爸却像个没事人一样，

指着冰箱，对我妈进行“再教育”。“看到没有？冰箱这种电器，

就是现代家庭最大的浪费根源！以后我们家的东西，当天买当天吃，不许过夜！

这又能省下一笔电费！”他说完，拎着他的公文包，又“精神抖擞”地去上班了，

仿佛要去打一场硬仗。他走后，我妈接到了一个电话。是他们公司老板亲自打来的。

老板的声音听起来疲惫又愤怒，像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温慧，你最好现在来公司一趟。

林建军捅了个天大的娄子。”“他把公司服务器机房的空调给关了，说夜里没人，

开着浪费电。”“今天早上，所有服务器全部因为过热烧毁了。

”“公司这个季度的所有数据，全没了。”“他现在把自己反锁在财务室里，

说谁也别想动他辛辛苦苦给公司省下来的‘成果’。”“我们准备报警了。”电话那头，

老板的声音冰冷。我妈握着电话的手，抖得不成样子。她挂了电话，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

瘫坐在椅子上，目光呆滞。我走过去，抱住她冰冷的身体。“妈，我们去。

”这不是计划的一部分，但事情已经彻底失控。我们必须去，去亲眼见证这场闹剧的收场。

当我们赶到公司时，财务室门口已经围满了人。几个保安拿着工具，正在试图撬门，

门板发出痛苦的***。公司老板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姓李，看到我妈，脸色铁青，

指着那扇紧闭的门。“你看看他干的好事！”门终于被撬开。

里面的景象让所有人倒吸一口凉气。我爸正坐在地上，身边堆满了各种凭证和账本。

他怀里紧紧抱着一个保险箱，脸上是一种狂热又偏执的表情，像一个守护着宝藏的恶龙。

“你们谁也别想过来！这些都是我省下来的！是公司的命脉！是公司的纯利润！

”他的西装皱巴巴的，头发乱得像鸡窝，那副用胶带粘着的眼镜歪在一边，

让他看起来狼狈又可笑。李老板气得发抖，指着他。“林建军！你知不知道你都干了什么！

服务器里的数据价值多少钱？公司十几年的积累，客户资料，财务数据，全都没了！

你拿什么赔！”我爸梗着脖子，理直气壮地回吼。“数据是虚的，钱才是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