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暗卫的热饼与伤疤,口是心非的冷
慕容珩蜷缩在角落,掌心被自己指甲刺破的伤口渗着血,混合着地上稻草的霉味,形成一种铁锈与腐朽交织的、独属于他前世今生的气息。
恨意如毒藤,缠绕着他的心脏,几乎让他窒息。
但比恨意更尖锐的,是一种迫在眉睫的危机感——万蛊窟!
他必须想办法破局,绝不能像前世一样,拖着这残破之躯进去,靠啃噬腐肉和绝望苟活三日,再换来苏清鸢那场精心策划的“救命之恩”,从而坠入更深的骗局!
就在他脑中飞速盘算,思考着如何利用重生者的先知先觉寻找一线生机时,头顶上方那扇仅容孩童通过的、布满蛛网的天窗,传来了极其轻微的响动。
“吱呀——”天窗被从外面小心翼翼地推开一条缝,一张熟悉的脸庞探了进来,逆着微弱的天光,轮廓显得有些模糊,但慕容珩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影!
他的暗卫,也是他前世亏欠最多,愧疚最深的人。
影的动作轻捷如猫,悄无声息地滑入柴房,落地时甚至没有惊起多少尘埃。
他依旧穿着那身洗得发白、打了好几个补丁的灰色劲装,身形瘦削却挺拔。
只是靠近了,慕容珩才清晰地看到,影的袖口处,沾染着几片尚未完全干涸的暗红血迹,那是昨夜因为偷偷给他送水,被主母的人发现后鞭打留下的。
不仅如此,影露出的手背上,也布满了青紫交加的淤痕,有些甚至微微肿起——慕容珩认得,那是跪碎瓷片留下的印记,是主母惩罚下人的常用手段。
影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有那双总是低垂着的眼睛里,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
他快步走到慕容珩身边,蹲下身,从怀里掏出一个用干净油纸包着的东西,还有一个小小的、粗糙的褐色陶罐。
油纸包被打开,是半块还冒着丝丝热气的麦饼,粗糙,却散发着粮食最朴实的香气,在这充满馊臭味的柴房里,简首如同琼浆玉肴。
那陶罐里,则是散发着淡淡草药味的膏体。
“公子,”影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常年寡言而形成的沙哑,他将饼和药膏一股脑儿塞进慕容珩冰冷的手里,“万蛊窟凶险,我己打点好……届时,我会制造混乱,替您进去。”
慕容珩的手指触碰到那半块麦饼的温度,又看到影手背上新旧交叠的伤痕,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
前世,影也是这般,一次次默默地为他挡下灾祸,一次次带着满身伤痕,递给他微不足道却己是倾尽所有的温暖。
可他呢?
他却因为苏清鸢几句挑拨,就怀疑影是家族派来监视他的眼线,对他冷言冷语,甚至在他拼死为自己挡下致命一刀时,还曾愚蠢地以为那是苦肉计!
影被长剑贯穿胸膛,肠子都流了出来,却还用尽最后力气推他,嘶喊着“公子快跑!
我从未背叛你!”
的画面,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的灵魂深处!
一股强烈的酸涩首冲鼻尖,眼眶瞬间不受控制地泛红发热。
他几乎要脱口而出,问影手上的伤还疼不疼,让他不要再为自己冒险!
不行!
慕容珩猛地咬紧牙关,将几乎夺眶而出的热泪和喉头的哽咽死死压了回去。
这一世,他绝不能再表现出任何对影的在意!
主母、慕容昭、苏清鸢……那些恶鬼都在暗中盯着,任何一点软肋被他们抓住,都会变成刺向影的利刃!
他必须冷漠,必须疏远,才能最大可能地保护这个傻子!
于是,慕容珩猛地别开脸,不去看影那双带着关切的眼睛,用尽全身力气,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冰冷而不近人情:“谁要你多事!”
他甚至刻意将手中的麦饼捏得变了形,“我慕容珩是死是活,还没沦落到要靠你一个暗卫来替的地步!”
他的话像淬了冰的刀子,连他自己都觉得刺耳。
影递送东西的动作顿了一下,握着药罐的手指微微收紧,指节有些发白。
但他没有反驳,也没有收回东西,只是沉默了片刻,然后将那罐小小的药膏,又往慕容珩手里塞了塞,声音更低了些,几乎含在喉咙里:“这药膏……治烫伤有奇效。
万蛊窟里阴湿,毒虫遍布,伤口若溃烂……或许,能用得上。”
他说完,不再停留,像是怕再多待一刻都会给慕容珩带来麻烦般,利落地起身,如同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翻出了天窗,只余衣角扫过满是灰尘的窗棂时,落下的一片带着暗红血渍的碎布屑,轻飘飘地落在慕容珩脚边的稻草上。
慕容珩死死盯着那片染血的布屑,仿佛能听到影离开时压抑的呼吸声。
他低头,看着手里那半块被自己捏得不成样子的、却依旧带着残温的麦饼,和那罐粗糙却珍贵的药膏。
胸腔内,那股因情绪剧烈波动而引发的、源自噬灵仙骨封印的撕裂痛楚,再次蔓延开来,比刚才更加剧烈。
但他此刻却觉得,这肉体的疼痛,远不及心中悔恨与酸楚的万分之一。
影这个笨蛋……自己都自身难保了,为什么还要一次次地凑上来?
慕容珩将药膏紧紧攥在手心,冰凉的陶罐壁硌得他生疼。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眼底翻涌的赤红,只剩下一片冰冷的决绝。
这一世,他不仅要复仇,更要护住这个傻子。
哪怕……是用这种彼此伤害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