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石板路被泡得酥软,反着幽暗的水光,倒映着“李记成衣”那块被三代人气息腌入味的黑檀木招牌。
招牌边角已绽开细密的裂纹,如同老人手背上盘踞的筋络,每一道都藏着说不清的往事。
成衣坊内,光线昏暝。
父亲佝偻的身影在堆积如山的布料间移动,像一尾沉默的鱼。
空气里飘浮着棉絮、丝线和樟脑丸混合的、属于时光的尘埃。
他的手指,因长年与顶针为伴,骨节粗大,布满了细小的针孔和划痕,那是一双属于匠人的、有记忆的手。
那些剪刀,是他沉默的军队。
长长短短,在榉木案几上列队森严。
平口的,专裁光洁的绸缎,刃口划过,带着决绝的利落;弯嘴的,用于修剪繁复的边角,姿态隐忍而阴柔。
每一把都冷铁泛光,却又仿佛淬着李家三代人温热的体温。
客人们都说,李师傅裁的衣裳带着魂儿,穿上身,那领口袖缘的弧度,便与人融为一体,仿佛布料天生就该长成这般模样,妥帖得令人心惊。
但我总觉得,父亲身上藏着比这出神入化的手艺更深、更暗的秘密。
秘密就锁在工作台最底下那只黄杨木小柜里。
柜子不过二尺见方,木质细腻,年深日久,泛着暗沉的光泽。
那把黄铜小锁,常年紧闭,锁孔幽深,像一只固执的、不肯窥视秘密的眼睛。
童年时,好奇心像小猫的爪子挠着我的心,我曾偷偷伸手去摸那把锁,指尖刚触到那冰凉的铜身,父亲一声罕见的、带着惊惧的厉喝便劈头而来:“玲儿!
别碰!”
那声音里的恐慌,与平日的温和宽厚判若两人。
自此,那方小柜便成了我心上的蛊,潜藏在日常生活的表皮之下,蠢蠢欲动。
秘密被揭开在那个蝉鸣最为炽盛的夏夜。
空气闷得如同浸了水的厚棉被,蝉声嘶哑,仿佛要将这夜撕扯成碎片。
我按捺不住,学着话本里的法子,用指尖蘸了唾沫,悄悄在父亲工作间那层薄薄的窗棂纸上,洇开一个湿润的、窥视的洞。
昏黄的烛火在室内摇曳,将父亲跪在柜前的影子投在墙上,拉扯得忽长忽短,形同鬼魅。
铜锁弹开的瞬间,发出“咔哒”一声轻响,在这寂静的夜里,清晰得