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帅,探马回报,三十里外,发现朔族游骑踪迹,人数不多,但行踪诡异,像是在......试探。”
“果然来了,”萧辰转过身,目光扫过身后几位将领,“诸位都听到了,”萧辰的声音清朗,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朔族的鼻子,比草原上的狼还灵。
父亲重伤未愈的消息,恐怕是传到那边的耳朵了。”
一个月前,北辰军主帅萧擎天在一次例行巡边中,遭遇一股朔族精锐部队近乎***式的突袭。
虽然凭借超绝的武艺击退了敌人,但是萧擎天在过程中被淬毒的冷箭所伤,剧毒侵入心脉,至今昏迷不醒,在大本营里仅靠血参吊着一口气。
主帅倒下,北辰军内部暗流涌动,外有强敌环伺,京都方向的态度更是暧昧不明,这一切,关乎整支北辰军乃至北境数州百姓存亡的重担现在都压在了刚刚成年的萧辰身上。
“妈的!
定是那帮蛮子知道了大帅的情况,想来捡便宜!”
雷奔一拳捶在冰冷的墙垛上,瓮声骂道,“少帅,给俺五百轻骑,俺去把这群杂碎的脑袋拧下来!”
“不可!”
赵谟立即出声阻止,“雷奔,休要冲动。
朔族游骑不过是诱饵,其意是激怒我等,探我虚实。
若你出战,正中下怀。
如今大帅......我军当以稳守为主,守守守!
就知道守!
再守下去,朔族的大军就要到关下了!”
雷奔梗着脖子反驳。
萧辰抬手,制止了两人的争论,“雷将军稍安勿躁,赵将军所言在理。”
他深吸一口气,致使自己冷静下来,他何尝不知赵谟的顾虑是对的,但是雷奔的憋屈,也同样是他和所有北辰将军的感受。
北辰军纵横北境二十年,何曾如此?
“敌军动向不明,贸然出击风险太大。
传令下去,各营加强戒备,斥候再放远二十里,我要知道朔族的主力究竟在何处!
另外,关内巡防加倍,特别是医官营和主帅营,不得有任何差池!”
“是!”
众将齐声领命。
萧辰的命令清晰果敢,隐隐有其父之风,让躁动的人心稍稍安定。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城墙马道传来。
众人回头,来人正是数月前前来投军,凭借几次精准的形势判断和计策,逐渐得到萧辰有限信任的谋士——谢云逸。
“谢先生,”萧辰看向他,“你来得正好。
朔族游骑己至三十里外,你如何看待?”
谢云逸走到墙边,目光也投向关外,深邃的乌眸眯上几分,似乎比萧辰看得更远,也更冷。
“来者不善,但这并非主力,至多是秃发乌孤放出来探路的猎犬。”
他的声音平淡,没有一丝波澜,“真正的威胁,不在关外这几十游骑,而在我们身后,在我们内部。”
“内部?”
雷奔眼睛一瞪,“先生是说有内鬼?”
谢云逸没有首接回答,素白色的身影微微侧身致意,淡淡道:“大帅遇袭之事,太过蹊跷。
那支朔族小队,如何能精准把握大帅的巡边路线和时间?
其中若无蹊跷,未免太过巧合。”
他的话,像一块冰投入水中,让周围几位将领的心都沉了下去。
这个问题,他们不是没想过,只是不愿深想,也不敢深想。
萧辰的指甲深深掐入掌心,他想起父亲昏迷前,抓着他的手,用尽最后力气吐出的那几个模糊的字眼:“辰儿……小心……后面……”后面?
是指追兵,还是……来自背后的刀子?
“此事,我自有计较。”
萧辰压下翻腾的心绪,目光重新变得坚定,“当务之急,是应对朔族。
谢先生,你有何策?”
谢云逸收回目光,看向萧辰:“示弱,诱敌,聚歼。”
“如何示弱?
如何诱敌?”
萧辰追问。
“关闭所有通往关外的商道,城头守军减少三成,巡逻队收缩范围。”
谢云逸语速不快,却条理清晰,“做出主帅重伤,军心不稳,一味龟缩防守的姿态。
同时,派小股精锐,伪装成运送药材或转移重要人物的车队,从侧翼小路秘密出发,但要‘不经意’地让朔族的探子发现。”
“你这是要引他们来劫?”
赵谟皱眉,“若是玩脱了……他们一定会来劫。”
谢云逸语气肯定,“朔族新任左贤王秃发乌孤野心勃勃,急于立威。
得知大帅重伤,他绝不会放过任何可能打击我军、甚至俘获重要人物的机会,我们要做的,就是给他一个看似完美的机会。”
他顿了顿,继续道:“而在那条小路旁的落鹰峡,地势险要,易守难攻,只需提前埋伏一支精兵,待其入瓮……”后面的话,他没有再说,但所有人都明白了。
这是一招险棋,一旦成功,可重创朔族先锋,提振士气;一旦失败,不仅埋伏的军队危险,更会暴露北辰军的虚实。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萧辰身上,等待他的决断。
萧辰沉默着,目光再次扫过关外苍茫的天地,扫过身边将领们或担忧、或期待的脸,最后落在谢云逸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上。
信任他吗?
这个来历成谜,智计百出却总带着一丝疏离感的年轻人。
但此刻,他似乎没有更好的选择。
北辰军,需要一场胜利,哪怕是一场小的胜利,都能稳住眼下这摇摇欲坠的局势。
“好!”
萧辰猛地握紧了剑柄,“就依先生之计!
墨鸦,由你亲自挑选人手,负责埋伏。
雷奔,你的人负责正面牵制。
赵将军,关城防务,就拜托你了!”
“末将遵命!”
三人齐声应道,立刻转身下去安排。
城墙上,风声呼啸,卷动着两人的衣袂。
“谢先生,”萧辰忽然开口,声音低沉了几分,“此计若成,你为首功。
但我希望,你与我北辰,始终同心。”
谢云逸对上萧辰审视的目光,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极淡的、意味难明的笑意。
“少帅,”他轻声道,“云逸所求,不过是一处安身立命之所,以及……一个真相。”
他望向南方,那是京都的方向,目光瞬间变得幽深冰冷,仿佛穿透了千山万水,落在了那座繁华而遥远的帝都深处。
“一个,关于血与火的真相。”
寒风掠过,将他最后的话语吹散,带着彻骨的凉意,融入北境料峭的春寒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